至今为止,这四州子民到底死了多少人?是三百万,还是五百万,又仰或是七百万?据他所知,仅仅冀州一地,就有近二百八十万的秦民惨亡。而其余三州,情况会稍一些,可也不会强到哪去。
只是他也没反驳嬴宣娘,某种程度而言,这的确可算是天佑。且对他嬴冲与安国府而言,尤其如此。
而随着嬴宣娘的到来,嬴冲面临的压力,顿时就减轻了许多。他擅定谋施策,可对于具体的实务,因经验缺乏之故,反而是不太擅长。
便连他手下的嬴双城,看似年老稳重,其实也是个新手。
换在平常时候,他还可以慢慢的尝试,努力去学。可现在大战在即,几十万骑强敌临近,哪里还能有时间供自己挥霍?他必须在迎战之前,将所有的准备,都全力做到尽善尽美。
而嬴冲的优点之一,就是有自知之明。心知似这类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最好是委托给可以信任的专人去做。
也幸在他身边还有嬴宣娘,他这二姐,在这方面确是行家里手。奉他之令接手大军中枢之后,一应军务的处置都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令整个节度府运行的效率,骤然提升了三倍以上。
嬴冲则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学生,看着嬴宣娘发号施令,仔细揣摩回味。哪怕感觉有些欠妥之处,也是强忍了下来,细心观其究竟,之后再在私下里与嬴宣娘商议请教。
事实证明,很多事情嬴宣娘才是对的。且哪怕真有什么失当的地方,也是时势下的无奈之举。
而嬴冲完全放权后的结果,是大军提前数日,就早早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嬴宣娘深知张弛之道,特意在战前让各营战兵休息了两天时间。期间不但是好酒好菜的供应着,更高价从冀南各处请来了妓寨,任由士卒出入。
嬴冲听闻之后,不禁眼神怪异的看了嬴宣娘许久。后者却是老神在在,浑不以为意。
直到被嬴冲盯得烦了,嬴宣娘才冷哼了一声:“看什么看?我脸上难道长了花?”
嬴冲微微摇头:“只是感觉很奇怪而已,原以为二姐会很反感这种事才是。”
“确实是反感!可似这样的军中惯例,自然有其道理。我看过你军中文档,这些日子以来,宿州光是强*奸*民女案,就有足足五十七起。这都是你操练他们的时候,太心慈手软了!居然还让他们有精力去发情。”
嬴宣娘扯了扯唇角,而后又有些怅然的,看着远方:“不过这样也好,只需是你情我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会去管。且这里的许多人,只怕连女孩的身子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
嬴冲闻言,也一阵沉默。他麾下这四十五万人中,尽管有许多都是老卒,可至少还有四万以上的兵员,还未年满十六。
到了五月十七日,嬴冲麾下的四十五万大军,以及二十万人的民夫,俱都神气完足的往安沙县方向开拔。嬴宣娘的诸般举措,使大多数人真正放松了下来,都得到足够的休息。
而此时嬴冲已接到了绣衣卫的消息,匈奴四十三万骑与十四万步军,都已经在安沙县附近集结完毕。
这比他预料的时间,要晚上一天。不过这无甚紧要,这场关系整个北地局面的大战,仍将在一到两天之后爆发。
唯一的坏消息,是匈奴军中,再次出现‘天山圣军’的旗号。且建制完整,总数九千骑,显然是经历过补充。
五月十七日辰时,当岳飞统帅的冀州第一暂编师前出一百四里后,首先与匈奴骑军的前哨接触。
匈奴一方的战意强烈,有意立威。可岳飞却当机立断,直接退入到附近的一座小镇,驻营坚守。
前方回报的这条消息,使嬴冲眼神微亮,立时就知他麾下的这位爱将,多半也明白了究竟。
此时岳飞避而不战,并非是畏怯。而是避免匈奴人在决战开始之前,过多的使用弓箭。
嬴冲对此倒是不甚为意,早在十日前匈奴人仍未意识到弓弦生变那刻起,这一战的胜负其实就已定论了。
可看来无论是嬴宣娘,还是那岳飞,竟都有着要将匈奴左翼数十万骑,全歼于冀南的野心。
五月十八日的未时末(下午三点),嬴冲统帅的主力二十万人,也到达了这处名为‘石泉坡’的小镇。
可当大军抵临,对面屡次搦战的匈奴前哨,却反而是后撤数里。且对面的匈奴大军,似也没有了决战之意,反而向左右两面散开,隐隐有绕道攻袭大军侧后之意。
嬴宣娘闻说之后,却是全不放在心上,只冷冷的一笑:“雕虫小技而已,莫非还以为能乱我军心?传令诸部,不用理会,明日大军继续向前,直指安沙!”
嬴冲也是微微一笑,目含了然之意。那位左谷蠡王的目的,无非是为袭扰,欲逼迫他分兵守御。可他一个月前把郭嘉王猛北调,却不是为让他们二人在这段时间偷闲的。提前为关东遗民安排立身之地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主持河阳谢城二郡的坚壁清野。
如今整个千里方圆之地,都是一片无人荒野。当地之民大半都已撤走,不能撤的也是聚于各处坞堡之内。
嬴冲也同样不愁对面的匈奴,断他的粮道。这次仅只他们随军带的干粮,就足够大军十五日所需。后面还跟有二十万民夫与诸多粮车,供应大军一个月绰绰有余。
粮车略显笨重,可匈奴如欲对它们下手,必定会后悔的。那是嬴宣娘特意准备的陷阱,会使匈奴人刻骨铭心。
除此之外,对面那五十七万大军,也不是没有弱点,就比如现在的安沙县。
如今那安沙县城附近,可是汇聚了近一百五十万头牛羊。一旦有失,四十万万铁骑如无根浮萍。
在石泉坡扎营一日,待得次日卯时末(上午五点),大军再次开拔。当全军前出六十五里,踏入到安沙县境内之后,匈奴果然放弃了之前的图谋,全军在三十里外集结。
而嬴宣娘与嬴冲二人,也由此获知了即将到来的决战之地。
“阪泉山么?”
嬴宣娘柳眉微蹙,看着远方:“这个地方,对我方有些不利。”
按照舆图所示,那边是一片原野,而北面则是山坡,地形正适合骑军冲击。
ps:感冒加重了,勉强码完这一章,咳的比较厉害,晚上估计8到9点更新。担忧状态不好,写不好这次决战。
三九五章李靖大捷(二更)
“这是,三叠阵?”
呼韩邪微一凝眉,而后若有所思道:“他们莫非以为,只凭这些盾橹,就能扛住我匈奴铁骑的奔射之法?”
他原本对此战颇为担忧,认为以那嬴冲的智慧,绝没可能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决战的。今日此人主动进击至此,必有所图。左谷蠡王急于求战,很可能会吃亏上当。
可今日观阵的结果,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秦军如以为只凭这些盾橹,就可挡住他们的强弓,那么他会让对面,后悔做人的。
托那中原墨家及玄修之福,世间能够击破重盾与盾车的箭只,足达十数种之巨。
而这一次,左谷蠡王的准备,可说是远远超出对面的想象。
这却反使呼韩邪犹疑不定,那嬴冲怎就会蠢到这地步?他原以为这位,会似那武德郡王一般,在冀南之地建连堡抵抗,又或者直接退入楼峰口,一diandian的消磨掉他们的锐气与军力——这才是真正最妥善之法,
可结果是秦军四十五万,在兵力弱于己方的情形下,选择了正面决战。
难道说这安国公,是真的如百里长息之言,因被朝中形势所迫,不得不选在这时节与他们决战?
“这样岂不是更好?今日之战,就可彻底解决这冀南腹背之患!”
左谷蠡王须卜冷笑,用马鞭指着对面:“孤王原以为那位天圣帝,是一位可与单于抗衡的明君。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真是一位明君,就不该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逼迫前方的统帅贸然决战!
中原那位天圣帝,到底是年老了,远不如他的父亲冒顿。
呼韩邪闻言,却微微凝眉:“嬴冲此子,绝不可小视!”
“我们草原中有句话,聪明的狐狸,绝不会踩上第二次陷阱,”
须卜淡淡扫了呼韩邪一眼,心中略有不满:“左大都尉莫非以为,你我连狐狸都不如?”
这其实是使他最觉无奈,也最反感之事,自从宿州败北之后,左翼七部中就有了质疑他的声音。有许多老人,认为他过于急躁冒进,不适合做左翼七部的主人。
便连他这位左大都尉,也变得聒噪起来。
眼见呼韩邪哑然无言,须卜才一声冷哼,目光转回了前阵方向,气势万钧道:“此战我军只需步步为营,自可免前车覆辙。总之无论他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吾必以堂堂之阵破阵!”
呼韩邪心中微定,也感觉到了须卜的反感,当即一笑道:“殿下说的是,是臣多虑了!那么臣先去右翼指挥了,先祝殿下此战,能大获全胜。”
须卜浓眉微轩:“有日月天庇佑,我等绝无败理!”
呼韩邪闻言不再说话,拳击左胸之后,就径自策马离去,
眼见这位逐渐远去,百里长息才又开口笑道:“左大都尉,还是在为殿下着想,所言皆出自肺腑。其实殿下真正该担心的,是那左骨都侯!”
“我岂不知?”
须卜冷冷往前方某处骑军所在看了一眼,而后冷笑。他其实不愁军臣生事,这位如真敢做出什么不利于匈奴大军的举动,他会名正言顺,斩下这老上之子的人头!
而此时百里长息,则是神情阴恻恻的看向对面,目里面闪动着期冀光泽。他也没想到,对面那个家伙,居然会真的选择在这里决战。
这可真愚蠢!他果然是看错了,这个嬴冲,与他父亲嬴神通居然是同一类人。表面是不择手段,可其实并无本质的区别。
决战于此,是不愿这冀州冀南之民,继续沦落?那么今日夜里,他多半可以看到那位少年国公的人头。
※※※※
当嬴冲回到中军阵内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北面马邑防御使李靖,奇袭云中郡城得手,斩匈奴三万四千级,缴获无算。
所谓的‘无算’,是包含了至少二百万头牛羊,以及匈奴从冀北冀中掳获,运至云中的三百万石粮草,六千四百尊五星墨甲,以及其余金银财宝等七十余万被匈奴人押往云中的秦民奴隶。
绣衣卫传来的战报极其粗略,只说是李靖趁匈奴主力南下,在昨日夜间城外之敌大意不备之时暴起偷袭。先是大破城外五万匈奴骑军,而后又连夜奔袭云中,最终在内应帮衬之下,奇袭得手。
如今这位,已准备在解救出的秦民奴隶中,临时征召九万人,全面接手云中防线。
这个消息,顿使王承恩大喜过望,一时是激动到了语无伦次。
“这真是天佑!有此一胜,冀州定可转危为安!这位李靖李将军,当真是了得!之前能守住马邑不失,就已叫人意外,这次居然能拿回云中。国公大人,果然是慧眼识人。”
王承恩倒也没忘了,这李靖的马邑防御使,正是由嬴冲一力举荐。不过他随即又话锋一转:“国公大人,这次难道就定需决战不可?只需我等坚守冀南十日,不愁匈奴不退!”
嬴宣娘闻言颇为无语,心想错非是她已提前知道了嬴冲的底牌,多半也会心动。
不过这前提,是在一日之前。这个时候,已没可能阻止这场决战。
“已经晚了!”
嬴冲老神在在,悠然自得的看着对面:“你看如今,我等可还有退步的余地?”
王承恩面色微白,明白了嬴冲的意思。在这个时候贸然撤退,只会使大军直接崩散。
他心中不由懊悔不已,之前他就该全力阻止的,只需秦军晚一日出征,结果都必定大为不同。
而此时嬴宣娘,却忽然醒悟:“原来如此!那个李靖,是有意为之吧?刚好选在这个时候,是为封堵匈奴军的退路?你这位门下,看来也是位名将种子。”
这个人,应当是早就有了破敌的把握,却特意选在了今日。就不知这是二人的默契,还是早就有过联系了。
不过近日嬴冲的举止,也颇为可疑。此战明明有着全歼匈奴的可能,这位却毫不积极,反而是多次劝阻,更顾惜伤亡。
“本公提拔他为马邑防御使,自有缘故。自信这双慧眼,不逊于人。”
嬴冲略觉得意,自负的一笑。他对李靖的才华,确实颇为看好。哪怕没有嬴月儿的‘泄密’,他也一样会予以重用。
嬴宣娘没去理会他得瑟,只微摇了摇头道:“他对你倒也蛮有信心的。”
此时的李靖麾下虽有十三万众,却都是真正的乌合之众。一旦嬴冲这次最终退缩,又或者大败。那么当匈奴大军北上之后,云中马邑必将面临灭dǐng之灾。
“只是如此一来,对面只怕会做困兽之搏,你准备怎办?”
“自然是将这捷讯,传告全军!”
嬴冲闻言冷笑:“正要他们困兽犹斗才好!”
ps:还是有dian累,今天休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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