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嬴冲一边端着酒壶,来到了李哲春的身前:“给你个机会,三日之内,我要那北山郡监察御史李常合的命!此外再上个折子,反证左佥都御史赢任诬陷忠良。如此,可保你爱子平安。”
李哲春眉头紧皱,还是摇头:“国公之言。未免强人所难!”
“办不到么?”
嬴冲大笑了数声,接着竟将持着那酒壶,从李哲春的头顶上倾倒了下来。
“右副宪大人可信?如今你只需稍动一动,我就让人打断李春的腿?”
李哲春的眼中已浮出了一丝血意,面色铁青,双拳则紧紧握着,手心处一丝丝鲜血滴下。有心一拳向嬴冲挥过去,却不敢动弹分毫,只能任由那酒水将他的头发衣物淋到浇湿。
众人都是默默看着这一幕,看着李哲春被羞辱至此,却一动不动。而在李哲春的身后,那李府家将虽都是怒意填膺,却一样都不敢造次。
还有众人未曾注意的一角,叶云紫则是瞪大了眼睛,亦是不敢置信。
心想这真是当朝右副都御史?被这个淫贼如此作践,居然都不敢反抗么?
她首次感觉自己的举动,实在过于莽撞。这个家伙,分明就是个魔头!而且是加大号的那种。
再没常识,她也右副都御史是什么等级的高官,可这样的人物,却都只能任由这淫*虫羞辱。
“办不到也好,办得到也好。总之三日之后,我会让黄恩将此案上报刑部与大理寺复核,将李宣问斩。你说本公办不办得到?虽说不到秋后,可李宣之罪恶极,你说圣上准是不准?”
嬴冲一边说,一边嬉笑着:“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你李哲春去年在家为侵占二百顷的良田,逼死三户良民。还有你那老母,据说光只是今年就杖死了五名奴仆?虽说这也不算是罪过,可她不慈如此,足见你们李家家风败坏。嗯,本公记得,当年右都御史乡评定品时,似乎是孝廉出身?”
一六三章彻底翻盘
“住口!”
李哲春终是忍不住一声怒喝,可接着就又转为无奈:“国公所托之事,是让本官与武阳嬴氏为敌。李常合的命可以给你,然而反证左佥都御史赢任,恕难办到!”
“这句话有意思!也就是说,你不敢开罪武阳嬴氏,却宁愿得罪本公了?莫非就以为我安国府,不能让你家破人亡?”
酒水已经倒完,嬴冲晃了晃那空荡荡的酒壶,而后有些遗憾的随手甩开到了一旁。
“本公可管不得那许多,三日之后,我见不到左佥都御史赢任的奏折送至陛下御前,右副宪就准备给你爱子收尸。就不知是斩首之刑,还是腰斩?”
说完之后,嬴冲就又张狂大笑,往那门外行去。人已见了,也酒足饭饱,自然再无需滞留于此的必要。
不过他身后李哲春,却是猛地‘扑通’跪下,浑身大汗淋漓:“还请国公宽谅,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李某实在是办不到——”
嬴冲却依然前行如故,不曾有半点动摇:“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李哲春不过是一介寒门出身,是仗着福王府的王妃,才走到今日右都御史的位置。可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来参与这世阀之争?本公这次是看着福王的面子,才给你这么一次机会。所以没得商量,办不到也得给本公办了!你若是不能决断,可以回去问你家福王,问他是不是要与本公在朝中扳一次手腕,看看谁胜谁负?”
他迈步扬长而去,郭嘉等人自也只能离席跟随。嬴月儿走到李哲春的身侧,想到就是这个家伙,害她的宣娘姑姑受苦,就忍不住想狠狠踢这李哲春一脚。
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嬴月儿转而眼神发亮,看着嬴冲的背影。她曾听几位叔伯言道,年轻时候的父王嚣张霸道,肆无忌惮,也是他这一辈子最帅气的时候。今日她亲眼见了,才知道果然不假。
可惜后来母亲身亡,父王斗志消沉,这样的张狂跋扈之态,就再也见不到了。
虽说那时的父王更成熟理智,可嬴月儿更愿见嬴冲似今日这样的神采飞扬,锐气十足。
回到了马车之后,郭嘉就又再注目看着嬴冲,让嬴冲一阵羞涩:“郭先生这莫非是看上我了?可惜本公不好男色,怕是要令先生失望。”
“国公大人说笑了。”
郭嘉的嘴角微抽,他只是感觉这位国公大人很奇怪,每次都能给他新鲜感,有种难知深浅的感觉。
“方才大人行事言语都过于霸道,难道就不惧那李哲春反弹?”
“所以本公也等着,相较于其他的世阀,这福王倒是最容易对付的一个。”
嬴冲并不在意,目显锐芒:“且福王性情多疑,此时越是气盛,越能使他知难而退。所以这气势,一定不能输。”
他确实是在随时恭候,候着这场可能爆发的朝争。刚从密道里得了百万金,此刻嬴冲底气充足,所以并不畏惧。原本此事,需待一月之后,可如今正好趁热打铁。
且那福王虽是世袭罔替,却并无传承墨甲,只是依附于皇权之上的枝蔓,确比武阳嬴或者襄阳王这样的世阀,更容易对付得多。
唯一可虑的。是福王会投靠某位皇子,又或某个世家。前者略有些麻烦,可如今几位皇子愿不愿与他为敌还是两说;后者则是犯了天圣帝的大忌,即便福王侥幸渡过此劫,也难挡得过天圣帝的秋后算账。
虽说留着那百万金财物,他可以在随后的大灾中,赚到二倍以上的金钱,可若能以福王一脉来立威,嬴冲也绝不会吝啬。
只需手中权势在握,他随随便便都能从商人手里再借到数百万金,何需愁没本钱?
不过那位福王可与他的世子嬴博不同,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应该知晓该如何抉择。
郭嘉闻言微微颔首,再未多言,他看这家伙还有心情开玩笑,就可知问题不大。显然是早有布置,反制福王。
而此时嬴冲忽又心绪微动,掀开车帘往窗外看去。此时这车,正好从花月楼前经过。而当嬴冲掀开车帘之刻,恰可见那三楼的窗栏旁,他的红颜知己林依语,正饱含幽怨,泫然欲泣的看了过来。
望见此情此景,这嬴冲顿觉心疼,有心让马车停下来,与美人一会。可想到即将嫁过来的叶凌雪,还有身边的郭嘉,自己总不可能在这时候,给这位未来的第一谋士,留下好色的印象。嬴冲只能轻声一叹,对那楼上的美人苦笑了笑之后,就忍痛放下了车帘。
他嬴冲,到底是爱江山更甚过于的美人——
“其实国公大人可以自去无妨的。”
郭嘉看在眼中,不禁暗觉好笑。人皆好色,所以他对自己主公,并无这方面的要求,只需不沉湎,分得清轻重就可。
“倒不是全为了你。”
嬴冲再次一声叹:“我可不想新婚之前,就被那叶老郡王打上门来。”
他之前在武威王府就被揍过一次,那个老头很可怖的,至少他现在扛不住。
而旁边的嬴月儿,则是悄然将她的小拳头藏入到袖里。心想这个家伙,才帅气了那么一会,就又让她忍不住想要动手揍人。
总之她是绝不会承认,眼前这人,就是使她孺慕眷恋的父王——
※※※※
此时在花月楼的三楼,林依语面色木然的,看着嬴冲乘坐的马车渐渐远去。
然后是那位右副都御史李哲春,亦在随后策马离开。似大火烧臀,在街道上疯跑狂奔着,全不顾忌行人。
“这就是安国公?”
林依语的身后,有一位中年女子的声音叹息道:“手段竟凌厉至此,这咸阳城内所有人,只怕都小瞧了他。”
“他原就聪明。”
林依语淡然回应:“毕竟是嵩阳书院孙先生的高徒,兵法出众,曾经横扫书院,无人能敌。”
这个时节,她才依稀想起,最初与嬴冲相见时。那人身边常常带着《左传》与《春秋》之类的史书,时不时的总会看上一阵。
这曾令她对这纨绔子刮目相看,可直到有一日,嬴冲亲手那些书全数烧成灰。
以前她以为那家伙是彻底自弃,可现在想来。应当是他已将这些书,全数看懂记下了吧?
“可你既知如此,就该在他身上多用些心思才是!为何整整两年之后,他仍可将你视如路人?”
那中年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责备:“以你功法的造诣,这绝不应该。”
林依语苦笑,她根本就没在嬴冲的身上用过心思。那人最初只是她的护身符,为自己登上高处而准备的踏板而已。
可此时当想见方才聚仙阁内,那右副都御史李哲春被酒水浇头,跪下认错的情形,此时林依语的心情,却是复杂之至。
“这事是我失误,不过他的寿元,只有三到五年。师姐知道的,我这功法,只能对寥寥数人施展,为了一个寿元不多的安国公,未免太可惜了——”
可身后那女子,却不等林依语说完,就一声冷笑:“一个月后,天圣帝特意为他寻来的‘元机丹’,就将入京。”
林依语身躯顿时微颤,沉默了下来。而此时那中年女子的气息,也已在原地消失无踪,只留下了一线语音在耳旁:“安国公此人,如今已至关重要,依语你该明白,该怎做才好。”
这窗栏旁已恢复寂静,林依语却看着那远方街道,定定出神。也就是说,从今而后,自己得倾尽全力,去勾引那位么?
一六四章内外交迫
聚仙阁的这场骚乱,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就也传到了左领军大将军府。
当嬴世继匆匆赶至这族兄府邸时,只见嬴元度正立在小湖石桥之上,双眼无神的往湖里撒着鱼食。
这使嬴世继不由一愣神,自嬴神通身亡之后,他还从没见过自己这位兄长,在人前现出过这副模样。
“你我真小看他了——“
发觉嬴世继到来,嬴元度才终于回过神:“嬴任他,怕是已经保不住了。”
嬴世继微一皱眉,他深知嬴任的左佥都御史位置,对于武阳嬴氏而言,是何等重要。
“福王他该不会如此不智?”
“可也没有一定站在我们这边的理由,我们难道能保得住李宣的命?”
“严格来说。北阳县令黄恩,还不能算是嬴冲门下。”
嬴神通在临来之前,就已想过了应对之策:“从此人身上下手,或有几分希望。福王与那位,亦未必就这么心甘情愿受嬴冲挟制。”
嬴元度嘲讽的一笑:“说了你我太小看了他,自是有其缘故。三日前他已举荐黄恩之兄黄忠,出任光佑军第十二旅旅帅。当朝九位国公,每年都有向朝廷举荐四位五品武将,两位五品文职之权,这份权柄,被那小儿用到了极致。”
嬴神通闻言不由一阵愣神,随后又道:“就只如此么?”
可其实他心里却已知,只这枚筹码,已足可使黄氏兄弟彻底投效嬴冲了。
当今天下七国乱战,所以武贵文贱。一个五品边军将领,已经可算是初步踏入军中高官序列,地位甚至能比肩普通郡守。
可嬴元度居然还真说出了后续:“还有大约三日之前,嬴冲曾拜访了张府,与政事堂参知政事张苍,密谈了半个时辰。之后原本该补缺的吏部文选司员外郎,突然就暂停下了选官。”
嬴世继一听,就知这必是这两家做了交换。以一个北阳县令加上左佥都御史,来换一个吏部文选司的员外郎么?
虽说北阳县令亦是六品,且为京畿重地,可吏部文选司员外郎位高权重。且上有新任吏部侍郎叶宏博照拂,升迁也无疑更容易。
换成政事堂的其他人,这个交易恐怕难以达成。然而后参知政事张苍两年前补入政事堂后,一直欲在都察院安插人手而不可得。如今左佥都御史的官位,刚好合适
只怕那位,为了这个位置,还不止是付出一个五品员外郎。
且此番嬴冲威逼李哲春,也必有张苍保驾护航。
“张苍匹夫,是欺我武阳嬴氏无人?”
嬴世继的眼中,已经现出怒意:“真就不惧我等,将他从参知政事的位置上掀下来?”
“有嬴冲这大敌在,你我现在还真拿他无可奈何,武阳嬴氏无瑕旁顾,他自是有恃无恐。应付以个嬴冲就已吃力,哪里还能再得罪他。”
嬴元度再次叹息:“如今攻守易势,已经是事实。此子扎根于三法司,如今又将手伸到了吏部,本身的破绽,更是少而又少,势力小而精悍。反是我武阳嬴,大而无当,看似势雄,可反而处处受制——”
他醒悟的实在太晚,竟就让那竖子成了势。
嬴世继此时也已知形势不妙,不是寻常之法可以应对,不禁眉头大皱。
他那个侄儿,当初明明就是一指就可捏死的小东西,如今居然已成了气候,且能威胁到武阳嬴氏的存亡。
存思须臾,嬴世继还是握起了拳:“可这次嬴任他,你我无论如何都需保住不可。”
他深知嬴任被罢职的恶果,自从嬴冲承爵,武阳赢氏已经接连丢城失地。若连昔日牵头弹劾嬴宣娘的左佥都御史都不能保住,那么不但嬴元度在族中的权威扫地,武阳嬴氏在朝中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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