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不离的跟着他,下山路的早已经勘察过多次,只要没人监视,趁着半夜逃出这座匪寨应该不难。
就在徐言默默等待着三月之期结束的时候,祁元山的另一侧,齐普两国的大军,如同约定好了一样,在巨大的峡谷中终于碰撞在一处,震天的喊杀声甚至能传到元山寨来。
第27章 死人饭
听到喊杀声的时候,徐言正在帮着几个厨子准备早饭。
“到日子了?”胖大厨舀起一勺子稀粥,喝得正香。
“好像提前了吧,我记得上次交战应该没到半年。”另一个厨子听到喊杀声非但不惊,反而显得十分高兴:“管他呢,等到三天一过,我们又能小发一笔了,嘿嘿,不吃死人饭,天天穷光蛋呐。”
“杀吧,让那群边军杀得两败俱伤最好,死得人越多,我们才越能发财啊。”胖大厨狞笑了起来。
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是从山脉的另一端传来,后厨能听到一些,山寨里可就听不清了,不过两国边军发生大战的消息,明显让元山匪显得兴奋了起来。
不多时,从后厨流出去的消息传遍了元山寨,时而能听到一些开心的大笑声传来。
“死人饭?”徐言在砍柴的时候问着身旁的张河:“怎么吃,好吃么?”
“看运气,谁运气好,谁就吃得香。”张河嘿嘿一笑,道:“前些日子跟你说的好地方,就是祁渊峡了,这次齐普两国边军好像开打得早了点,我以为等到三个月之后,没成想两个多月就开始了。”
看了看面前这个老实又能干活的小道士,张河犹豫了一下,道:“算了,带你去吧,到地方别乱跑,跟着我走,事先说好了,你要是找到什么值钱货,得分我一半,按理说加入山寨不到三个月的新人,是不许离开祁元山的,谁让我看你顺眼呢。”
“行啊。”徐言用力地点着头,道:“有好东西一定分给顺路施主。”
天天的顺路施主叫着,听得张河都习惯了,无奈地摆了摆手,自己忙别的去了,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寸步不离,到了两个月之后,他也懒得成天盯着一个傻兮兮的小道士了。
在他看来,这种能吃能睡的傻货就算跑了也好,起码给元山寨省些粮食。
三天的时间不长,在后山时而传来的喊杀声中,徐言依旧吃得香甜,睡得香甜。
既然以猪为目标,自然要和猪一样了。
三天一过,天还没亮张河就与徐言当先出发了,翻过元山寨所在的山头,两人没入了幽深的山林深处,不多时,元山寨里的匪人三五成群地离开了寨子,进发的方向都是后山。
山脉的西侧,存在着一片巨大的峡谷,峡谷两侧是千丈高峰,前后更是超过了五十里之遥。
峡谷东侧的山脉叫做祁元山,而西侧的山脉却不是这个名字,叫做临渊山,这片巨大的峡谷,被称之为祁渊峡。
祁渊峡不但是万恒山脉的一个豁口,也是南北两座国度的边境所在。
普国位于祁渊峡以南,齐国则位于祁渊峡以北。
巨大的峡谷,是齐普两国之间唯一的通道,两国也在祁渊峡的南北驻扎着数量庞大的边军,不单为了镇守国门,也为了威慑对方。
齐普两国可不算什么友邦,如果有机会的话,谁都想在对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江山社稷,自然是越大越好,两国历代的帝王没少发生过冲突甚至是恶战,虽然近几十年来齐普两国不在发生战乱,可是六年前,随着大普左相的一道命令,位于祁渊峡的两国边军再次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而且这份冲突一直持续到如今。
六年来,每隔半年左右,两国边军都会在祁渊峡会战,数万人的征战,使得这片巨大的峡谷成了埋骨之地,不知多少边军身死,而齐普两国之间的关系也开始逐渐恶化。
有些奇怪的是,无论每次征战谁败谁胜,双方全都十分默契地在三天后收兵,不会进犯对方的丝毫领地,更不会冲开边关踏入敌国疆域。
祁渊峡顶端的山头上,徐言与张河正趴在石头上往下观望。
既然是死人饭,自然是人死了之后才行,如今的祁渊峡里,正在上演着最后的两军交锋,那些边军活着的时候,元山匪可不敢下去。
高达千丈的山顶,以徐言的目力来看,峡谷里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就像两伙蚂蚁在打架,可即便如此,战场上一片片倒下的身影,也犹如收割的麦田一般,看得人惊心动魄。
“两国交战啊,这才叫生死厮杀。”张河趴在石头上频频咂嘴:“要是让这群煞星冲进元山寨,恐怕我们一个也活不成,边军铁骑,比那些饭桶官兵捕快强太多了。”
“齐普两国经常打仗么?”徐言在一边好奇地问。
“差不多半年一次吧,从没断过,自少从我来到元山寨之后,每隔半年都会来一趟祁渊峡。”张河随口说着。
“为什么打仗呢?”徐言又问。
“听说是六年前左相的一道命令,没听说过奸相误国这个说法么,说的就是普国左相。”
“奸相怎么误国了?”
“奸相……我哪儿知道他怎么误的国。”张河没好气地说道:“来元山寨之前,我就是个账房先生,跟着主家落的难!”
“账房施主,难道你也杀人了?”
“杀了一个管家,不杀他我就得死,人到了那一步,谁还顾得了别人,什么账房施主,你还是叫我顺路施主吧,听惯了……”
随着山顶两人的谈论,峡谷里,征战了三天的大军终于双双退兵了,从上方看去,峡谷中的蚂蚁群仿佛被人从中间切了一刀一样,活人分别退到了峡谷之外,而死人,则永远留在了这片埋骨之地。
“打完了,咱们再等等,怎么也得晌午在下去。”
看着不远处有元山匪已经开始往山下爬了,张河倒是显得谨慎,这片山头虽然陡峭,倒也不是下不去谷底,一条崎岖陡峭的山路早被元山匪们在这些年踩了出来。
“下边的尸体可都是边军,有没死透的,离着近了给你一刀,你也就归西了,那帮杀才在明知自己必死的时候,看到活人跟看到血食一样。”
张河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躺在石头上,道:“心急吃不到热豆腐,被热豆腐烫到无所谓,被烫死可就憋屈了。”
能有如此见识,看来这位应该是吃过亏。
两国边军早已退出了峡谷,三五成群的元山匪好像一个个幽灵一样从山脚摸向战场,不断翻找着尸体上的值钱东西,有人找到一些碎银子,有人扒下来半套盔甲,也有人得到一柄锋利的钢刀。
张河口中的死人饭,就是在这群死去的边军身上找好处。
每隔半年的一场两国边军大战,每一次都有至少数千人葬身祁渊峡,边军倒也打扫战场,都是简单的收拾一番也就了事了,没人会将尸体全都搬回去。
这里毕竟是边境重地,双方全都不敢大意,宁愿扔下那些尸体喂狼,也不会留给对手丝毫的机会。
第28章 帮个忙
“慈悲,慈悲……”
晌午的时候,徐言已经站在了峡谷里,看着遍地的尸体与这片被鲜血染得发红的大地,小小的道士,眉峰紧蹙。
上千具尸体,死像更是惨烈至极,有人肠穿肚烂,有人直接被枭首,还有人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森白的骨头茬子上缠着五脏六腑。
如果是寻常的少年,看到这副惨烈的景象非得被吓死不可,就算来过多次的张河,真正站在死人堆里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
徐言却仅仅是皱着眉,脸色不变。
在修道之人眼里,世人不过是一副皮囊,最后都会归于虚无,化成一捧黄土,在猪的眼里,就更没有生死之念了。
如果总记着生啊死的,猪还能吃肥么。
徐言毕竟不是真正的猪,看到眼前的无数尸体,他的心头也是震撼至极,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又何况他这个道士呢。
一旁的张河干呕了一声,眯缝着眼睛开始在尸体中翻找了起来。
动作慢了可不行,元山寨那么多人呢,这顿死人饭至少有大半的元山匪都会过来,落在人后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如果到了黄昏,他们这些人是必须要退走的,因为随着黑夜来临的,是无数被血腥引来的野兽。
“快点徐言,在不动手可就没得吃了!”
张河喊了一嗓子,开始自顾自地翻找了起来,他说的没得吃,是没了好处的意思。
死人是多,元山寨的活人也不少。
对于张河的提醒,徐言无动于衷,他轻轻叹了口气,缓步走进战场的中心,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空地,抖道袍盘膝而坐。
徐言不想翻动那些尸体,不是他害怕,而是他所看到的景致,与那些元山匪不同。
在他眼里,庞大的战场上,有无数冤魂在翻飞涌动!
除了冤魂之外,一片薄薄的灰雾覆盖着整个峡谷,那是煞气,被大战所引动而来,从那些战死的悍卒身上凝聚而出的凶煞之气。
煞气伤神,只要不是久留战场,这种程度的煞气还无法伤到那些杀人如麻的元山匪,更伤不到以心养猪的小道士。
徐言不怕那些煞气,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忽视掉漫天飞舞的冤魂。
他只是有些不忍罢了。
刚刚盘坐下来,离着徐言不远处,有一具残破的尸体动了一下,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从泥土中抬了起来。
对方的盔甲全是血迹,看不出是普国还是齐国的人,半个身子几乎被砍断了,仅有着一丝血肉相连,这位应该是昏死了过去,半天之后才被剧痛又给疼醒了过来,而且眼见是活不成了。
再高明的神医,也救不回这种半个身子都要断了的伤者。
血脸抬起来之后,狰狞得犹如恶鬼,大口喘着气,左右看了看,忽然盯住了不远处的小道士。
“小兄弟……帮个忙!”
那人几乎是咬牙说了一句:“送老哥一程!”
遍布尸体的战场,濒死的边军犹如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胸口剧烈的起伏预示着他的生命即将耗尽,而这种清醒时候的死去,最为让人痛苦。
他想要找人来上一刀,那样会痛快许多。
“帮!帮!忙!”
牙齿崩裂的脆响中,血脸军士咬碎了牙关,他没有呼喊,而是带着期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小道士。
“好!”
徐言从新站了起来,弯腰拾起一柄残破的钢刀,他弯腰的时候,远处的张河正好将目光望来。
“这种场面都没被吓个半死,心够狠的啊,说什么道家人,方外人,没心没肺才对,多捞点好处吧,你捡到的东西可有我一半呢……哇!”
噗!
张河的怪叫,引得近处的元山匪全都直起身子,看看发生了什么异样,顺着张河充满惊恐的目光,许多元山匪都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战场中心的小道士,将一把破刀插进了一个没死干净的军兵心口,而那个军兵正冲他挑着大拇指。
“谢,了……”
血脸军士最后只说出了这一句,就彻底咽气了,徐言紧蹙的眉宇间,有一抹无奈的苦涩。
他又杀了一个人,却是出于心中的不忍。
人世间的道理就这么奇怪,有时候救人者成了害人的,而杀人的,又成了慈悲心。
几十个元山匪全都看到了小道士捅死那个军士的一幕,人们的心里忽然掠过一股寒意。
杀人如麻的元山匪,在看到财宝或者女人的时候才会真正变成杀人的魔王,即便战场上有些半死的军兵,元山匪大多时候都是绕过去,像小道士这么补刀的,而且补得如此干净利索的,实在少见。
丢了残刀,徐言从新盘膝而坐,打稽首整衣襟,低声轻吟。
“天清地平,日晶月明,万灵朝拱,普化十方。酿阳酝阴,司命九芒,跨凤超升,万古乘光……”
当元山匪忙着在死人身上捞好处的时候,小道士竟然在这片惨烈的战场上超度了起来,徐言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十分安宁,天空中徘徊的冤魂,仿佛也开始安静了下来。
“刚宰了一个就来超度,你怎么不活着度……”被小道士的举动吓了一跳的张河,在远处嘟囔着:“他是猪还是狼,有这么狠的么,宰人都不带眨眼睛的,幸亏这阵子没得罪他,这要晚上给我来一刀……”
缩了缩脖子,张河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两月前他也看到了徐言杀掉那个下人,可当时的小道士哆哆嗦嗦,杀了人自己都差点被吓疯了,那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映,这回倒好,杀人之后还给人家超度,这也太诡异了。
还好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