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夜车很费劲,在山路上开夜车更费劲,王林一边小心翼翼的开车,一边注视着路两边。二柄没事儿拿熊猫逗闷子:“花脸,你又不是搜索犬,你这么积极嘚瑟个啥?”看熊猫没搭理他,他用手放肆的拨弄着熊猫的狗头。熊猫猛的狰狞起来,对他低声恶吼一声,二柄吓得摸摸自己胳膊上的伤,不敢再惹他,小心的盯着出窗外。
漆黑的夜,空寂的山,只有王林他们的车灯幽幽的在山路间移动。突然二柄大喊一声:“停车停车,那有个人!”王林急刹车踩住,伸头往窗外看:“哪呢?”二柄突然一记手刀斩向王林的脖子。
当时写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许多私人企业的老板,虽然创业时满怀热情,但是对于究竟要做什么并没有明确的想法,很容易受到外人的蛊惑。那些外来的职业经理人,有些真的厉害,有些纯属忽悠。就像文中的二柄三条之徒,用毒品或者类似毒品的甜言蜜语,让他们步入歧途。
第十七章4
送走最后一拨记者,吴老六终于松了口气:“妈蛋,终于不用对着话筒说普通话了。”他打开信封,攥着这一万元的支票,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儿。老六媳妇担心的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老六?老六?别摆姿势了,没人拍你。”老六看她一眼,不耐烦的伸手拨开:“起开,老子想事儿呢!”老六媳妇如释重负:“没傻。那不是看你脑袋被打伤,怕你变傻么?”吴老六突然搂住媳妇:“变傻了你还要我不?还是赶紧嫁个白面文弱小书生啊?”白面文弱小书生是老六媳妇年轻时候的心上人形象,两口子经常拿这件事儿开玩笑。老六媳妇故作骄傲:“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对老娘不好,老娘自然就要寻找新的幸福。”老六用胳膊使劲夹住媳妇,亲着她的脖子和胸口:“你敢!哼,小样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啊,我告诉你,你是我的,是我吴老六的,谁也不能动。”老六媳妇娇喘着羞赧的推开:“死开,病房里呢,又不是咱家。”老六讪讪的放下手,又开始研究这张支票。老六媳妇心疼的说:“别研究了,再看也不会多一毛。快躺下吧。你饿不?”吴老六摇摇头:“不饿。哎,老婆,你说这要是五百万该多好?咱们买套别墅,买辆车,再弄个铺子,美着咧。”老六媳妇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就这还说没傻?我看可是病的不轻。还五百万,真给你五百万你又想着一千万一个亿了。”老六呵呵笑着,也不言语。老六媳妇削完苹果,递给吴老六。吴老六不吃,老六媳妇不依,老六只好咬一口,老六媳妇一松手,苹果砸在老六要害处,老六故作夸张的一咧嘴,媳妇噗嗤笑了出来。
伤势不重,加上记者们都采访完了,不需要再在医院里配合,他们第四天头上就出院了。一结账,两口子傻眼了。“妈蛋,医药费这么贵,就这么几天都五千多了。再住几天这一万块还不够呢。”老六嘟囔着收拾东西。临床的大妈好奇的问:“你们不是英雄吗?我看那些来慰问的领导啥的说要全力救治负责到底,不让英雄受委屈吗?你们还愁钱不够?”老六媳妇义愤填膺的说:“那些货就喜欢对着摄像机说片汤话儿!都承担医药费,那就是谁也不承担。信他们的话,连年都得过错啊。”大妈的女儿一直在摆弄手机,听到这话抬起头:“你们咋不把这件事儿发到网上?一募捐,那钱海了去了!”老六感兴趣的问:“募捐?咋个意思?”大妈奇怪的看看女儿:“就是,你说的是啥意思啊?”大妈女儿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清了清嗓子:“你看,网上好多这样的例子,被媒体曝光后都引来网友的热情捐款。”老六媳妇疑惑的说:“这又不是地震啥的,咋就能要捐款呢?再说人家好好的会把钱给咱?”大妈女儿看看吴老六的伤:“那倒也不一定,你看你俩没有固定工作对吧,为了制止劫匪罪行,勇救乘客,自己都负伤了,后半辈子的生活都没有着落,深感前路迷茫未来晦暗。这么一写,我觉得有戏。”老六乐了:“咋还就后半辈子没有着落了呢?你看我和媳妇还年轻着呢,我这又不缺胳膊不少腿的,痊愈出院,咋就前路迷茫未来晦暗了呢?”女孩急了:“那样说效果好啊,才会引起大家的同情啊——”吴老六打断她:“姑娘姑娘,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这人吧,不喜欢别人同情我。再说我一大老爷们儿,好好的,要别人同情啥呢?”老六媳妇也点头:“就是,那要是说假话,骗来的钱,花的多不得劲儿啊。”大妈女儿叹口气儿:“好吧,当我嘴抽风,我啥也没说,你们啥也没听到。”大妈倒很感兴趣:“孩子,那我的病你能不能放在网上募捐一下?”女人叹口气:“妈,您这退休老干部国家全管了你还募捐啥啊,找不自在么?”大妈咳嗽几声小声嘟囔:“那谁也和钱没仇不是。”老六和媳妇办好住院手续,拿着不多的行李出门的时候,大妈女儿对他们说:“你俩是好人。”吴老六乐了,好人?啥叫好人?她要知道我是搞传销被遣送回来的,估计肯定不会这么说了。这年头,好人有时候听起来像是一种讽刺。
刚走出医院门,老六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对,是我。公安局?什么事情啊?我在医院门口,出院了。哦,好吧。”挂了电话,他脸色阴郁。老六媳妇担心的问:“公安局找咱啥事儿?”老六摇摇头:“就说让原地等着,不说啥事。”媳妇忧心忡忡:“不是还是你传销——”老六打断她:“你瞎说啥呢?!”俩人心神忐忑的站在门口望着南来北往的车流发呆。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停在医院门口。一个警察跳下来:“吴老六?”吴老六忐忑不安的点点头,警察把后车门打开,一条狗跳了下来,摇头摆尾的跑向老六媳妇。老六媳妇惊喜的把它搂在怀里:“大黑?!”警察拿出一张单子:“来,签个字,领走吧。”吴老六这才想起来那天昏迷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喊谁的狗,他迷迷糊糊的说是我的,看来警队把狗暂时收养了。警察收好单子跳上车,摇下玻璃:“七联疫苗已经打过了,你们就别再打了。”老六媳妇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警车已经启动。老六媳妇牵着大黑往汽车站走,还没走两步,警车又停在路边,警察对他们说:“你们带着狗不方便,来,我送你们去汽车站吧。”老六和老六媳妇感动不已。一上车,坐在后面的小警察就开始对他们诉苦:“哎呀,大哥大嫂,你家这狗太能吃了!自从它来了,警队食堂再也没有剩饭了。我们有个女警员,小静姐,特别有爱心,说要给它买包子吃,结果,两天不到,光吃包子,一百多块钱全花完了。”老六媳妇过意不去,尴尬的骂着大黑:“你这个吃货!”大黑耷拉着脑袋趴在老六媳妇脚边。吴老六倒是很得意:“你别看它能吃,那天咬劫匪可厉害着呢,好家伙,咬着就不松,有个家伙筋都咬断了。”开车的警察纠正他:“是大静脉。那家伙现在还在ICU,估计够呛能活下去。”吴老六忐忑的问:“那个鼻子被抠豁的秃子没死吧?”开车的警察想了一下:“没,不过好像疯了,天天闹。”吴老六和媳妇对视一眼。老六媳妇嘟囔一句:“比小朝鲜还惨。”小警察好奇的问:“小朝鲜是谁?”
车到汽车站,警察和他们告别后离去。老六和老刘媳妇带着大黑坐开往镇上的巴士。巴士司机说啥也不拉:“不拉不拉。我管你是缉毒英雄还是领导干部,不行就是不行。狗就是狗,万一咬人了咋办?乘客要是在我的车上被咬了,我就得负责。好家伙,现在这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啥的,我能受得了?”老六和媳妇苦苦哀求,好说歹说连塞烟带买水的,又给大黑嘴上套上一个大口罩,司机才算是勉强同意让他们上车:“你抱紧它啊,不能让它乱动。”老六看着窗外的田野若有所思。老刘媳妇安慰着被口罩勒的焦躁不安的大黑,大黑对于口罩很不满意,可架不住老六媳妇一顿威逼利诱,只好消停下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老六媳妇问老六:“咱们回去开个小店吧?做饭、卖货,弄啥都行。”老六不屑的说:“开馆子做饭?就你那水平,大黑吃还行。”老六媳妇不服气:“我做饭咋了?饿着你渴着你了?”老六没作声,沉吟了半天,才说:“我还是想去北海,那来钱快。”老六媳妇大声说:“啥?你还要去搞传——“老六伸手捂着她的嘴。周围的人奇怪的看着他们,他不好意思的讪笑着,凑到媳妇耳边咬牙切齿的说:“妈蛋你就不能小声点儿?”老六媳妇嘴被捂的很疼,使劲儿的挣扎着,好容易挣脱出来。大黑疑惑的看着他俩。
下了车,两个人的矛盾彻底爆发。老六媳妇哽咽着说:“吴老六!你给我听好了,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我跟你,你穷困潦倒的时候我跟你,你打工漂泊的时候我跟你,你山沟喂狗的时候我跟你,我图的不是你的钱,而是你是个正派人。可是你变了!”吴老六不耐烦的看着她,掏出一根烟,在手里磕着:“我哪里变了?我哪里不正派了?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吸毒四不****,就连打牌都没打过五毛钱一把的。我怎么就变了?”老六媳妇似乎没听到,坐在路边田埂上,望着几头牛在玉米地里啃着被犁碎了的玉米秸秆,默默的流着泪,嘴里絮絮叨叨。声音太低,大黑听不清楚什么,它只看到亮晶晶的眼泪从老六媳妇的眼角滑落,地上的枯草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儿,一只蚂蚱跳了过来,好奇的看着那些水珠儿。
大黑记得,以前他们也吵架,但老六媳妇总是噼里啪啦一顿狂轰滥炸,老六默默的抽烟不吭声儿。如今似乎反了过来,老六媳妇默不出声,吴老六乌拉乌拉扯个没完:“我这也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们好吗?多挣点钱有啥坏处?为啥去北海,北海来钱快啊!我特么喂一辈子狗,也不能给你买套房子,也不能让咱的孩子在城里上学,也不能让咱爸咱妈像城里人一样体面的过活。”老六媳妇反驳道:“我不求乞这些,我爸妈也不在乎这些。”吴老六吐了个烟圈儿,幽幽的说:“可我在乎!静雯,我是个男人,我也虚荣,我也想享受,我也想我的老婆漂漂亮亮我的孩子快快乐乐。你知道吗,在深圳八卦岭那间工厂里,大家都说你是厂花,都说我配不上你,连我都觉得没什么希望。可是你选择了我,还说服了你爸妈接受我,跟着我回来,跟着我吃苦受罪,跟着我四处漂泊,跟着我喂狗,一喂就是八年。八年啊,我们几乎与世隔绝,曾经美艳娇嫩的你,手粗糙了,脸粗糙了,脾气也变的急躁了,但我知道,这都是为我。看着你在和一群狗打交道,你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吗?这么好的女人,跟着我干这活儿,我不能让她这辈子就这么抓瞎了啊!”他说的很激动。老六媳妇听着,流着泪。大黑凑过来舔着老六媳妇的手,卧在她的脚边,老六媳妇的眼泪打湿了它的鼻尖。泪水,咸的。
吴老六叹口气:“静雯,你知道吗?今年我已经三十六了,老话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这三十大几了,一事无成,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我有时就在想,老天爷是不是瞎了啊,我吴老六不违法乱纪不坑蒙拐骗,能吃苦能耐劳,我为啥就发不了财?我为啥就不能时来运转?这辈子真的就这样狗一样活着,被当狗熊一样看笑话吗?这是为什么?我不服气,我不甘心啊!”他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脸憋的通红。老六媳妇转过来看着他:“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有鼻子有眼,我看得到你心里难受。虽然日子苦点儿,虽然偶尔想到以前的那些姐妹们都比我过的好我也挺羡慕,但我不后悔。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图的就是个心安理得,就是个踏踏实实。我不反对你挣钱,可我反对你再去搞传销,那都是骗人的!”吴老六拿出一根烟接上还剩一点点的烟头:“你啊,被警察洗脑洗傻了。那么好的项目,咋会是骗人的?那么多人了,难道都是傻子?你还记得那个豁牙子不?人家现在在深圳两套房,有自己公司,开四十几万的车,他两年前还是个卖驴肉火烧的。这些钱,他卖几辈子火烧都赚不回来。”老六媳妇反对的说:“那都是骗人的!这你也信——”老六急了,站了起来:“一说你就说我这也信那也信,活生生的例子,眼见为实,我为啥不信呢?要是和你一样死脑筋,大黑都能听得懂人话了!”老六媳妇气的直哆嗦,大黑也生气了汪汪叫了两声:“我早就懂人话了好不好?!”吴老六继续抱怨:“以前我都听你的,可是结果呢?现在我终于有一次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你却又拦着我。讲课的老师不说了么,那个娃哈哈的老板,宗啥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