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狗踢死了,他奶奶的。要不是我有伤,我就把它丢他们单位门口去!”男人说的太急,大概是碰着伤口了,哎哟一声,气喘吁吁的咳嗽起来。女人拍拍他的胸口:“胳膊扭不过大腿。咱们一介草民,别干那不识时务的事儿了,唉。明天我去找个地儿把狗埋了。可怜的小白,守着烧鸡店连只鸡腿都没吃过,给它点鸡皮都高兴的不得了,真是只好狗啊…………”刀疤不想再听下去了,和黄眉一起退了出来。
熊猫已经消灭了一只烧鸡,打着饱嗝在等它们俩。“老大,你俩咋空着手回来了?这鸡味道不赖!咱再搞两只去——”刀疤脸色阴沉的看着它,黄眉拿爪子拍了它一下,它赶紧闭嘴。
女人的叫骂声又起:“这是哪个天杀的又偷鸡了?孩他爹,丢了两只鸡!”男人的呵斥、孩子的哭声又起,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刀疤心里一凛,似乎看到四邻八里的人都出来询问,将它们团团围住,但眼前却根本没有人关注他们的叫喊声。尽管,五十米外的那个小区住了好几百户人家,几乎家家都亮着灯。城里和农村是不大一样,刀疤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女人张口小偷闭口贼娃子叫的它有些不自在。曾经,它和现在死去的京巴一样,是要帮助主人提防贼娃子的,现在自己却成了贼娃子。是生活所逼吗?是,但又不是。刀疤想起一句话来,那是一对情侣在路边闲坐时那个口沫横飞高谈阔论的男的说的:终究有一天,我们也将变成我们所讨厌的那种人。
虽然此行很顺利,但刀疤心里却殊无欢愉。“走吧。”它一声号令,三只狗消失在夜色里。
(2)
律师的声音并不低,但屋子里的人却都象没听清一样,异口同声:“什么?你再念一遍?”律师扫了他们一眼,拿纸巾擦擦脑门上的汗,清清嗓子,努力把声音提高八度,几乎是吼着在说:“我,陈自求,现立遗嘱如下:二十二个城市的466处房产、十二亿元现金储备和容和集团中我拥有的51%的股份——”,他故意停下来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象等着扔骨头过来的狗。陈老大和陈老二死死的盯着他,面色凝重;老二媳妇的大胖脸都紧张的快哆嗦了;老三算是比较平静一些,但手也在微微颤抖。可视电话里,陈老四也屏住呼吸。律师知道,如果再停两秒钟,这些人的眼神会把他杀死,赶紧继续念道:“留给我的狗,三年六个月的布莱克和四岁三个月的吉娃娃犬伊莲娜。我指派铿尼乾会计事务所(中国)负责理财及投资,相应收益归两只犬所有。如果它们自然死亡,在我指定的五家鉴定机构完成尸检和解剖鉴定后,由我指定的万斯尼律师事务所(中国)和爻尼乾律师事务所(中国)的首席律师共同打开我的第二份遗嘱。如果两只犬遭遇意外死亡,上述遗产立即捐赠给全国二十四家医院和医学研究机构,受赠机构的甄选办法在附件中。遗嘱完毕。以下空白。二〇一四年二月二十二日。”他又擦擦汗,看着眼前的几张面孔。客厅里一片死静。
布莱克一扯伊莲娜:“快走!”伊莲娜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布莱克叼着它脖子上的松皮就冲了出去。伊莲娜挣扎着:“放下我,我自己会跑!”跑出大门外,布莱克放下伊莲娜迅速的冲到门柱上,打开玻璃罩,使劲拍打着那个红色按钮。大门迅速的关上了,嘀嘀嘀声中伴着电脑录音:安全防护系统已经启动,安全防护系统已经启动,门禁系统保护性关闭,门禁系统保护性关闭……”大厅里的人听见大门关闭的声音,猛的醒悟过来。娘娘腔在视频电话面急的里直蹦:“快找狗啊!”老二媳妇虽然人胖,但动作并不慢,花蝴蝶一样扑了出去。陈老大和陈老三也赶紧跟了上去。三个人百米赛跑似的来到已经关闭的大门前:“回来,快回来!”“快回来,那啥。哎,那俩狗叫什么名字来着?”“谁他妈知道,狗不就叫做狗?”
“我叫伊莲娜!”气不过的伊莲娜忍不住叫了一声。看院子里的人手忙脚乱的试图打开大门,布莱克庆幸自己把遥控器藏了起来。这个庄园有严密的安防设备,没有密码、指纹和遥控器上的口令传感,门是打不开的。它又看了一遍这个庄园的外部,看了看这道铁门,然后同伊莲娜转身离去。看着两只狗的身影渐远,陈家兄妹乱作一团:“开门,快把门打开!”“遥控器!遥控器呢?”他们乱哄哄的声音里,布莱克和伊莲娜一路狂奔下山而去,伊莲娜有些喘:“慢点儿走吧!开那个门要密码、钥匙、遥控器一起才行。要出来可没那么容易!”布莱克慢下脚步,关切的问:“你还好吧?”伊莲娜点点头,看着眼前陌生的世界,惴惴不安的问:“还行。我们这是去哪里?”
“远方。越远越好。”布莱克在前面带路。它们沿着公路出去。尽管布莱克已经走得很慢,但腿短个子小的伊莲娜还是跟不上。布莱克有些焦虑的说:“我觉得我们得快点儿了。我听陈百万说过,大门的确得24小时才能开启,可是这个警报直接通着安保公司,门关闭后两个小时警报不解除的话安保公司就来了,为了抓我们,他们肯定会要求破门。”伊莲娜有些害怕:“那怎么办?”布莱克叼起伊莲娜的项圈:“只能这样了。”虽然被吊的有些不舒服,但伊莲娜知道在这里耽搁的越久,它们的安全越难得到保证。它对布莱克说:“我们走小路,这样快,你也不用衔着我了。”它们这还是第一回离开山庄这么远,又都没来过这里,只好凭感觉瞎闯。布莱克虽然有些顾虑,还是听从了它的建议,两条狗连滚带爬的从小路上溜了下去。伊莲娜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忍不住有些感慨:“真没想到,昨天还在家里陪陈百万打瞌睡,今天就要和你一起流浪江湖了!布莱克,我们这算被人追杀不?”布莱克抽抽鼻子,:“我估计我们要是被抓到,肯定活不过2个小时。”伊莲娜惊惧不已:“不是吧,遗嘱上不是说咱要是非正常死亡——”布莱克摇摇头:“你看陈百万那几个孩子,人活着的时候都不听话,难道死了后的话还会有人听?”伊莲娜觉得布莱克说的也对,陈百万这几个孩子一旦抓到它俩,的确不会对它们敬若上宾。伊莲娜深一脚浅一脚的紧跟着布莱克,嘴里念叨着:“这个山还真大啊!以前坐车出去挺快的,真走起来才发现这么远!你说住到这里能有啥好的,吃喝都不方便。”布莱克已经到了修在山腰里的一条马路上,在停下来等它:“有钱人总是希望与别人保持距离。”
远远的有车开了过来。布莱克拉着伊莲娜躲在路边。它们看了好一会儿,等汽车走过去后,布莱克担忧的对伊莲娜说:“是不是安保公司的车?如果是的话,他们对系统很熟悉,我估计很快门就能被打开。”伊莲娜急了:“哎呀,那他们不就很轻松追到我们了?”布莱克看着呼啸而过的车,心里盘算着对策,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只好继续高一脚低一脚的沿着盘山公路往山下跑,嘴里抱怨着陈百万:“陈百万这个死鬼,干嘛要把钱留给我们?他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我们,死了还这么折腾。”
布莱克再次觉得命运真有意思,短短的时间里,家没了,而它们从被人习惯性无视摇身一变成为万贯家财的继承人,却又不能享受,甚至连平安活到老都不可能,只能逃亡。这回陈家庄园倒真是鸡犬不宁了,嘿,陈百万,你真有一套。
刀疤回忆过去的日子,是个陈旧的桥段。它的过去发生了什么,来到鹤城的路上又发生了什么,我想每个人会有不同的想象。就像我们遇到的每一个特别的人,英雄或者凡人,浪子或者学究,他们的背后会有怎样的故事,是真是假,无从得知。但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经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是生命赐予我们的财富。
两只宠物狗逃往路上偶遇面包车,其实是对不法商贩克扣学生早餐的控诉。这个新闻上有,大家可以看一下。还是那句话,我不再愤怒,但我要表明我对一些事的态度。
第二章2
(3)
把那张申请表交上去,王林的心里五味杂陈。他反复思考了许久,还是下定决心填了追风的退役申请,按照流程等上级领导审批完后,追风就将离开搜救部队,成为一条退役的老犬在新和训犬基地里终老。而王林自己也在考虑要不要转业儿。父母年事渐高,身体也越来越差了,以前不怎么生病的他们如今隔三差五就得往医院跑。独自在家照顾他们和孩子的媳妇有些扛不住,和王林说了几次希望他能尽快转业。如今给老搭档办完手续,他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后半生怎么过了。这张表,与其说是追风的退役申请,不如说也是他告别警队的预演。
追风的情绪还没有好转。任务结束后它就显得很消沉,常常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呆呆的看着远处,偶尔瞟一下王林。训练的时候,它也不是那么积极了,懒洋洋的不少动作都有些走样,被王林训斥也没什么反应。这情形也引起了老穆的注意。老穆是从部队军犬基地回来的,是全省警务系统里的特级训犬师。他过来看了追风几眼,问王林:“追风的退役报告,领导批了没?”王林摇摇头:“刚递上去,还没下来。”老穆按按追风的头,拍拍它,问王林:“那你怎么办?”王林没说话,掏出烟来甩一根给他。老穆伸手接住,闻了闻,别在耳朵上:“队里新来了几条,还是不错的。要不要帮你挑一条?”王林眯着眼睛吐出一个烟圈,似乎没听见老穆的问话。
一辆吉普车停在了营房门口,是局长的车。他赶紧把烟掐了,老穆也把耳朵上的烟取下来塞进口袋,两个人迎了上去。局长指着一个专家给他们介绍:“这是省人民医院的周林鹏教授。”那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笑着和他们握手:“你们好,我是院里的骨科大夫,很高兴能来到这里啊。”两人嘴里说着欢迎欢迎,心里却纳闷医院的大夫跑这里来干什么。局长和周教授显然是有备而来,寒暄过后直接走向犬舍,围着追风看。追风警惕的竖起耳朵,肚子里呜呜的发出警告。周教授拿出小本子记着什么,连连点头:“可以。挺合适。”王林和老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礼貌的跟着。看了好一会儿,周教授心满意足的和他们告别。汽车走了几步又倒了回来,局长摇下车窗玻璃,对王林说:“追风的退役报告我已经批了,过几天手续就下来了。你做好心里准备。”王林点点头。
吉普车一溜烟的跑了。王林问老穆:“他们这是唱哪出?”老穆脸上阴晴不定,欲言又止。王林纳闷:“穆指导,怎么了?”老穆看看追风,轻声说:“走,别处说。”王林有些纳闷,这么神秘,难道还怕追风听见吗?老穆带他来到食堂。警队的厨师杨得草是个四川胖子,脾气特别好,大家叫他羊头他也不恼。看俩人过来,正在炒菜的他探出身子:“我说两位,不到饭点呢啊。”老穆故意把脸一板,:“我们来检查工作,看看你有没有偷吃肉。要不咋能这么肥呢!”老杨抖着炒锅说:“偷吃肉?我还想把我身上的肉割点给你呢,要不?”老穆捏起一根黄瓜放嘴里:“不要,你那肉又老又酸,犬都不吃。”三个人哈哈大笑。
老穆在饭堂里拉王林坐下来,顺手拽过一筐长豆角,一边去筋一边说:“不觉得局长来的有些反常吗?”王林挠挠头:“有点儿。”老穆反问:“带个医院的骨科大夫来还叫有点儿?”王林麻利的掰着豆角:“你说这给人看病的大夫跑来看狗干嘛?再说,追风又没病。”老穆叹了口气:“这外人莫名奇妙的来看犬,让我心里腾腾的,想起一件事儿来。”王林眉毛一挑,等他往下说呢,却半天没声。王林急了:“说啊,想起啥了?”老穆低着头没言语。王林低下头瞅他的脸正要催他,却发现他已眼圈潮红。王林心里吃了一惊,老穆是出了名的硬汉子,汶川地震那年,脚被山石砸断,临时医院麻药不够,他硬是不施麻药做手术,把小护士都吓瘫了。这会儿,他居然会因为想起一件旧事掉泪,估计这事儿不简单。王林不再催他,默默的掰着豆角儿,一根一根,分段去筋。过了好一会儿,老穆似乎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慢慢的讲出一个让人心碎的故事。
那年老穆二十三岁,做军犬训导员的第四年,入伍的第五年。他所在的那个班有十一条狗,其中八条是当年的新犬,两条是服役八年的老犬,两条是三年犬。三年犬里,公的那条叫惊雷,母的那条叫长风,都是昆明犬里的精英。惊雷是出了名的抓捕能手,在海关执行任务的时候,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