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鲜似乎没注意到他在想心事,继续自顾自的说:“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把家里的债还上,刚攒了些钱,弟弟就因为和人打架关进了监狱,妈妈又生气又心疼,一场大病之后就成了植物人,躺了两年,去世了。我又费了很大的劲儿把弟弟欠下的债还上,然后监狱发来的通知书,这小子越狱时被当场击毙——妈的他还有2年就出来了,他竟然***到要去越狱!你知道吗,他竟然要去越狱!”小朝鲜哈哈笑着,满是眼泪。王林没作声。他追捕过不少越狱的逃犯,离刑满时间最短的只有1年。他们底下也聊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囚徒做出如此不明智的选择。每一起越狱事件都不是孤立的个人行为,都会由策划者、发起者和倡导者,这个倡导者起到煽动人心的作用,除少数是被胁迫的外,大部分时间都能让一些人失去理智铤而走险。小朝鲜笑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着说:“我又费了很大功夫让我从失去妈妈和弟弟的悲痛中缓过来,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却特么被一群肉狗咬掉了老二。我不甘心,努力缓过来,做这个旅游项目,就现在这个,又因为政策原因要搁浅。”小朝鲜越说越激愤:“你说说我是不是命犯太岁,做什么什么不顺!”王林看到小朝鲜激动的情绪,突然也觉得做老板其实挺不容易。人前看着锦衣华服豪车大屋威风的不得了,人后也是一脑袋烦恼无处发泄。小朝鲜挥舞着双手,像是在进行一场演讲:“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几十万投进去了,连个水花儿都没有。再往下走,更是个无底洞。骑虎难下,骑虎难下啊。”他一拳砸在自己腿上。
王林迟疑了一下,递给他一根烟,给他点着:“我读书少,投资的事儿我不懂。前两天跟你出去,在菜市场的屠狗铺子,我看见两只品种不错、特别聪慧的狗被拴在门口,一脸悲戚。就在不远处,一家杂货铺子前,一个屁也不是的哈巴狗儿吃饱喝足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的主人逗弄。我觉得,这人的命运也是这样。有人先知先觉,有人现知现觉,有人后知后觉,还有人一辈子不知不觉。”他递给小朝鲜一根烟,接着说:“我也不知道那种人更幸福。如果有命运,上帝一定给每个人设置了难度不同的剧本。或许我们活在这个世上,不过就像《大富翁》游戏里的角色,冥冥之中有人操纵着我们。”小朝鲜惊讶的看着王林:“王林,你这还叫读书少啊?这都特么赶上哲学家了!你们警察都这样吗?”王林笑了笑:“警察和警察也不一样。不过你要是犯愁这个项目怎么运作,我有个建议。”小朝鲜大口的吸着烟:“改成养狗场吗?”王林摇摇头:“不是。是野外拓展训练场。”
野外拓展训练场?小朝鲜盯着他:“说说看。”王林也不客气:“我有个战友前两年就让我帮忙给他搞。其实很简单,现在的公司也好,个人也好,都渴望有机会进行军事或者准军事体验。但社会上各类拓展机构,根本不具备这么大、地形这么复杂的地块,导致很多项目因为场地限制而无法正常开展,开展的项目也是千篇一律——”小朝鲜突然打断他:“如果我们做一个真正的军事拓展训练营,认真的搞一些项目,就会——”王林点点头。小朝鲜接着说:“我有地,有钱,你有方案,再加上你是特警出身,懂行——”他突然从车上跳下来:“好!****的!”他转过身,搂着王林直蹦:“王林,你这个项目太好了!”王林不好意思的躲开,刚要去开驾驶室的门,小朝鲜一把拦住:”我来我来!走,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好好聊聊!”
(4)
吴老六钻进车上的卫生间,久久没有出来。隋卞和吴明一只眼睛盯着卫生间,三只眼睛盯着那几个在假模假样打扑克的人。如果说先前只是默不作声的打闷牌,车过了遂安之后,几个人明显的有些焦躁不安,其中一个不停的看手表,另外几个人表情忐忑。隋卞心说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弄出来什么幺蛾子。
车过平陵,这一段是盘山公路,通行缓慢。远远就看见前面一辆路政车停在路基上,两个穿着路政稽查服装的人示意停车。司机停下来,两个人上来:“前面山体滑坡,道路封了,你们从那个出口下去,出了收费站走一段省道。”司机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只好下高速,驶往收费站。车一下高速,几个打牌的就不打了,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假装疑惑的问:“哟,咋个回事?咋个下高速了?”隋卞和吴明相视一笑,默不作声的继续观察。打牌的人中的两个下床,往车前面走去。有个拉厕所的门:“咦?有人啊!”另一个看看窗外,走到司机跟前问:“这是到哪里了?”司机没理他,坐在旁边的副驾驶没好气的说:“刚才你没听见么?路政说前面山体滑坡,让下高速走省道——哎哟,你干什么?”车上人听到喊声,循声望去,只见问话的男子拿着什么东西抵着司机的喉咙:“停车!”刚才拉厕所门的男子则用一个东西顶住副驾驶的的后颈。车慢慢的停在路边。吴明和隋卞看的清楚,这个人手里拿的是一把改锥。车上的乘客慌了:“糟了,遇到劫车的了!”“这咋办啊?我还想平安回家呢!”突然有声音从后面传过来:“都别嚷了!我数三声,大家都把手机扔到中间的过道里!”大家回头一看,是刚才一起打牌的另外两个人。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甩棍,正一个一个铺位的过来,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把蝴蝶刀,在手指间上下翻飞。寒光闪闪。
吴明看看隋卞,隋卞示意再等等看。后面的乘客由于害怕,已经将手机丢在过道里,前面的顾客也赶紧效仿,一时间砰砰有声,全是手机落地的声音。拿刀的男子:“很好。感谢大家的配合。你,”他指着身边一个戴眼镜的白净小伙,“找个袋子,把这些手机全装起来。”小伙胆战心惊地站起来,找了一个塑料袋,蹲在地上捡手机。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大家一震!铃声随即没了。拿刀的男人慢慢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声音响起的地方。铃声又响了起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哇的哭了出来,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男子看着她,伸出手。女孩颤抖着把手机递过去:“我男朋友卖肾给我买的手机,我男朋友卖肾给我买的手机,我男朋友卖肾给我买的手机……”男子面无表情的把玩着这个小东西,突然丢在地上狠狠的用刀扎了上去。女孩看着屏幕碎成一块一块的手机,啊一声尖叫,歇斯底里的哭叫起来:“我男朋友卖肾给我买的手机。”拿蝴蝶刀的男子阴恻恻的说:“二,三——”,又有几部手机被丢了出来。
拿改锥的男子清了清嗓子,对拿改锥的男子说:“开始?”改锥男点点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开口就把满车人震住了:“各位旅客朋友莫惊慌,稍安勿躁听我讲。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咱就开天窗。这年头啊人都坏,不务正业瞎胡来。教授讲课讲上床,校长学生去开房。还有一些赖同行,劫道还爱耍流氓。害群之马最可恨,一坨****一锅汤。”他们说的热闹,一车乘客吓都吓死了哪还敢笑,个个惊愕的看着他们。吴明和隋卞困惑不已:说相声的改行了?后面的那个劫匪不干了:“我说你俩够了啊,赶紧说正事!这都啥时候了,还找机会表演呢?”拿刀男挠挠头,脸色一变:“定场诗念完了,说正事了啊。大家也都看见了,我们这阵势不是卖充电宝的,不是卖袜子的,也不是卫生纸的——(后面的劫匪又清清嗓子)——但我们也不是乱来伤人的,大家文明理性积极配合,就绝对不会有问题。那个什么,收手机的小伙,你再拿个袋子,收现金。收完,再取个袋子,找个小本,收银行卡。大家把密码都写下来。信用卡就算了啊,咱不鼓励负债消费。”小伙又忐忑不安的站起来,拖着脚步往前走,众人面面相觑。车门打开,甩棍男那个下去,打开行李舱,往外拿东西。就在这个时候,车载厕所的门突然打开,吴老六嗖的跳下车去!吴明和隋卞起身就追,却被拿蝴蝶刀的男人拦住。吴明一把攥住他拿刀的手腕顺势反手一掰,男子惨叫一声,刀脱手钉在地板上,蛇一样颤动着。前面拿改锥劫持司机的男子一看,抓住司机的头发使劲仪表盘一磕,司机的脑门顿时鲜血直流,看司机不怕疼满脸是血的用手摸索解开安全带,改锥男冷哼一声抓住他头发突然往副驾驶头上一磕,两个人顿时昏了过去。改锥男丢下他们帮持刀男解围。隋卞这个时候已经从旁边挤过去跳到车下,却发现吴老六已经被打翻在地,手捂着头嗷嗷直叫。车下的甩棍男袭击了他。持刀男喊:“老三,先别管底下那小子,赶紧拿东西。”吴明哎吆一声,一个声音说:“妈的,弄死他!”隋卞心知不好,怕吴明吃亏,又赶紧跳上车去。空间狭小,吴明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极为凶险。甩棍男在底下喊着:“成哥当心,那小子又上来了!”改锥男一扭头,但觉眼前一花,被隋卞一记下勾拳砸在下巴上。吴明一看来了帮手,猛的松开持刀男的手,顺势往后一弯,抓住他的衣领使劲往下一压,一记拐肘重重的砸在他的后颈上,持刀男虽然萎靡在地,却死死抱住吴明不松。拿改锥的男子和隋卞扭打在一起。卧铺汽车中间的地方实在太窄了,双方都施展不开,推推搡搡挤作一团。
后面的那个红衣男急了:“秃子,你特么好了没?赶紧上来帮忙!”甩棍男秃子在车下手忙脚乱的又打开另外一个行李舱:“陈二建放哪个舱里了,死活找不着,哦,有了有了”,他使劲儿往外拽着一个无纺布包:“妈的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骚啊!”红衣男人快气疯了:“你特么赶紧上来,什么时候了还讲究干净呢?”甩棍男刚答应了一声,突然哎哟惨叫,痛骂起来,狗叫声不绝。乘客纷纷趴在玻璃上往下看。红衣男子骂着:“都特么给我坐回去!看什么热闹?秃子,你在搞毛?”他随手抓住一个女孩做人质往门口走,女孩不敢反抗,乖乖的跟着。到门口一看,他也傻眼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黑狗正咬着甩棍男的手臂,连拉带拽。他赶紧一把将女孩推开,纵身跳下,拿出一把美工刀狠狠的朝黑狗扎去!
大有饭店的屠夫老钱终于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将几张皮毛卷起来装进自己的大编织袋里,然后将宰杀的动物下水装进两只桶里,拎着出去。灯关了,门锁了,一切干净了下来。几只猫惊魂甫定,你一嘴我一句的开始说个没完。三儿在旁边沉思。被丢进笼子的时候有十一只,现在还有五只。也就是说,一天功夫就有六只猫被这家餐馆拿去做了什么“龙争虎斗”。照这个进度,它们活不到明天这个时候。几只猫有自怨自艾的,有绝望等死的,有心存幻想的,有疯狂抓挠的。三儿冷冷的看着它们。这样有用吗?一群蠢货。但它也知道,要逃出去光靠自己还不行,还得倚重这几只蠢货。多次陷入绝境后又死里逃生,三儿已经深得逃命心法:首先要保持冷静,以一种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待迷局,第二,要懂得合作,单打独斗远不如合作来的高效。三儿有次去一家人的棚子去偷肉,被主人逮个正着,三儿依靠和一只野狗的合作,最终惊险逃脱。这一次,奇迹还会出现吗?它不打算现在说服这四个家伙听它的,现在它们已经崩溃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三儿默默的在脑子里推演着自己的逃生计划,一遍又一遍,直到认为毫无破绽了,才昏沉沉睡去。
尽管是在小黑屋里,公鸡还是没忘了打鸣。鸡鸣声吵醒了猫。三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大黑在夜里穿行,突然一张大网罩住了自己,它惊慌的喊着让大黑救命,大黑很用力的撕扯着网,却怎么样都咬不烂。就在这时,有个人拿着一只明晃晃的手电,刷的照了过来,警铃大作!——它被鸡鸣吵醒了。猫们又开始烦躁不安。三儿站起来,伸个懒腰,然后爬到笼壁的上部:“嗨,各位,想活命的话,听我说。”一只大花猫斜着眼冷冷的看着它:“就凭你?”大花猫的个头大概有三儿的两倍大,之所以还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个头太大,客人怕点了吃不完。一只白猫和一只棕色的波斯猫没吭声,只有短尾巴的那只花肚皮黄猫有些期许的看着它:“你有什么好主意?”三儿慢条斯理的说:“好主意谈不上,只不过可以勉强试试。”大花猫冷笑一声:“勉强试试?你当这是在抓老鼠吗?一旦弄砸那可就被宰了。”三儿不甘示弱的反驳:“不试试,一样被宰,而且毫无悬念。”短尾巴黄猫点头称是:“对啊,既然都是要死,那就试试呗。你说吧,什么方法?”三儿跳下来,如此这般的耳语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