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笛环着他的腰,“卓旗,我一直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但现在,我想试试变成那个更好的,我不能保证,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
“不,你现在就很好……别忘了,我曾经也是个‘混蛋’。”卓旗揉着她的头发,“喂!不要这么伤感了,再这样下去,我还能走吗?”
“……”冯笛放开了他,脸上有些后知后觉的离别愁绪。
卓旗刮了刮她红红的鼻头,“好了,上去照顾阿姨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卓旗离开很久,冯笛还站在停车场出口的人行道上目视着远方,她很恍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但无疑,他们正朝她内心最希望的方向走着。
回到病房,病友的帘子又再次拉开了,冯征还是坐在床尾,低着头在削苹果,看不见表情,不过削了一半他就放下刀子,开始啃那个削了一半皮的苹果。
冯笛摸不着头脑,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没精力去探究,她给孙季珊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妈,您刚做完手术,就别说太多话了,好好休息吧。”
孙季珊没看到她还不要紧,一看见她,双眼都开始发光,不过分秒,又皱起了眉头,冯笛知道她是牵动了伤口,见她还要张嘴,她说:“行了,等您病好了,我什么都告诉您。”
“我……哪能等到那个时候。”孙季珊睨着她,眼神说不清的好奇与探究。
冯笛抿了抿唇,退开坐在一边的陪护床上,离孙季珊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她却一直扭头看着她,冯笛不知道该怎么说,无措也好,赧然也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昨天还说是朋友,今天就成了男朋友……”一旁的冯征终于不再沉默,语气阴测测的。
孙季珊剜了他一眼,用她虚弱的声音说道:“人都说闹矛盾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声音虽轻,力量却足。
冯征还是没有抬眼,也没有说话,仿佛是在用沉默抵抗和控诉。
“是啊,昨天晚上陪您闺女在医院呆了一夜呢,这能是普通朋友吗?”病友也□□谈话中,眼睛有一种觑见八卦的兴奋,“年轻人闹闹矛盾也是正常的……我还纳闷您这闺女要长相有长相,要工作有工作,话虽不多,乖巧又孝顺,怎么能没有对象呢?!”
这话孙季珊爱听,瞬间就眉开眼笑,但又感到些失落,她叹了口气,“就是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害我整天白操心。”
“这病多半都是愁出来的。”冯征忿忿的。
“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病友看不过去,瞥了眼冯笛,她低着头,正抠着手指甲,好像根本没听他们说话一样,她又看看冯征,“您家闺女这么懂事的,肯定是还没稳定下来,不想让大嫂操心,哪能故意瞒着呀!”
孙季珊早就用眼神射杀了冯征无数回,“再说,这病要说愁,多半你的问题,整天抽烟喝酒,回家就跟我吵架!”
冯征被斥得无话,心里不大舒服,坐了会,就起身出了病房。
孙季珊说:“刚消停了几天,那臭脾气又回来了。”
“妈……您别生气了,我爸就那性子。”见冯征出去了,冯笛才说话。
孙季珊侧头看她,脸上是无能为力的悲切,“你别管他了……你跟妈说说,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我看小伙子人不错,长得好看,又懂礼数,还知道心疼您闺女,晚上回病房又倒水又取衣服的,也没见他歇一会。”病友附和。
冯笛抿着唇笑了笑,心想这病友还观察得挺仔细,瞬间对卓旗感到愧疚,抬头看见孙季珊一脸骄傲的样子,“……刚在一起……我们,还在磨合。”
孙季珊听完沉默了一会,“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能拿捏好,我也不会干涉你什么。妈就盼你能找个愿意疼你照顾你,不需要家世多好,工作都好,多有钱,够照顾你就行了。”
“……我知道。”冯笛鼻酸。
☆、48
晚上,冯征在医院陪床,冯笛被赶回家休息,回到家,三室两厅的房子比她在安城的家大出了将近一半,她却从未用心去看,她的房间,孙季珊一直都按时打扫,连床单和被套都像是水洗过很多次的样子,她坐在床边,脑海里不自觉勾画出她忙碌的样子,却那么不真切。
卓旗说,她觉得这世界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折磨,是因为她只接受痛苦和折磨,却忽略了这世界上还有爱她的人……何尝不是呢,她抚摸着床单,泪水挂着下睫毛上,只要一秒就会掉下来。
手机提示音忽然响起,她伸手抹掉那滴泪,拿过手机,是卓旗发来的信息:以前我还在庆幸自己机智,跳过了追求你的步骤,现在才恍悟过来,你多精明啊,才不会让我占便宜……登机了,一切安好,记得想我。
冯笛盯着那几行字,泪水明明在眼眶里打转,她却还是咧开嘴笑了出来。
……他刚离开,她已经开始想念。
在安西照顾了孙季珊几天,冯笛回了趟安城,回公司办了正式请假手续,交接完工作,回家取了些衣服,又马不停蹄的回了安西。
孙季珊基本上已经可以下床,家里有冯征,还有冯笛的舅舅舅妈照顾,孙季珊怕她耽误工作,不让她再回去安西照顾,冯笛却十分坚持,怎么说也不为所动。
卓旗每天都会发来短信询问孙季珊的病情,调戏调戏她,问问想不想他,每次不等她说什么,他就开始撒娇说已经想她到不行。
这种时候,冯笛总有种错觉,像是自己白捡了个‘儿子’。
周六的时候,慧琳从安城赶来看孙季珊,冯笛接到她,除了感激之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你这么大老远的还专门跑来……”
慧琳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不管多远,你妈妈生病了,我总该来看望一下。”
到了病房,孙季珊不免又拉着慧琳的手说了一番费心,旁边床的病友羡慕,直说冯笛好人缘,朋友也都是有心的,冯笛听来,有些哭笑不得。
冯征还是那副老样子,话少又不苟言笑,一个多星期了,冯笛也没有跟他亲近半分。
寒暄完,慧琳拉着冯笛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斜对着病房,双扇门开了一扇,只好看到孙季珊的病床,她正兴奋的跟病友聊天,冯征坐在床边帮孙季珊剥橘子皮,分了瓣,递给她,中间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动作却一直都没有中断。
慧琳羡慕,“这就是默契吧……”
冯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也勾出个欣慰的笑容,“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他们没有感情。”
“?”慧琳侧头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冯笛耸了耸肩,“听我奶奶说,他们是相亲认识的,没多久就结了婚。婚后我爸一心想要男孩,没想到我妈生了我,之后就怀不上胎……他们俩工作忙,我经常都看不到他们有一句交流,有时好不容易听见他们说话,出去一看,才知道是我爸喝了酒回来,我妈在斥责他。”
“……”慧琳的眼神瞬间变得同情。
“可现在你看,也许有的人的感情就是内敛的,你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冯笛侧头看她,笑了笑,“听我妈说,我爸刚听到医生说她得病的情况,我爸都吓瘫了……”
“……这么多年了,情意早都深入骨髓了,早都谁也离不开谁了。”
冯笛点点头,目光再次投进病房,孙季珊好像在不满地指责冯征什么,见他蹙了蹙眉,好像不满,将橘子皮一股脑地收进了垃圾桶里,拍了拍手又坐在了床尾。冯笛侧过头,慧琳也在看她,两人不约而同的耸了耸肩,相视一笑。
“你跟吉靖川……和好了吗?”冯笛问。
“……算是吧,谁都没有明说,但好像又在一起了。”慧琳笑了笑。
冯笛也笑,“曾经我看着你们,以为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跟他(她)在一起,远远的看着她(他)幸福也是一种成全。”
“所以你……你放弃了卓旗?”
冯笛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曾经是那样的。”
慧琳眼睛亮了亮,“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也和好了?”
“……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终于想通了?”
冯笛抿唇笑,“是我想得太复杂了……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不只是相互喜欢那么简单,但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当然也可以让它变得复杂,就像我曾经那样。”
“还知道自嘲了?”慧琳调笑,“看来是想明白了。”
“在你之前劝我的时候,我大概就想明白了,但明白跟能做到又是两回事,如果不是卓旗一直……给我鼓励和勇气的话,我想……我还是会选择错过他。”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觉得两个人相爱就必须要在一起,但应该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在一起的机会。”慧琳语重心长,“很高兴你能想通,你一直活得这么认真,是最值得幸福的。”
“……”
“知道吗?那天你走了以后,我有设想,如果我也跟你有一样的遭遇,那我今天肯定已经变成了不良分子,我会不顾道德,去报复社会的。”
“也许,当你真正经历了,你就会觉得并没有那么严重……我也想过报复,也想过反抗,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让自己变得强大,因为我不想像他们一样幼稚。”
“所以我才说你活得认真……我是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甚至会加倍。这是性格的不同,但也是态度。”
“……”冯笛说,“别再为这件事安慰我了,现在想起来我有一点后悔,后悔我没有早早找个人倾诉,而是钻了牛角尖自已一个人痛苦,要早说出来,这件事会更早的翻篇。”
慧琳沉吟,“对,别再为过去难过了,想想你的未来吧!”
一周过后,孙季珊开始了放疗,精神开始变得不好,人非常易怒暴躁,也经常会在放疗后陷入沉默,知道她的痛苦,所以全家人都顺着她。
卓旗出差的日子也快要结束了,冯笛对他的想念在日复一日中渐渐变成习惯,这两天却变得兴奋,开始期待。
卓旗却突然打来电话说,不能回来了要转去马来西亚。
冯笛兴奋的心情一下被打入了谷底,“去完马来西亚,又要去哪里?”
卓旗听出来她的不忿,安慰道:“要去你那里啊……我会马不停蹄地奔回想我的人怀里。”
“我才没有想你。”冯笛口是心非。
“可我想你……”
冯笛心软,脚尖踢着医院阳台的壁面,“是你自己不回来的。”
“……这个项目完了以后,我再也不接项目活了,就呆在麒麟领分红好了。”卓旗突然说,迟疑的问道:“你平时的花销大吗?”
“?”
“我得确保我能养得起你才行。”
冯笛黑线,心里又满是感动,但还是嗤道:“你能养得起自己就行了,干嘛要养我?”
卓旗不理她的明知故问,说道:“我最大的花销就是……镜头了,以后有了你,我可以少买几个镜头。”
“……”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
“有没有很感动?”卓旗追问,“对一个摄影师来说,镜头可是生命。”
“我以为不管什么设备,在摄影师手里拍出来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卓旗说道:“但人总要有追求啊,不同的镜头看到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好吧,专业问题她不懂。
“话说你真的不想我吗?”
“……”
“那我从今天开始也不要想你了,这边的辣妞很多的。”
“喂!卓旗!”冯笛怒嗔。
“好啦,我开玩笑的。”卓旗哈哈大笑。
挂了电话,冯笛从阳台回到病房,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孙季珊看到她,招手让她过来。
“你是不是跟小卓又闹别扭了?”孙季珊问她。
冯笛记得她告诉过孙季珊卓旗去了国外出差,想来是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她也有些担心,“没有,他还没回来呢。”
孙季珊点了点头,眉头还是蹙着,“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说你们呢?”
说说?冯笛笑了,“您想听什么?”
“……你们有没有打算定下来?”
冯笛皱了皱眉,“妈,我们还没到那一步,慢慢来吧。”
“冯笛……妈怕。”孙季珊突然握住冯笛的手,“妈怕等不上了。”
“您胡说什么呢!”冯笛无力地劝她,孙季珊放疗后的状态并不比手术后的轻松,心情一直阴晴不定,她安慰:“您这放疗完了,复发几率也小,跟正常人一样,别再乱想了。”
“是吗?”孙季珊小声呢喃,“……你可要照顾好身体,生病……太痛苦了。”
冯笛心酸,她握着孙季珊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妈……对不起,我太浑了。”她低头窝在孙季珊的膝盖上,“对不起。”
孙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