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保佑,这是,这是逃出大劫了…”;
“活命了,逃出活命了,这,这,这真是侥天之幸,侥天之幸啊…”;
“前市口算命的周老先生早就说我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就知道不会被那些海鱼吃了去…”,不一会便有人禁不住心中那死里逃生的惊喜,杂乱叫嚷着欢呼起来。
和这些不胜欢喜的村妇愚夫不同,甲板上几个衣着相对齐整、华美,神态也始终较为镇静之人,露出逃出生天的喜色之后却又露出了丝丝忧虑神情。
其中一个拄着顶端刻着个活灵活现猴头木杖的老者,突然用手杖顿地,发出几声,“彭彭…”声响后,声音嘶哑的开口说道:“莫要嚎嚎了,逃了活命固然是好,可咱们这一船二百余口人丁,只还剩下不到一仓的粮食。
不仔细筹划的话最终也是个死,不死在海上也得死在滩上…”
听了老人的话,船上的普罗大众这才想起自己虽然逃过了淹死的残局,却流落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荒蛮之地,根本不算是完全脱离了险境,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见众人由狂喜又变得惶恐不安,颇有人生智慧的老人却话锋一转道:“不过咱这一船老少都是匠人,造屋垒房、打铁铸犁都是小事,用心做的话也不怕挣不出一条活路。
现在最重要是稳当下来,先去瞧瞧其他船上的人都咋样了,集合人力,齐心做事才是正道。”
身陷险境之中,茫然不知何以自处的情况下,即便原有的社会秩序崩溃,平庸之人仍然会本能的遵从权威,因此老人话音落地,便有人如释重负的附和道:“是,是,徐大匠您老人家一向本事通天,和府台老爷都说的上话,我们听您的,都听您的。”
紧接着甲板上的众人便乖乖按照老人的吩咐行动起来,下船后妇人们看着孩子;
几个看起来最身强力壮的男丁则三人一组,手持在舱室翻出来的花枪、朴刀、圆盾等武器去周围探查情况,瞧瞧能不能找到人烟;
其余男子则蜂拥到旁边的大船上去寻找是不是还有其他幸存者,顺便瞧瞧船只的受损情况,判断一下它们是否还能继续航行。
半空中的亚裔少年像是看历史剧一般望着脚下这一幕幕活剧,实在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接下来他又看到先是其他船只的幸存者陆续被找到,中午时分海滩上已经聚集了上千逃难的妇孺百姓;
然后那些判断大船受损情况的匠人们,悲观的向主事者报告,几艘木船的船底全都已经破烂不堪,除非是进船坞大修,否则一出海连半日都不到就要散板;
之后海面上突然间波涛翻滚,浪潮涌动,见好像要涨潮的样子,难民们慌忙将搁浅大船上的粮食、器物往陆地上搬,上千人连同孩童一起出动,只忙到筋疲力尽,才终于将船舱搬空,而这时大船的半个船身都已经淹没在了海水之中,眼看着就要被浪花卷走。
没了船舱栖身便只能露宿荒野,雪上加霜的处境显然让刚刚绝境逢生的人们士气大跌,一些柔弱的妇人已经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泪。
就在这时,临近沙滩的茂密树林中突然由远及近传来几声凄厉的‘嗷嗷…’兽鸣之声,紧接着就见那些被吩咐探查情况的男丁,血肉模糊的从林中跑了出来。
落后的几人边跑还边大喊着,“狼,狼,这里有狼群还有花豹,救命,快救命啊…”,话音刚刚落地,三十几只毛色黯淡的黑色林狼便紧随其后的从林中窜了出来。
之后就见狼群中为首一只体型最为硕大者猛然发力,一个前扑,一下子咬住了落在最后一人的后颈,在一阵凄厉的哀嚎声中,结束了猎物的性命。
按理说沙滩上足有上千丁口,其中壮年男子占了三、四成,再有武器的情况下,与几十只林狼争斗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之前因为搬空船舱,所有人都已经耗尽了力气,手握刀把、枪柄都有些哆嗦,再加上绝大多数男人都是工匠,根本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因此一时间反倒是狼群在气势上完全占了上风。
挑衅似的杀死一人之后,头狼见人群不仅没有做出反击的反应,反而人人战栗,便意识到这群猎物数量虽众但却不难制服,马上呲牙咧嘴的带领着狼群步步紧逼。
望着不断接近的狼群,人们本能的颤栗着后退起来,只有一个瘸着腿,右手断指,之前一言不发,只是尽力做活的大汉突然大吼道:“莫退,莫退,这狼性和胡人的性子想通,你越是退让他便越是张狂。
再退的话,你们的老婆、小子就要被吃去了。”
可惜他一人之力终是有限,讲的话再有道理,也没人理会,眼看着狼群已近在眼前,小民们宁愿留着眼泪,哆哆嗦嗦的向着漫天神神佛祈祷,也不愿握紧武器冲向敌人,搏杀出一条生路。
此时此刻,地上的普罗大众简直煎熬的如坠地狱,而空中的亚裔少年也是心急如焚,毕竟作为一个文明人,亲眼看着猛兽围猎同类,如果没有反应,那才真是怪事了。
“竟然想吃小孩子,”俯瞰着一只眼睛紧盯着一个躲在母亲襦裙下孩童的恶狼,少年禁不住咬牙切齿的想到:“该死,真是该死…”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随着自己恨恨的心念转动,沙滩上一根三尺多长,顶端尖锐如针的圆锥形地刺突然间自下而上涌现出来,猛地穿入了那只窥视孩童的恶狼柔软的下巴后,破开脑壳,带着脑浆、鲜血从天灵盖上钻了出来。
受此重创,那恶狼连哀嚎一声都来不及便立时毙命。
看到这一幕,人群中一些走投无路的小民先是一愣,随后泪眼中冒出了希翼之色,竟不顾狼群进逼,不约而同的跪地祈祷道:“不知哪路神君佛陀大发慈悲除此恶狼,如能护的小民等身家周全,我等愿修观立庙,世代供奉。
四季三节必以三畜大礼供奉,永不相违。”
他们这边才刚叩完头,整个天地突然一个定格,之后一只腰鼓大小的金色二十面骰子从天而降,落在了漂浮在半空中的亚裔少年面前,凌空滚动了一会,露出了‘四’的点数。
三章 ‘世界’(下)
骰子落定,凝固的时间开始继续前行,而且流逝的速度明显越来越快,而随着时间加速的还有亚裔少年的思维速度。
迅速猜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拥有了可以轻而易举杀死狼群的超自然力量后,他毫不犹豫的拯救了脚下的上千普罗大众,并看着他们离开沙滩,烧林整地,建立起了一座方圆百步的木头城寨。
背井离乡,在陌生之地勉强扎根,最初的生活自然异常艰难,逃难者们只能靠采摘野果、菌菇,或者造些简易的陷阱,猎取小兽来弥补粮食的耗损,挣扎求生。
好在被逼到绝境后,只要有足够的缓冲时间维系着不死,人类便总能爆发出绝大的求生韧性,为了活命,年轻力壮的匠人们开始放下锛凿斧锯;
离开火炉、铁锤学习武艺,而教头就是当初面对狼群进逼时,那个唯一一步不退的瘸腿大汉。
那汉子也不知是什么出身,对各种制式兵器的使用,战阵排演竟然了若指掌,虽然自己已经因为断指连兵器都握不牢稳,但在他的操练之下,短短二、三十天的时间,一些最身强体壮的匠人便已经有了三两人组阵,与林狼抗衡的武力。
在荒蛮之地,有了实力便有了生机,武力强盛后,逃亡者们开始驱赶城寨附近的野兽,烧荒种田,之后又用大木船的残骸改造了几艘可以在浅海捕鱼的小木筏,用树藤、树筋编些网子,半像不像的学着渔民捞捕海货,一季收成之后,生活终于安稳了下来。
而在这一系列艰难求生的过程中,亚裔少年依靠着自己那虽不强大,但却异常实用的超自然力量几次帮助逃亡者们驱散兽群,拯救落水渔民,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精神依托。
因为不知道亚裔少年的形象,逃难者们通过占卜使用了和他初次显示的神威,即隆起地面的尖刺形象作为象征少年的图腾,并为其命名为‘大物主’。
大为极致;
物则象征世间万物;
主自然就是主宰之意,从这个名字不难看出那千余名逃难者对于少年的崇敬之意,而对这个名字亚裔少年自然也十分满意。
因为从年幼之时就饱经风霜,苦难早已教会了他一个道理,那就是当命运无法抗拒时,越是挣扎便越是痛苦,因此在最初的茫然之后,少年很快便接受了自己这莫名其妙不可理解的遭遇,渐渐习惯了神灵的身份。
就这样时光流逝,快如飞梭,转眼间已是上千次的日出日落,这天清晨他正一如往常的望着脚下的信徒开始一天劳作之时,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阵发花,世间万物渐渐变成黑白两色,缓缓飘散。
待到烟尘散尽,一面雪白的天花板由模糊到清晰的出现在了亚裔少年的眼前,与此同时,一个惊喜的女声在耳边突兀响起,“医生,医生,A203床的小伙子醒过来了,他睁开眼睛了!”
“是吗,霍莉,这孩子昏迷了整整两天,在黄金48小时的最后时刻醒过来,可真是个幸运儿啊。”之后一个沉稳的声音由远及近的来到少年身边。
紧接着就见两根修长的手指翻起了他的眼皮,一道灯柱打到了他的眼珠上,“嗨,小伙子,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听到的话就转动一下眼睛或者动动手指。”
“我,哦,我能听到你说话先生,把手电筒拿开好吗,它照的我眼睛疼,”从惊错中回过神来,少年声音沙哑的答道:“我这是在,在哪啊?”
“这里是医院,孩子,两天前你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站在少年身边,留着金黄色短须,身穿白袍的医生将小巧的手电筒收回了口袋,说道:“还记的自己的名字吗?”
“张龙初,住在橘子街七十九号,在安顿公立中学上九年级,我的意识很清楚医生,什么都没忘记,就是有点口渴。”少年挣扎着从床上做了起来,说道。
“两天没有喝水,口渴是应该的,不过你一直在输液,其实体内并不缺乏水分。”医生耸耸肩道,之后用听诊器听了听张龙初脏器运行的声响,满意的点点头,对身边的护士说道:“好了霍莉,A203的病人可以离开ICU(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了。
再观察一天,明早如果没什么异常就让他出院吧。”
“就这样直接由ICU不做任何治疗的出院吗?”年轻的护士惊讶的问道。
如果是一般护士如此没有职业素养的质疑医生的决定,必然会遭到冷眼相对的待遇甚至是一顿斥责,但霍莉D罩杯的好身材,和刚刚毕业22岁青春洋溢的年纪,却令她受到了不一样的优待。
医生‘哈哈…’的摇摇头,笑容可掬的解释道:“病人生命体征一直正常,又没有任何外伤,之前是因为陷入昏迷状态,有可能因为神经麻痹突然猝死被送进的ICU,现在他既然醒过来了,通过起身的动作可以观察出身体、四肢也活动自如,当然可以出院了。”
这边医生和护士在低声交谈,那边张龙初却在回答完医生的问题后陷入了沉思之中,在那神秘世界充当神祗的记忆此刻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滚,真假难辨。
要说真实,那上千天的隔绝,他对现实生活早就应该生疏、模糊了才对,绝不应该回想起三天前在康耐基博物馆的遭遇,犹如就在昨日;
要说虚假,自己用超自然能力拯救那些遇难者的细节都还历历在目,实在不像是在做梦。
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张龙初换了病房,在医院里又待了一夜,清晨时分,经过住院医生的再次诊断,的确身体健康,便被正式下了出院通知。
之后护士便归还了他随身携带的杂物,包括斜背着的背包,洗干净的牛仔样式的T恤、短裤以及一个据说入院时还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古旧木盒。
木盒入手,张龙初不由自主的将其打开,望着眼前版画上那象征着波浪的繁杂花纹,以及被那花纹包被的蛇形陆地,和陆地上密密麻麻象征着森林的绿树、象征着群山峻岭的三角尖峰、象征着丘陵地带的土包,就觉得眼前一花。
瞬息之间,整间病房变成黑白之色,随后烟消云散,一片滩地、密林在他脚下浮现出来。
目瞪口呆的环顾四周,张龙初愣神许久,无数念头从心中涌过,最后才狂喜的猜想道:“奇物,那个木盒是件奇物,它根本就不是什么藏宝图,本身就是个宝藏!”
所谓奇物,是在地球文明因为一次失控的尖端科学实验,被迫进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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