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己的兵器合体,是一个星子能够做到的极限,这一招需要强大的灵力,本应该在身体状况最佳的时候进行,勉强催动虚弱的身体与朔月合而为一是十分冒险的事情。但我别无它法,这已经是我的最后一击,我飞快的冲向刃,耳中依稀的听到台下发出的惊呼之声。
就在我马上要碰到刃的身体的时候,刃又一次奇迹般消失在我的眼前,不对!这次我终于看了清楚,他不是消失,只是比我更快速的闪开了而已。半空中我硬生生收住了势,折向他闪去的方向,迅速的改变方向又使得身体增添了撕裂一般的疼,我不甘心,我不要输的这么彻底,就算他有比我更快的伸手,就算死,至少我要刺中他一次!
“扑!”
轻微的声响,是兵刃入体的声音,我的身形凝固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刃,他捂住了右手,血顺着指缝滴了下来。
“我终于刺到了你!”
我得意的扬起嘴角冲他笑到,刃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嘴唇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目光继而下落,直直的盯着我的胸口,我低下头,看到了几乎没入胸口的“流光”。
我估算对了刃闪身的位置,一击而中刺到了他的手腕,在最后一刻,刃把手中的流光抛向了我。
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看着刃,近的连他的鼻息都可以感觉到,还有他瞳孔中映出的我的样子。突然发现,他其实没有那么丑。刃生的一副男相,双眼细长深邃,鼻根英挺,一对剑眉飞插入鬓,如果除去脸上那两道长长的伤疤,倒也算的上是个英俊的少年呢。一种说不清是悲愤还是哀伤的情绪从被捅开的心口中莫名涌生。
“大神有令,比试结束,星子刃摘得桂冠!”
长老的声音响起,我转过身,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向场边,魁挣脱了使者的阻拦,掠出方阵,远远的向我飞来,
“小钺,你不要动!你在流血啊!”
我没有停下脚步,仍然继续向前,向望星台的边缘走去,血一路沥沥的滴着
“小钺你要干吗?!快停下!”
魁大约猜到了我的意图,发疯一样的叫着冲过来
我一只脚踏上了望星台的边缘,魁一把抓住了我
“你疯了!你要干吗?!”
“我输了。”
我看着他,平静的说
“只输了一场而已,你还是第二名啊!”
魁激动的面孔通红,从前每看到有人激动的表情,总是觉得不可理解,而这一刻我也尝到了激动的感觉,,可惜是死前充满了绝望的激动,
“第二?!我不要做第二!”
我仰头向星空长嗥,声音浸透悲凉和凄厉,
我不是魁,不是那些庸庸碌碌的星子,第二名对我来说算是什么?毫无意义的名称而已!我已经被彻底打败了,曾经引以为毫的自信,曾经为之苦修三百年的目标,统统在这短短的一刻功夫被击垮了,如果有谁尝试过信念被击垮的感觉,他就会明白现在的我,除了一死,还能做什么?
说完,突然一发力,流光从胸前的伤口中迸飞出来,魁本能的一闪身躲过,我趁机斜身一步踏出,像一只断翅的蝴蝶,飘下了望星台。
云雾飞快的掠过眼前,瞻星台离我越来越远,身躯轻到仿佛不存在了一般,终于知道了,急速下坠的感觉是如此奇妙。这次一切都结束了,灵力用尽之后,朔月再不会出现,我会一直这样坠落下去,直至消失。
又一个黄色的小亮点飘出了望星台,那,那好像是魁!他居然催动望日劈开云雾,急速的坠将下来,这傻瓜疯了么?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不再想,任凭意识渐渐失去,默默的等待毁灭一刻的到来。
五 凡间
从望星台上跳下,大概我是旷古绝今的第一人,第二人自然是魁,因此也就没有任何前人来告诉我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原以为我和魁会摔的粉身碎骨,可是却没有。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畔湖边的草地上,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我坐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子,茫然了好一会,才记起发生的事情。伤口的疼痛都无影无踪了,通体舒泰的就像是刚刚睡完一个午觉。
魁躺在不远处,我走过去,叫醒他,他睁开眼后却直直瞪着我的脸,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你是小钺?”
我点点头,我自然是钺了,奇怪的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摔下来的时候破了相?还是投成了猪胎?魁依旧一脸莫名的惊诧,他指指湖水,我走过去,湖水中映出了一张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脸孔,那是一张女子的脸。
淡扫的细眉微微的蹙起,湖水幽蓝似的双眼荡漾层层波光之色,两瓣朱唇似启似阖,道不尽千万种愁绪情结。
这是我么?居然变做了女人,那魁?我扭头望向他,魁也蹲到了湖边,紧张的端详着自己,他变成了男人,本就生得一副男相的他,变化之后更是显得俊伟爽朗。
“还好,我变做的是男子”
魁嘘了一口气,看着我,微笑
接下来的问题是,这是哪里?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景一物都与列宿天不同,苍翠的青山没有万丈凌霄那样的气势,碧蓝的小湖也没有星宿海来得广阔,黄土飞扬的大道上很多人来来往往,衣着服侍和相貌极为粗陋,全无半点仙逸气质。
魁迟疑了一会,忽然说道
“这大概是就是凡间吧!”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的法力消失了,我们大概变成了凡人。”
凡间?凡人?从瞻星台上跳下的我们,居然变成了这样,我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你为何那么傻,为什么要陪我一起跳下来?”
我看着魁,替他感到惋惜
“没什么呀,别忘了我们是一起出生的星子,做什么事情也应该在一起的,你到哪我便陪着你到哪就是。”
魁露出一贯的傻傻的笑容,我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更何况,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我本能的感到害怕,多一个人一同面对总是好些。于是我点点头,我们在人间的生活便就此开始了。
后来,我发现,原来在凡人的脸上经常可以见到魁的那种傻傻笑容,但是凡人们不称之为傻,他们形容这样子叫做“憨厚”,是凡人美德的一种。
原以为凡间的一切一定是非常粗陋不堪的,却没有想到,我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在凡间,我抛开了过去三百年间所接受的一切,不再修炼,不再想着做神仙,与魁一起在凡间四处游荡,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虽然失去了法力,但我们仍然拥有异于凡人的智慧和五蕴六识,这些天赋使我们得以非常轻松的应付凡间生活的各种问题。
十二天之下的凡间,有很大很广阔的土地,每一片不同的地域,都有不同的风景,跟单调的列宿天比起来,实在是丰富多彩。
我们四处游历,去很多地方看风景。我们去过了真正的大海,那里茫茫的一片是看不到边的碧蓝色的水,凡人管那里叫做天涯,是大地的尽头;我们去过了干的没有一滴水的沙漠,那里几乎没有生灵的足迹,却有凡人雕刻的巨大无比的菩萨石像;我们去过苍莽无垠的草原,看像白云一样飘动的一群群羊儿,骑骠马,引雕弓逐苍狼;我们还去过凡间最繁华热闹的都市,那里有形形色色做买卖的商人,更有千奇百怪的商品……
在凡间,我们经历了无数胜景,每一样都是我在三百年里从未见过的,原来凡间是这样的有趣,我渐渐喜欢上了这里。
一晃很多年,时间就在这样的漂泊游荡中过去了,我习惯了这种生活,比起天界的一切,凡间的生活完全是一种堕落且安逸的享受,我贪恋这种享受,几乎要把什么都忘了。我的脾性也在逐渐变化,遇到开心的事情会笑,遇到烦人的事情会恼会火,甚至学会了还跟魁斗嘴争吵,我越来越像一个凡人。
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这样的变化来得太大,太不可想象,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魁看着我这个样子似乎很开心。
六 茶女
凡人们虽然没有神仙那样的智慧,但是他们拥却有各种各样的感情,有一种感情专门生长在男女之间,那是一种个叫爱的东西。我学会了凡人的诸多感情,但是对于爱,我却是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
在南方的海边,有一片被连绵群山环绕的繁茂绿洲,那里长年温热,凡人称之为“岭南”,五月,岭南山青水绿,繁花似锦,十里飘香,算的上是一处人间天堂了。我和魁自北方一路游玩至此,好山好水贪看不足,直至暮色西沉才记起要找个住处。哪知荒郊野外,前无村后无栈,正待发愁,却恰好行至一处小小茶园,别无办法,为了不露宿荒野,只好去叨扰茶园主人了。
还好我们幸运,茶园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如我们见过的大部分凡人一样,勤劳简朴,面上带着温良的微笑。大约是见我和魁衣着整洁,谈吐儒雅,便收了我们留宿,又好饭好菜的款待一番。主人公自说是个秀才,因考取功名屡试不第,一气之下作罢,在荒山野岭之中开起了茶园,夫妻俩辛勤劳作,一来二去日子倒也过得红红火火。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用过晚饭,主家妇忙着炒制春茶,我和魁便在看园凉棚中闲坐。空气中飘荡着淡淡茶香,举头仰望清朗星空,暇逸之情顿生,立时觉得这田园生活是天下最美好悠闲的日子。
这时,主人公端上一壶香茶,说是新制的茶叶,请我们尝尝。茶是人间一宝,禀承天地灵慧而生,凡人谓,食之可解百毒,常饮百病不侵,我虽知此语夸张,但在人间数年,倒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香醇馥郁的东西。当下谢过主人,欣然一品,只见此茶,汤色金黄,浓艳清澈,叶片肥厚明亮。我自觉也是颇韵此道的,以前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品种,入口之后更是醇厚甘鲜,香气馥郁持久不散,果然是上好之茶。遂赞不绝口,更请教主人公此茶的名称,被我们夸奖主人公得意之色立时显于面上,道,此茶乃是他独家栽种,名叫“铁观音”。
“铁观音?好奇特的名字。”我不解,
“请问,为何如此为茶取名?”
主人公便笑
“容在下给二位讲个传奇故事,便知此茶来历。”
十余年前,茶园的主人仍是一届书生,虽寒窗苦读,却与功名无缘,乡试屡次而不第,眼看家产渐尽,只得将祖上留下的宅院出售,自己搬到山上一所破庙居住。书生平素无甚嗜好,唯有二者,一是读书,二是饮茶。山中无人打搅,读书倒是甚为清净,只是这饮茶颇为耗费银钱,书生一贫如洗,难得有钱买茶,只偶一为之。破庙中有一神座,上供真人大小的泥胎观音像一塑,泥胎虽旧,观音却栩栩如生,书生每日苦读至深夜,抬头总见观音笑目相伴,大感慰籍。因此,每次饮茶均不忘斟一杯摆在观音面前,以谢观音。
一日,睡梦之中,忽见一白衣女子,面目酷似神龛上之观音,手捧一株茶苗,赠与书生,书生大喜,遂惊醒。回想方才梦境,恍若亲历,待到清晨出得庙门,忽然见庙前乱石杂草丛中,真的有一株吐绿的幼苗,模样同梦中茶苗一般无二。书生认定这是梦中白衣观音所赠,欣喜不已,便小心翼翼的将幼苗挖出,取了破庙中供香的铁鼎栽种。
经过书生的悉心栽种,幼苗渐渐长成了一株茶树,一年四季产茶不断,所产之茶醇香特异,使人一经饮过便终生不忘。因其是观音所赠,最初培植又于铁鼎之中,书生便给茶取名“铁观音”。
于是乎书生索性放弃了仕途之路,在这山上以种茶卖茶为生,不久便富裕了起来,盖起了几间房舍,开辟了几亩地做茶园,更娶上了一房贤惠能干的妻室,靠着这“铁观音”,生活日渐美满。
听罢主人公的故事,我跟魁皆惊叹不已,原来小小一株茶树,竟有如此传奇,不过也见得主人公善人自有善报了,又与主人公把盏倾谈,直至深夜方罢。
虽然法力已失,但我仍不是凡人,在夜里有着比日间更敏感的知觉,子午交替的时分,我突然醒来,耳朵倾听到夜风中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异动。魁仍在隔壁酣睡,他与我恰恰相反,在夜里的知觉比白日迟钝些,我轻轻披衣下床,踮起脚步走出屋子,茶园便在近前,不寻常的异动就来自其间。
悄悄走进园子里,园子不大,数十颗茶树茶苗错落有致,当中一颗格外粗壮,想必便是茶园主人公故事里提到的那颗,主人以它做了母本,十几年间繁育出一园的茶树。只见一团白影伏在树丛中,走近一看却是一个白衣女子,做匍匐状伏于树丛下,发出细若蚊蝇的泣声,纤弱的身子抖做一团。
“姑娘怎么了?”
我走上近前问道,女子闻得人声一颤,抬起头来,见了我,吃了一惊,借着皎白的月色,看出是个面目清秀佼好的女子,只是面上泪痕纵横。
“你是什么人?”女子不答反而问我
“我是在此间暂住的客人。”
我解释了自己,又问
“姑娘为何事深夜哭泣?”
“我,我……”
女子欲言又止,一副凄惶模样,我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