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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知青王岩有关,那件事儿后,她睡了一个春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回是王祈隆约了黄小凤,两个人说好了在公园里见面。
公园里的树还没有发芽,腊梅和迎春花却开得黄艳无比了。黄小凤竟然换上了春天的衣服,在剪刀一样的春风里时尚得瑟瑟发抖。王祈隆仍旧穿了棉衣,却也不停地擤鼻涕。王祈隆觉得,一定要赶在黄小凤温柔之前把事情解决,否则他就会没力量把这个决定说出来。他是个在女人面前硬不起心肠来的人。于是,他像小学生背课文一样僵硬地说,黄小凤,我们两个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黄小凤立刻就哭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哭。她说,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说出来,我可以改。你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王祈隆哪里禁得住她这样煽情?马上就抱歉得什么似的。他说,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黄小凤仍是不死心地看着他说,我们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王祈隆拧了拧自己的大腿,咬着牙根说:没有了!
黄小凤不再哭泣。她说,我们不成,我就一辈子不找了。
王祈隆被她这句话弄笑了,他说,你很快就会忘了我的。
见他态度很坚定,黄小凤也不再固执。停了一会她说,你走吧,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王祈隆看看她的脸,不像是悲痛欲绝。就说,你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黄小凤指了指公园里的臭水湖笑起来,她说,你以为我会跳湖吗?
黄小凤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很壮烈地走了,咯噔咯噔的鞋跟儿把王祈隆的心硌得生疼。他能看得出她是真的伤了心。王祈隆的心里也突然不好受起来,但结束得这样轻而易举,又让他多少轻松了一点。那一刻,他突然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憋在心里这么久的积郁倒腾出来。他想了一些伤心的事情,鼻腔开始酸起来,但在眼泪出来之前,心情却又平静了。妈的!麻木了。望着面前还没有发芽的一丛灰暗的小杨树,他觉得自己和这群光秃秃的小杨树是一样的心情,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凄凄惶惶、无助又无奈,却时时鼓胀着力气准备发出芽儿来。
第二卷
王祈隆得了这话就放心地走了。王祈隆走后,肖明远的夫人狠狠地在丈夫的胳膊上拧了一把,说:算我没看走眼,这孩子还真是条汉子。现在上哪去找这样肯负责任的男人!
没有结婚仪式,王祈隆把许彩霞带到了新源就算正式娶了她。
第六章
春天是真的来了,人们转眼之间就换上了单薄的衣衫。王祈隆一直以为对所发生的事情,学校是会给他个什么说法的。就是给了,他也是无话可说的,自己病了,就不能怪医生的刀子狠。可是王祈隆静心等待了一段时间,事情不但没有发展下去,反倒是逐渐平息了。殊不知,这样的事情,私下里议论得再高涨,真正拿出来处理,却没有一个人会出来作证。你领导又没逮住人家,凭什么处理?农校的校长本身就是个老好人,就是对犯了原则错误的也是得过且过,何况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呢!
王祈隆稀里糊涂又划过了大半年,人们对他的事情已经不再关心,转而去关心大事了。
确实是有了大事儿让大家面对,阳城地区要撤地建市,一个地区分成两个市。除了保留现在的阳城市又把原来的新源县变成了新源市,两个市各带五个县一个区,也就是把原地区的版图分作了两半。地区分了,人马也要分作两半,每个人都面临着抉择。还能有比这更大的事情吗?别人都有些着急,王祈隆不急。急又有什么用,农校还不知道分给谁呢?总不可能学校也新建一所,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王祈隆真的是没有想到,他的机会来了。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五年六月,王祈隆因行政区划调整,去了新源市农业局。这一决定几乎是在瞬间发生的。
组建新源市,现在阳城实权岗位上的人有许多不愿意调动,于是地区就把地直机关和所有事业单位都纳入备调单位。农校是事业单位,而农校校长肖明远与原行署管农业的何副书记关系好。这次调整,何副书记要到新源当市长。领导去一个新地方,总是想带几个心腹过去,他就选了肖明远跟他去当农业局长。肖明远当然是求之不得,立时就点了头。回家去和老婆说了,老婆也非常高兴,夫妻俩就做了几个菜,请农校的几个人喝酒。其实也是有目的的,他们二人合计着也想带三两个骨干过去。本来请的人里并没有王祈隆,可校长去喊别人时刚好碰到他,就把他也喊了来。校长的心思不在王祈隆身上,只顾着和其他的人海喝。王祈隆本身就不会喝酒,而且跟其他人平时也不怎么掺合。但他一脚踏进来,说走也不是,说留也不是,于是就站起来帮校长夫人端端盘子碗什么的。王祈隆前一阵子经常研究做饭,对炒菜熬汤有一点体会。校长夫人一时换不过手来,他就自告奋勇地帮助弄弄菜,几盘下来,立即得到了校长夫人的首肯。这大大提升了王祈隆的自信心,校长夫人弄菜的时候,他也大胆发表自己的见解,真的像很有见地的样子。
有王祈隆帮忙,校长夫妇的家宴弄得团结而又秩序,紧张而又活泼,里外都渐入佳境。菜吃得好酒也下得快,校长因为心里高兴喝得最多。大家都恭维校长,说他的拳划得好酒量也大,就像做人一样豪爽。校长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也听不出大家的话里面有将他军的意思,越发地放开了和大家比试。这样几个回合下来,话都说不囫囵了。夫人知道他的量,出来阻拦了几次,大家也都说不能再喝了。他自己却还是一味地逞强,再喝进去,胃就明显地不听使唤了,立时对着桌子开始广播,吐得海阔天空。在座的一下子都散得老远,避之惟恐不及。大家都说,行了,不喝了。说着说着,一个个都借着酒气作鸟兽散。王祈隆没有喝酒,就没有了走的借口,只好硬着头皮帮校长的夫人收拾。心里明明是腻歪得不得了,脸上却表现得很诚恳,而且干得很卖力。其实往深处说,就肖明远对他和许彩霞的处置态度,王祈隆是心存感激的。但他并不想把感激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如果不是校长碰巧遇到他,如果不是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也许王祈隆的历史就得重写。所谓天无绝人之路,用在此时此地的王祈隆身上,是最恰当不过了。这件阴错阳差的事情,可以说是王祈隆在阳城农校两年来最漂亮的一次出手。
校长肖明远和王祈隆谈了要带他到新源去的事情之后,王祈隆立刻约了许彩霞出去。两个人还是顺着河堤往南走。因为天还不是最热,河堤上不断地有人走来走去,只好一直的再往前走,直到人走得稀了,即便是有人也不会认得他们了,两个人这才一前一后地停下来。出事之后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面。王祈隆很直接地问道,我们的事情你家里人知道吗?
见他问这事,许彩霞似乎泄了气,懒散地说,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那个样子!
王祈隆说,我不能对不起你。
许彩霞说,这事儿,本来就没有什么对起对不起的。
你丈夫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他说他不管我和谁好,只要和他好就行了。
妈的!王祈隆在心里骂道。能这样说,说明他还不是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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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彩霞又问,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王祈隆面子上有点儿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许彩霞就接着说,我丈夫真的挺好的,他怕我离开他,还哭了呢!
王祈隆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说,我喊你出来没别的意思。我要到新源去工作了,我不想欠了你,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就得把你带走。
许彩霞是个粗粗拉拉的人,她竟然听不出王祈隆话里的勉强,不是“要”带她而是“得”带她的意思,她那一会儿还产生了点为难的情绪。她说,我还是跟他过吧!他对我好,孩子也总还是亲娘好。
话说到这里,王祈隆知道,很可能这就是最后的诀别。他看着这个曾经和自己有过许多次肌肤之亲的女人,竟然有了一点感情的意思。王祈隆看着许彩霞,许彩霞也看他,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又抱在了一起。因为很长时间都没在一起了,双方都格外热切。王祈隆卸下了心理负担,特别卖力。轻车熟路,大地当歌,情绪是空前的高涨,气氛是绝后的热烈。王祈隆一边着力一边有点醋意地问她,除了我,往后你还会让别的男人这样干吗?
许彩霞不解他的心情,实话实说道,不知道。
王祈隆听了,就更下死力用劲了。
王祈隆以为河堤一别就算是和这个女人彻底断了维系了,谁知道第二天许彩霞却突然变了主意。她公然在学校院子里找到王祈隆。她说,我想好了,还是跟你走!
王祈隆一下子没了主意,自己说出去的话,又不能马上收回来。但是,一下子答应,他又不甘心。他说,你确定吗?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
我还考虑啥呀?昨天晚上我就和他分床了,说好了今天上午去办离婚。下午咱就办结婚!
王祈隆叫苦不迭,心里暗暗骂自己,心眼子软的人,活该吃臭屎呀!
他知道是昨天自己那一失足,铸成了千古恨。
他惟一能改变的只有一点,就是他和许彩霞结婚的日子,必须和她离婚的日子错开。
所有区划调整去新源的人都可以带家属一起走,工作由组织统一安排。王祈隆去找了校长肖明远,把他和许彩霞的事情说了。肖明远是个没有原则的人,他说,其他事情我不管,只要是家属就成。
王祈隆得了这话就放心地走了。王祈隆走后,肖明远的夫人狠狠地在丈夫的胳膊上拧了一把,说:算我没看走眼,这孩子还真是条汉子。现在上哪去找这样肯负责任的男人!
没有结婚仪式,王祈隆把许彩霞带到了新源就算正式娶了她。
到了一个新地方,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政府的宿舍楼刚刚动工,王祈隆和大家一样租了一间民房,租赁费由单位报销。吃饭也是单位发餐券,在定点食堂包桌,大家热热闹闹地在一起吃,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富有活力,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王祈隆觉得全身都是劲,性格也变得开朗起来。
王祈隆以前和许彩霞在一起,总有一种占便宜的心理,觉得有一次是一次,就格外能调动起来情绪。现在天天可以在一起了,而且什么时候想要都是合理合法的了,他就觉得要不要都无所谓了。王祈隆是个骨子里带点浪漫的人,可他昔日为爱情设计的许多小浪漫在许彩霞这里通通是没有用途了。那时候大家都没有分到房子,临时的家不太认真收拾,就那么乱着。天天下了班就互相串门,打牌抽烟聊大天。王祈隆家里也经常过来人,他有时很想把家弄得好一点。他和人家的想法还不太一样,他和许彩霞的经历不同,惟恐被别人看轻了。就总想着周致一些,常常买来一些零食小吃还有一些花呀朵呀的装点一下浪漫。许彩霞哪里懂得这些?屋子里扫扫擦擦的弄干净就行了。王祈隆买的小东小西的,她嫌碍事,只要看见了就乱七八糟地收到一起,把个屋子堆得像个晏鼠的仓库。王祈隆弄了几次就没了兴致,也就没了回家的兴致,天天待在办公室里,不舍昼夜地工作。
王祈隆是因为厌倦这个家,才天天待在办公室里。他也实在没地方可去,他不是个喜欢交际的人。但在同志们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人家刚结婚就能舍弃小家,一心扑在工作上,这样的干部素质实在是太高了。尤其是肖明远,他更想着王祈隆是在用自己的努力工作来报答他的厚爱,所以对王祈隆格外器重。各科室还都没有理顺,百废待兴,就让他临时主持办公室的工作。上上下下的一些应酬他处理得很不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潜力。有时候忙活得有点头绪,受了领导和同志们的赞扬,回家就兴奋,很想把自己的得意处说给许彩霞听听。许彩霞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对象,她根本弄不明白王祈隆想要表达的东西。说了两次,王祈隆就不说了,回家就更少了。
有一天许彩霞突然告诉王祈隆说她怀孕了。王祈隆还像过去那样心不在焉地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看新闻,像是听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直待许彩霞过来把他的手摁在她肚子上,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猛然间回过神来。他说,什么?什么?
许彩霞说,我怀孕了。
王祈隆不相信似地看着她。许彩霞这一阵子越发地胖了,她那张虚幻的脸突然让王祈隆觉得恶心。他好像现在刚开始想一个问题:难道我这一辈子就真的和这样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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