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科萨诺家的纹章,早已油漆一新的四轮豪华马车用了不到一小时。就把我们送到了位于维也纳老城的霍夫堡宫。
在一个侍臣的带领下,我们进入了皇宫。这个霍夫堡宫异常古朴,它是在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哈勃斯堡家族旧城堡的基础上翻建的,因此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各个时代的烙印,从哥特式的怪异到巴罗克式的夸张都可以在宫殿中找寻得到。
我们在带领下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跨过一间又一间殿堂。终于,在一间装饰朴素的房间停下了脚步,侍臣让我们在此静候,之后他就转身退出。我和伯爵找了张椅子坐下,屋中家具很少,且极古旧。伯爵告诉我这里有些家具甚至是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时期的老古董(也就是180年前的东西)。屋子的墙上也没什装饰,只是挂满了哈勃斯堡家族历代君主的画像。伯爵看我感到好奇,就一幅幅地给我讲述起这个家族的历史来。
正说着,突然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伯爵看到那人连忙起身,前行几步向那人鞠躬行礼。我知道这一定是一个大人物,也连忙向那人行了个屈膝礼。
“您好啊,科萨诺伯爵,很久不见了。这就是尊夫人吧?”那人面向我,几乎没正眼看伯爵,在我刚刚抬起的手上吻了一下。完后,他抬起头向我笑道:“果然是一个名不虚传的美女,难怪皇储殿下都主动向您邀舞。”说完,他才侧过头,向伯爵眨了眨眼睛:“您真有艳福。”
我直道这时才有机会定睛观察这人。
他看上去个子很高,那顶从额头到两鬓都打着大发卷的有些过于夸张的假发下面是一张削瘦的长脸。他的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几乎比我和伯爵脸上的粉加在一起还要厚。我注意到他的眉毛经过精心的修理,又细又长,随着他浅蓝色的大眼睛的眨动,两条浅黄|色的眉毛也颇灵动地上下挑动。那人的嘴上也擦了胭脂,在室内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泛出深紫色的光。他微笑的时候,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翘,露出一排洁白得甚至光可鉴人的牙齿,这着实令我吃惊,在那个尚未发明牙膏牙刷的时代,他是如何保养出这一口好牙的?
他的衣着就不用细说了,总之,要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光鲜艳丽。
“这位就是女皇的首席政治顾问,也就是首相,文策尔·冯·考尼茨阁下。”伯爵向我介绍道。
“见到您真非常荣幸。”我说,真没想到这个娘娘腔式的人物竟是女皇的首席政治顾问。
“伯爵夫人,皇帝及女皇陛下待会儿会接见二位,请二位稍后。科萨诺伯爵,听皇储殿下说,你有一封信要交给女皇陛下?”
“是的,阁下。那是德·贝尔尼斯主教托付我,一定要亲手交给女皇陛下的。”伯爵不卑不亢地说道。
考尼茨首相撇了撇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不过,贝尔尼斯主教还有一封给阁下的信。”说完,伯爵从他随身带的小牛皮夹子中掏出了一封封着火漆的信件。
考尼茨首相接了过来,打开信看了几眼,然后一手抵住腰。他的腰那么细,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也穿了鲸骨束腰内衣。另一只手的食指摸着下巴,手指上那硕大的宝石戒指和嘴边的假痣真是相映成趣。他就这样皱着眉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他突然说:“贝尔尼斯那个家伙还没忘了我。伯爵,问您一下,他是不是还靠着他那些情妇们搜集情报啊?”
还没等伯爵答话,他率先嗤嗤地笑了起来。伯爵也跟着轻笑,没有回答,看来也是默认了的。
“好了,不说笑了。”他接着说:“看样子法国方面终于下了决心,科萨诺伯爵,您可给女皇陛下带来了一件好消息。这样吧,我立即去通报。”
说完,还没等鞠躬的伯爵抬起头,考尼茨首相就像一只花蝴蝶样飘出了房间,此时我这才注意,他脚下蹬了一双朱红色的高跟鞋,鞋跟足足有七八厘米。
难怪他显得那么高,我瞪大了眼睛。
我们又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皇帝及女皇陛下推掉了其他的拜见,决定午餐后接见二位。”许久之后,考尼茨首相再次走进屋,对我们说。
我和伯爵以为还要等到女皇用餐完毕后才能被接见,于是向他致了谢,准备继续等。
“别等了,伯爵阁下,夫人,刚才女皇陛下亲自吩咐由我招待二位去进午餐,来吧。”考尼茨招了招手
“那就有劳阁下了。”伯爵说。
我和伯爵跟首相出了那个房间,走过一条两侧都镶满镜子的大走廊,来到了一间装饰颇为华贵的房间。天花板上绘满了古希腊传说的场景,悬挂着五盏巨大的水晶吊灯,虽然不是夜间没点蜡烛,但吊灯上无数的玻璃挂件也把从室外射入的光线折射得耀眼夺目。大厅四壁上除了大幅的饮宴游乐图,就是用卷曲叶茎,蜗纹,涡形边装饰的巴罗克式墙板。餐桌已经排好,一排头戴白假发身穿白色制服的仆人们侍立于边上,桌上放满银制的和可能产自中国的磁餐具。
“开始吧。”刚进门,考尼茨首相就拍了拍手,紧接着音乐响起,仆人们上了发条似的开始忙碌起来。
“这是格鲁克的新曲子,怎么样?伯爵?”首相转过头问我们,此时仆人已经把餐巾围在他细长的脖子上。
“我不太懂音乐,阁下……”伯爵不好意思地说。
“您说呢?夫人?”他又问我。
“很好听,但我觉得有些闹,不如法国的……”我脱口而出,刚说完就开始后悔了。
“确实!确实!我也不喜欢德意志的音乐,真是好怀念在凡尔赛的日子啊。你看看,拉莫的音乐多么典雅,轻缓,真正的古典风范。我真是讨厌这些天天喝啤酒的乡下人写的东西。停!停停!”他开始拍起手来。“来一段库普兰的牧歌,没看见吗,这里有来自法国的客人!”他向乐师们喊着。
“首相大人在法国当了好几年大使,很喜欢法国的东西。”伯爵对我耳语。
“还有呢?”首相听到了他的话,接了一句。
伯爵和我都尴尬地笑了笑。
“美女,对,法国的美女。我可爱的凡尔赛,何时能再见到你……”他蹙着眉,显出很失落的样子,但胃口却相当好,边说边吃,一刻也没停闲。他吃饭时并不狼吞虎咽,仍旧保持一贯地做派,绝不露出一丝粗俗的样子,并且嚼得很慢,很细,仔细品味着每一道菜,生怕落下任何一道美味。
我注意到他的一个奇怪的举动,他身边走访了一小瓶黑紫色的液体,和一块海绵,每当咽下一口食物,他就会用海绵蘸那液体在牙齿上擦一擦。
“这是醋,亲爱的伯爵夫人。”考尼茨首先看到了我好奇的目光,于是解释道。“这会使牙齿保持清洁,您看看,这是一位凡尔赛的贵妇人教给我的,很管用。”他咧着嘴向我笑了笑。
席间他和伯爵聊了些跟法国有关的往事,相当有趣。我还记得一个关于贝尔尼斯主教的趣闻。
主教大人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躲在暗处看自己的情妇和其他男人Zuo爱。这时他会挑选认为合适的男人,允许其和自己的情妇保持关系,并进一步控制他,将其培养成为手下的间谍。而那些傻男人则出于感激心态,死心塌地地为主教服务。主教大人就是到这种办法成为法兰西最棒的外交和情报官员。
我听后也被逗得大笑,真没想到那个满嘴甜言蜜语的神父还是个超级偷窥狂。
而有关蓬巴杜夫人的故事我也极感兴趣,这个国王的情妇,法兰西的实质统治者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富魅力的谜。
原来,她本名叫让娜—安托瓦内特·普瓦松,父亲是个军需承包商,母亲德·拉莫特夫人则是没落贵族出身,年轻时曾被誉为巴黎最美的女子。蓬巴杜夫人的父亲因贪污公款流亡的过多年,是母亲拉莫特夫人与他的情夫德·杜尔纳埃姆先生将蓬巴杜夫人拉扯大的。这位拉尔杜埃姆先生虽也是个商人,但却极富才情,喜读诗书,他延请名师教育尚年幼的蓬巴杜夫人,这样,还不到二十岁,她就成为全巴黎最迷人的女性。她虽并非出身名门,但才华却给了她出入巴黎上流社会沙龙的资格。
后来,蓬巴杜夫人与德·杜尔纳埃姆先生的侄子德·埃蒂奥尔结婚,婚后住在路易十五的舒瓦奇宫不远的别墅里。在这里,乎结识了从黎塞留元帅到伏尔泰的几乎全法兰西的上流人物,当然,当时还是个年轻诗人的贝尔尼斯主教也是他这个时候结识的。
几年后,为了庆祝王太子和西班牙公主的结合而举办的化装舞会上,夫人邂逅了路易国王,当时国王扮装成一株紫杉树。之后,从母亲到继父,几乎所有人都鼓励她彻底投入国王的怀抱。后来随着一案串戏剧性的事件,她终于成为国王的情妇,被封为蓬巴杜侯爵夫人,两年后,国王的首席情妇去世,他也就成为了国王名正言顺的“伴侣。”
皇室一家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开始闲聊。这时,一个穿红色制服的侍臣匆匆走了进来,朝正高兴地说着一个法国笑话的考尼茨首相身侧耳语了几句。
“好了,伯爵阁下,夫人,吃得可好?”首相用餐巾擦了擦嘴。
“很好,谢谢。”我和伯爵早已吃饱,向考尼茨首相颔首致谢。
这时,我看见首相从口袋了拿出一个很小的锉刀,开始在牙齿上锉起来。
“天,没想到他就是这么保养牙齿的!”我瞪着他,开始在心里犯嘀咕,可是这样不会把珐琅质锉掉吗?锉掉珐琅质,只会加速牙齿的损坏,不过看他牙齿雪白,应该锉得很科学,但愿如此吧。
我们三人同时从餐桌上起身,从侧门绕出,向已改做游戏室的皇室寝殿走去。
不久,我们面前的那扇百漆镶金的大门缓缓向内打开,殿内的侍臣高声唱出考尼茨首相,科萨诺伯爵和我的名号。我跟在首相和伯爵身后亦步亦趋,向殿中走去。此刻我的心咚咚直跳,这可是我头一回见这么大的场面,万一哪句说错了,弄不好是得掉脑袋的。
殿内两侧巨大的玻璃窗全部敞开,11月的冷风嗖嗖地灌入,幸好时值正午,阳光毫无遮拦地照进来,虽将殿内烤的暖烘烘,但明亮的光线却将照得人睁不开眼。
我尽量抬起头,眯缝着眼,望到大殿北首,那里的一切都好像被镶上一层神圣的光雾。在一幅巨大的风景画前置有两张镶嵌着皇冠的靠背扶手椅,左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以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生着双下巴的圆脸安详从容,多卷的假发从他两肩披下。他穿了一身华丽的带斗篷金色礼服,身上的花边褶饰多得令人乍舌,复杂的蕾丝从领口,袖口大量地泻出。穿得如此华丽,他应该就是弗兰茨皇帝。
那边的椅子上坐的是一位慈祥的中年妇女,头上别着一顶小巧别致的宝石冠饰,身上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裙,裙上绣满暗纹,大量的蕾丝花褶布满她的颈部,胸口,和胳膊。而她无疑就应该是特蕾莎女皇。
皇帝和女皇身边站着几个年轻人,除了我早就认识的约瑟夫皇储外,还有三个女孩。
“您好,科萨诺伯爵。”女皇慢条斯理地问好,她的声音柔和平缓,却透出皇家的威严。
“您好,我的陛下。”伯爵和我急忙施礼,分别吻了两位陛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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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就是科萨诺伯爵夫人,确实是个美女。”女皇令我抬起头,细细端详我。我看到她眼神平和安谧,表情凝重,真是无法想象她就是那个变态“贞洁委员会”的创建人,和我之前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约瑟夫的眼光真不错。”说完,女皇向站在他身后的长子笑了笑。
这时,我注意到皇储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
“的确是很漂亮!全维也纳看样子也没有几个姑娘能比得上您。”一旁的弗兰茨皇帝突然插了一句,“好小子,眼光不错。”他回身拍了一下皇储的肩膀。
我看到皇储的脸红的更厉害了。而他的母亲则面露愠色,本来安详澄静的眼中突然掠过一丝我无法形容的神情,是愤怒?是嫉妒?还是羞愧?我不知道……但这种令人心颤神情我确实见过,而且是在“贞洁委员会”的审判官那小小的绿色眼睛中见过。这可把我吓坏了,真怕一出门就会因个莫须有的罪名在被抓起来,不同的是由女皇亲自下令,到时谁也救不了我了。
在我如此胡思乱想时,女皇并没搭理我,而是转而向我的丈夫说道:“伯爵阁下,听说您要亲手交给我一封信?”
“是的,我尊敬的陛下,这是封蓬巴杜夫人的亲笔信,法国驻威尼斯公使贝尔尼斯主教命我亲手交与您。”伯爵恭敬地将那封信交给了女皇。
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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