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能先行打破此阵,否则,贸然进城,在斗法之时阵图再开,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准备强行以外力唤醒阵图之时,摘星楼上,却终于传递出一道淡淡的波动。
这股波动极淡,但是却覆盖范围极远,速度极快,瞬间便波及整个京城。
而下一刻,京中那座先贤祠附近突然大地震颤起来。
无数的树木被掀翻,土地翻卷,房屋倒塌,幸好那里本便是极少有人居住,人倒是没有死去几个。
但纵然如此,先贤祠响起的巨大的动静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先贤祠……”
徐敬棠再次看向那座建筑。
然后,这位大统领便看到一道玄奥之光从裂开的建筑的缝隙中透出,闪耀天际。
于此同时,整个天空也暗了下来。
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已有数百年岁月的大街上,忽然便有闪亮的诡异图案被点亮。
这些光亮出现的迅速,让人没有反应的时间,或者说,他们从来不是突然洒满京城的,而是本来就存在于那里,却无人察觉。
此时,在先贤祠的剧烈动荡下,这些光点被重新燃起。
在暗沉的背景下,那些闪耀的点如同万家灯火,覆盖全城。
而若是从高空俯瞰,这些点却是按照某种规律分布着。
惊呼声中,一道淡淡的薄幕将整座大城笼罩,然后,在所有人凛然的目光中,道道强横而模糊的神魂自破裂开的先贤祠中飞出。
此时,那座裂开的建筑,仿佛是异世界的入口。
而那鱼贯而出的带着强横的气息却面目模糊的虚影,则以入侵之态冲出,与空中飞舞,竟好似群魔乱舞,便是那堂前燕的气势都被压了下来。
“动手!”
袁来清冷的声音以秘法在十几位四境耳边响起。
于是这群顶尖的大修行者便按照袁来指定的位置,纷纷行去。
眨眼间,十几位大修行者便站定位置,而他们那翻涌的气势则联动而成一道恐怖的气浪,以恒定的速度向城中传递而去。
面对这群“先贤”,没有人敢大意,就连深知阵图原理细节的袁来,也不敢有分毫的轻视。
在这道阵图开启之前,他或许还对其没有直观的感受,但是如今,当这八十六道模糊强大的额神魂飘荡于空中,呈遮天蔽日之态的时候,他便终于清晰地知道了其恐怖。
就算是,这些神魂早已经是死去,就算是它们只是没有遁入轮回的残念,但是他们毕竟生前属于强大无匹的一群人。
又经过先贤祠百年孕养恢复,尤其是足足又数十名之众。
这等力量,真可谓让人不由心惊胆颤。
而南宗的诸位大修行者甚至彼此相视,都看出对方的惊色,若是没有破解之法,但靠他们硬拼,或许便是与这些残魂较量,想要杀出重围都要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幸好……
他们不许如此。
因为既然是阵图,那么便少不了操控。
而袁来偏偏就因为那甚至超出一世计算的机缘巧合,而对这阵图的每一处细节都了如指掌。
于是,袁来飘荡在空中,双眸之中,满是细密繁杂的图案。
而随着他的凝视,一道道漆黑的裂痕也从他的手中蔓延开去。
这些力量没有去攻击那些飘荡的强大神魂,而是漫无目的地落在城中。
每一次,都很是巧妙地毁掉地上的一个光点。
也是阵图的一处节点。
同时,他也不断以神识传音,将自己计算出的关键方位节点告知其他人。
此阵耗费吴圣大半生时间所造,其节点何止千万?
袁来加上其他的所有人,所能毁灭的只有那么微末的一点而已。
袁来知道,就只依靠这些是无法彻底毁掉这阵图的,但是,他也没有必要去毁灭,他只需要按照计算,让这座阵图瘫痪,无法使用,那便是成功。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这些残魂真正的交手。
而此时,随着城外大修行者们在袁来的指点下不断地将力量投入城中,那群飘荡的气势骇人的“先贤”忽然变得安静了许多。
若是说,他们刚刚出来的时候带着难以言喻的凶危,那么如今,他们便好像是忽然迷茫了许多。
这变化没有逃出人们的眼睛,于是地面上,京城市民们又开始紧张、忐忑起来。
然而,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人懒得看他们一眼。
城中的守卫军已经完全呆住了。
便是那些杀气腾腾的由徐敬棠带来的骑兵队伍也变得茫然。
他们当然是有感于这玄奇的景色,但是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
他们此时终于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插手。
当然,每个人也都知道,若是大军冲出,布下阵势,凭借大军杀气凝结的血幕,完全可以围杀死四境。
但是那指的是战阵之军,杀敌之军,而他们却不是,他们是守军。
“守”这个字就是防御。
而防御,是无法对付大修行者们的。
所以,穿戴整齐盔甲,长枪刀剑雪亮的士兵们只能是茫然站立,偶尔望向城上的指挥官,却发现那些官员将领同样呆立木鸡。
此时,忽然有一个士兵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茫然四顾。
然后他便惊讶地看到了在京城最宽阔的那条大街尽头,一个老人正踏步走来。
老人穿着阔大的袍服,虽行色匆匆,却又如高山飞移。
当那人走得进了,这士兵才恍然醒悟,他想要叫喊,却又犹豫起来。
因为他忽然觉得,便是叫了,又能怎样呢?
于是,同样出于某种奇怪的心理,他没有叫喊,而是继续看。
然后,他便看到那位老人忽然转身,向另一条路行去。
很美妙的是,因为角度的缘故,那条路士兵也同样看得见。
然后,士兵终于看明白了对方的目标。
“先贤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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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不自量力
王泰之站在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先贤祠外的街道上,沉默不语。
从这里,可以看到与先贤祠并列的圣贤祠。
只不过,先贤祠住的是那些被拘谨的大修行者们的魂灵。
而圣贤祠则是属于读书人的殿堂,历史远比先贤祠要久远的多,也单纯美好的多。
已经晋级四境的王泰之自知生命不多,而当他遵从袁来从城外传递而来的那道讯息来到这处已经空了的先贤祠的时候,一时竟不免紧张。
他是最为正统的读书人,从来没有修行过,但是如今,却成了四境。
这让他很不适应,这与心灵境界修为高低无关,就是单纯的很不适应,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毕竟王泰之从未学过道法。
所以,当他终于从先贤祠的那道裂口走了进去,悄无声息地来到先贤祠中最底层的空间,看到了那一扇青铜的墙壁的时候,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攻伐……攻伐……”
王泰之站在此处,静静地默诵了攻伐二字足足五遍。
然后这位老人的眼睛忽然一亮。
他觉得自己想出了一种攻伐的办法来。
琢磨了一下,似乎应该可行。
这样他很满意,由此觉得自创道法似乎并不是难事。
然而可惜的是,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来分享他的喜悦。
因而王泰之只能摇了摇头,淡淡一笑,然后伸出手,向前一点。
清灵丹的如海元气立即被调动了起来。
正统的修行者可以用自身的一丝元气,调动天地中游离的力量。
但是王泰之做不到这点,他缺少这方面的经验,于是他只能依靠清灵丹的力量。
不过……
“也足够了。”
他笑了笑,下一刻,他的手心出现了一团光亮,粗看粗糙,细看却精美绝伦,那竟然是一副日出的图景。
就在他的掌心,一个微小的太阳从云海中纵身跃出,释放出震撼天地的力量。
……
“那是什么?!”
城墙上忽然有人惊呼。
只见在那破碎的已经无人关注的先贤祠建筑中,轰然爆发出一道如同烈阳的光辉。
瞬间,将将整个晦暗的天地照耀的一片雪白。
“是王泰之!”
申屠沃甲惊道。
随后,就只见袁来轻啸一声,挥手间,无数青光散落。
随着王泰之毁灭了最关键的一个节点,整个天幕一凝,那八十六个强大的魂灵猛地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法,气息消散一空,停驻在空中一动不动,之后这些魂灵便齐齐嘶鸣一声,飞快地被地上的残存的节点吸了进去。
袁来放下双手,脸上一片汗湿。
通过最底层的破坏,他终于成功将先贤图暂时镇压下去,使其停止了运转。
下面,他所能做的只有静等。
面对一世,他的力量还是不足,只能寄希望于徐青红的到来。
而此时,亲眼看着先贤图停止运转的皇帝,正端坐于摘星楼顶。
他的脸上只有冷漠。
从大军围城开始,他便坐在这里静静俯瞰着这一切,开始饮酒。
到现在,一壶酒已经喝掉大半,而在此期间,他唯一做的一件事便是随手打开了先贤大阵而已。
虽然打开了,但是他却没有去插手运转。
起初只是想看看袁来如何应对,而当之后,当他发现袁来竟然对这阵图了如指掌之后,便更加没有了出手控制的心思。
没用的事,他从来懒得做。
甚至于,开启这先贤图在他看来也是没多大用的一件事,之所以随手开启,只是忽然想起当初以张冠道的身份,或者说就是投胎二世的时候,和吴道的那些旧交,他很好奇,吴道一生最好的一幅画究竟是什么样子。
因为好奇,所以开启。
而现在,他有些失望。
并不是因为吴道的这幅画不够好,他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自己见过的将宏大和精巧两者融合的最好的作品。
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少有人的情感了,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越来越少。
他看待一切都变得冷漠起来,变得不关心起来,甚至于,这整个世界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丧失了兴趣,这是很糟糕的体验。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块石头,变得无情无欲,便是有,也是虚假的。
或许,这就是强大的代价吧。
他叹了口气,喝了口酒水。
又看向楼下。
而如今,放眼整个世界,唯一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便只有袁来。
眼看着另一个自己在自己面前无力地失败,这的确是难得的让他觉得有些意思的事。
虽然说,他不得不承认,袁来已经在很多地方超出了他的掌控,但是他仍然相信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袁来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四境修为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任何障碍。
至于五境……
皇帝陛下突然露出嘲讽之意。
“徐青红。”他念了下这个名字。
作为一个心思细密的人,他当然不会不知道南宗的这张底牌,当然,或许有人以为他不知道,这没有关系,知不知道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徐青红也不算障碍。
是的,在一世的眼中,徐青红就算是复活了,跑过来和他拼命,他也并不在意。
这依然更改不了结局。
“力量真是悬殊啊……”他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下,第无数次将自己置身于袁来的位置,仍然想不出袁来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可是……”一世同样第无数次皱起眉头,他望向天空,在他的眼中,是宇宙,也是奥妙无穷的命运洪流,然而在这片命运的星云中,无论如何推算,却始终存在着一丝危险。
尽管这推算已经往返无数次,但是每一次计算,都会产生一个奇特的变数,这才是让一世心中难安的原因。
思来想去,最终只能认定为天机难测。
“算了算了,总之,一切都要有个了断。”
一世摇了摇头,将杯中酒饮尽,然后随意地望了眼那只仍然在警惕自己的燕子,颇觉无趣,便也懒得理会。
然后,他便不出意外地望向远方。
在天边,一道由青红两色旋凝而成的阴阳鱼正闪烁着,不断靠近。
每一次闪烁,都跨越极远的距离。
“不自量力。”一世摇摇头,冷笑一声,但终究站起身来,向楼的栏杆边走去。
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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