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来放眼看去那是一座圆形的建筑,在京都里显得另类,按照大启的审美眼光,建筑都是方形为佳,于是在京城里看到一座浑圆的建筑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先贤祠没有正门,四面八方有八个门框,里面只有一排排的名字大碑,没啥好看的,我打听过了,祈福的话不要离得太近,说是怕冒犯了前辈们安息,少爷你看其他考试都是离得远远地拜拜就行了……哎?少爷?”
袁梨正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忽然发觉了一丝不正常。
他扭头一看,身边的少爷此时此刻正直直地看着那座浑圆建筑,整个人的心思似乎已经飘远了。
“少爷?”袁梨又叫了一声,他放下腋下的备用伞,空出一只手在袁来眼前摆了摆,没有反应。
“少爷!”
依旧没有反应。
袁梨的心忽然就慌了,他不知道少爷忽然之间怎么了,只是觉察出了不对,但正在他想要伸手晃动袁来的时候,一阵不易察觉的震动沿着青石地板从远处传递过来,生生让他的心一颤!
“别慌,站着,别动,为我撑伞。”
袁来忽然飞快地吐出四个词,一个安慰,三个命令。
“少爷……”袁梨惊喜地呼了一声,而后便感觉到又一阵隐晦的颤动从远处传来,那颤动沿着石板路来到他的脚下,顺着双腿笔直向上,让他一时间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一句话也只说出了半句。
在外人看来,伞下的二人只是在雨中静静地站着,没有分毫异样。
而那丝颤动也十分轻微,旁人甚至几乎毫无所觉。
袁来的眼睛看着远处的先贤祠,心跳的节奏开始变快,没有丝毫预兆的变快,就像转过巷口遇见了暗恋的女孩儿的那种心跳,当然,此时的心跳不含分毫羞涩,有的只有急促和不安。
砰!
砰砰!
心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如牛皮鼓轰隆作响。
袁来隐约的察觉到就在前方有什么人在呼唤着他,这种感觉极其诡异,但却真实,他已经踏入了第一境,虽说还未曾习得任何功法傍身,但灵台清明境让他拥有了一双敏锐的眼,和敏锐的“感觉”,此时“感觉”告诉他,在前方的先贤祠里有什么东西在和他的心共鸣。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袁来没有试图逃开,他能察觉到那东西并非恶意,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微弱起来,眼前也模糊起来,就像起了一层的雾,他想擦拭一下,却惊觉根本抬不起手臂。
“你是谁?”他在心里喊道。
对方并没有回答,眼前的雾气反倒越来越浓,耳边的雨声却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
……
袁来察觉到自己正在一片云雾中间,他看到远方云雾里有些宫殿和楼阁只是云层太厚,看不清晰,他试图活动身体,身体已经可以动了,但下一刻一个发现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脚下的地面,早已不是京城的被雨水润湿的青石板,而是一块白玉般的地面,而身边的袁来以及头顶的伞当然都已经消失不见。
他猛然抬起头,惊觉头上云雾淡薄处竟然有星光闪烁,微微眯眼可观一道银河跨越天幕。
“这是哪里?”
他不由问道。
“这是你的天地。”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袁来没有太过惊讶,在他想来这地方若是没有人才叫奇怪,只是当这声音入耳他忽觉熟悉,皱眉片刻袁来惊讶道:“你是一世?!”
没错!这声音是一世的!
袁来在前世栽倒于雪山前曾经恍惚间见到了自己的前九世,而那个为首的,把他送到这里来的人就是他——他的第一世!
“你还记得我,我很开心。”一世的声音笑道。
袁来四处张望道:“你在哪里?”
“我?我早已寂灭,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念头而已,我无法显形,你也看不到我。哦,你已经进入第一境了?比我想的还要快一些,怎么样,这个世界还适应吗?”
袁来神色平静,平静的有些冷漠,他静静听这声音说完,然后道:“我没想到你是一个先贤。”
“错了,你我本就是不同时代的同一个人,所以你该说:我没想到我竟然曾是个先贤。”
第五十七章【送你一颗心】
抵达这世界已有数月之久,袁来也完成了对这世界的初步的融合。
人前他常微笑,似乎世上万世都是趣事,人后他偶尔会思考,看着星空发呆。
他是肩负着使命而来的。
虽然这使命来得仓促而又荒诞,他不信佛陀,也不信来世报,但当一个用原本的世界观无法解释的人物降临在他面前,并说出那荒诞的犹如六岁孩童随口瞎编的故事的时候……他竟然信了!
他是轮回的第十世,十次轮回为一小圆满,而当他生命终结之时他的第一世跑来说,咱们要做点什么!
如若不然就要承受永世折磨!
这是荒诞的,但又是如此的真实,袁来迷迷糊糊被抛到了第九世的世界里,随着他的降临,那个使命也悄然落在他的肩上。
寻找第九世,然后……阻止他杀戮太多。
按照袁来的脾气他最可能做的可能是呵呵一笑弃之不顾,但是现在一世又出现了,这就让他不得不开始重视那个使命。
“见到你我很意外。”袁来说道。
“见到你我很高兴。”一世淡笑道。
“你说这里是你的天地?或者说是我的天地?”
一世应道:“是啊,你现在境界太低,等什么时候你达到了我当初的境界,也就会有自己的天地了。”
“我听说修行可不容易,有人在山中苦修一生也不得其门,前几天我还听家里人说有个老先生从十余岁便开始修行,如今已经到了古稀,依旧徘徊于第一境的门槛上。”袁来说。
“修行讲究个悟性,你难道不曾听说佛陀菩提树下顿悟成佛么?”
“我以为那就是个故事、传说。”袁来轻笑一声。
“你现在的世界里就有这样真实的故事、传说。”
袁来说:“那你看我有没有悟性?”
一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我本就是一人,我能成就先贤,你觉得我有没有悟性?”
袁来沉默了下,忽然问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先贤是第几境的呢。”
“你猜。”
“能入先贤祠的最低也要是四境大宗师。”袁来说道。
“……我当然比四境高。”
“第五境?”
“……唔,好像比那再高一点儿。”
“……”
“……再高多少,我听说五境修行者已是人间无敌。”
一世道:“你猜。”
……
……
外面的雨还在下,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京城的澜沧江水面上涨,但冠绝大陆的堤坝绝不会将这么点水放在心上。
袁梨撑着伞,遵照着少爷的吩咐站着、不动、为他撑伞。
然而从远处沿着地脉传来的震颤越来越大了,就像海上的浪,一重更胜一重。
其余的参拜考生也开始注意到了这种隐晦的颤动,他们略微惊疑,但不至于惊慌。
颤动沿着地脉、双腿、双手传递到袁梨握着的伞骨上,于是伞面也开始有规律地颤动,天降的雨水击打在伞面上迸射开来,四溅。
“少爷?你还好么?”
“少爷,咱还这么站着?”
“少爷,这底下的震动是咋回事,我觉着越来越大了啊。”
“少爷,这震得我手都有点麻了!这……这……不会是要来大地动了吧!”
大地动就是地震。
周围的所有考生都开始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颤动,先贤祠附近的树开始颤抖,枝叶也按照规律颤动。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树怎么都开始晃了?!”
“这震动是来自先贤祠?!”
“难不成是谁惊扰了先贤安息?”
“胡说!这祠里除了先贤的名号外连尸骨衣冠都无半点,更何谈惊扰安息?”
“那这是怎么回事?”
从四面八方围拢在先贤祠附近的考生都察觉到了异样,于是也顾不得安静开始喧嚣,只是这声音被雨水压着显得更像一群人的窃窃私语。
久不见的刘重湖默默站在一条街巷的巷口,遥望着先贤祠神色诧异。
老丁在另一个方向上惊疑不已,施青霖瞪着眼睛大呼小叫。
谢采薇则愕然地在又一个方向上,远望先贤祠,脸上布满了诧异和不安,她当然不需要求先贤保佑通过考试,而只是出于礼仪习俗而来。
只是不想竟遇到这等离奇事情。
“《草堂笔记》第十三章二十七节记述上一次先贤祠异动还是三百年前……”谢采薇喃喃自语,深思飘远。
而就在那震动变大到了让附近离得近的考生站立都开始不稳的时候……它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袁梨的伞已经掉在了地上,上一轮震颤实在太大,他已经站不稳了,而此时在原地如木偶一般的袁来身体也随之栽倒,袁梨一把抱住,也不顾雨水淋身了,干脆大叫道:“少爷!醒醒啊!”
然后下一轮期待中的震颤并没有到来,雨依旧在下,那诡异的震动却消失了,笼罩的范围只有先贤祠周边,再远处的京城居民则毫无所觉!
当然,毫无所觉的只是普通人以及普通修行者而已,凡事总有例外,就比如皇城中央那座冠绝大陆第一高的摘星楼上一双眼睛缓缓投向了先贤祠的方向。
袁梨开始慌了,他发觉少爷的魂儿似乎丢了。
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来到一道墙边,将形同木偶的少爷放在墙角,然后重新从雨水滩中捡起了那把伞。
别慌、站着、别动、为我撑伞。
这是袁来最后的一句话,袁梨记得可清楚了。
……
……
“你跟我说了很久的废话。”袁来坐在白玉石地面上说。
一世笑了笑:“我这丝念头孕养在这里好多年了,也没个人和咱说说话。”
“不是还有其他的先贤么?你和他们聊去呗。”袁来道。
一世叹道:“那几个都是木头,我说十句,他们都没人回一句,再者说,你以为我要张嘴说话是没有代价的吗?就单单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逸散出去的力量估计已经震倒了周边的那几棵杨柳吧。”
“说正事吧,明天我还要考试呢。”
“考北宗?磨刀不误砍柴功。”一世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而后道:“那么就说正事吧。”
“复杂的因果来由我不想听,我只问你一件事,第九世在哪里。”袁来发问。
“我不知,我只是一世的一道念头,所知有限,而且即便是第九世现在也已经忘记自己是谁。”
“那我怎么找到他?难不成在万千人海里简单地就能看了他一眼?”袁来气道。
一世却忽然问起来:“按照我的脾气,我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接受一样莫名其妙的使命,我就是你,所以我现在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它?”
袁来轻笑一声:“谁说我接受了?”
“你不是在问九世在哪里么?”
“问就代表要接受么?我就是问问而已。”
……
……
“我所知的唯有九世很强大,当然,现在的他或许还很弱,但你无法找到他,只有等他足够强大之后,等他的境界或者你的境界达到了能够触摸生死寂灭、轮回转世这层规则的时候,你们才能看到彼此。”
“所以说,现在想那些还为时尚早,你还是努力修行吧。”
“那你今天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废话,或者只是为了勉励一下我?”袁来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这片天地。
“当然不是,既然你是要面对第九世那般强大的人物,那我肯定要帮帮你。”
“怎么帮我。”
“修行靠自身,所以我要送你一颗心,一颗感悟大道的心。”
……
……
袁来一直没有醒来,袁梨撑着伞站了几个时辰,最后还是不免慌了,于是他抱着少爷木头样没有魂灵的身体一路跑回了袁家书行。
刘温听后大急,连忙请了京城有名的医中圣手前来诊病。
可惜即便是那为宫中人诊过病的大医师也束手无策。
于是刘温又请了位修行者来,然而依旧看不出什么问题。
“他的身体和魂魄都完好无伤,甚至我还察觉到了其魂魄被温养的痕迹,总之,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他为什么不醒来……恕我看不出,只是我劝你还是先不要妄动,他这不是病,而是运,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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