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的强大,所以他有怒火却不敢倾吐。
这种感觉很坏,唐静岩的胸口也开始起伏。
“唐长老还有事?”申屠沃甲开口问道,无异于在催促。
“好……”唐静岩咬着牙,表面上故作平静,深深地看了申屠沃甲一眼,而后走向门口,在推门的刹那忽然开口说:“说起来不只是将军对袁来感兴趣,这里的不少修行者都对他很感兴趣,我想,等其他道友得知他也来了,应该都会想见一见的!”
申屠沃甲的嘴角忽然隐秘地向下一弯,看来他对唐静岩的这句“威胁”也很不高兴。
他一旦不高兴了,袁来心头那种天暗了下来的感觉便又出现了。
这次他相信唐静岩也清楚地察觉到了,因为唐静岩迈步出门的腿突然一颤,险些一个趔趄,唐静岩也害怕这位西北王发了真怒,受此袭击竟然一声不吭,径直离去。
门被卫士小心地关紧。
屋子里终于又只剩下两个人,那种天黑的错觉也就烟消云散了。
申屠沃甲与袁来对视,这次没有了第三人在场,两个人的对视便变得直接而漫长了起来。
袁来平静地与其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任何胆怯和避让,没有天才少年固有的犀利锋芒,也没有草包少年那种懦弱退让。
眼,是心灵之窗。
神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便也为你开启了一扇窗。
所以说,窗是神创造的。
对这片大陆的修行者而言,世上没有造物神,有的只有修到极致破碎虚空的仙人。
所以,人的精神、本心的“神”就站在窗户,静静打量这个世界,与其他的“神”相互遥望。
对视,意味着心神的碰撞,申屠沃甲的心神之坚,之冷,让袁来感觉恐惧,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西北的四季,看到了关外的苦寒,看到了埋在大雪中的兵戈,看到了寒光闪烁以及关外坚硬之山石。
同样,申屠沃甲从袁来的眼中则看到了深深的潭水,只有表面的涟漪,再往深就开始浑浊,在那阳光照耀不到底部的地方,寒潭之底,是一片冰,冰上映照着一个暗淡的太阳,以及死去的乌云,那是袁来前世的记忆,那是被他埋藏封印的上一世人生,一个人的人生能有多厚?化作一本书的话可以是内容的几十万字,也可以是封面内侧的寥寥几十字简介,可以浓缩成一句话,也可以啰嗦成大叠废稿。
但如果化作冰层,却只有很薄的一层,如同一面冰境,映照着一生的人世浮华。
关外寒风依旧,今日天气阴沉,从群山的后面出现了一大片漫无边际的乌云,遮住了本就并不透亮的天光。
西北军的申屠大字旗高高挂在旗杆上,旗杆极粗,旗帜极大,迎风招展,宛如战袍凌空。
旗帜猎猎。
远处来回奔忙的奔马,以及大车,那些仍旧在建设营寨的密密麻麻的人都在忙碌,铁器发出声响,传得很远。
站在房间外的两个守卫士兵腰杆笔直,房门很厚,但是如果想他们也能听到一些声响。可是此时房间里一片安静。
两个人都有些诧异,互相对视,两人的眼中都有同一个疑惑:房间里,大帅和那少年,在做什么呢?
“很好。”
申屠沃甲收回目光,长叹道:“不错。”
袁来也收回目光,谦逊地笑了笑说:”大帅过奖。“
申屠沃甲摇头道:“你的心境不仅仅是二境吧。”
袁来并没有讶异,因为这点不仅仅是申屠沃甲看了出来,包括道林、武当归都看出来过,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在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身份的时候,在沈城,王泰之都很有可能看出来过。
“的确有前辈说过,我的心境要稍微高一些。”袁来含笑。
“稍微高一些?”申屠沃甲重复了一遍,一边行走了几步,示意袁来落座,同时自己也坐下,一边道:“在我看来,可不仅仅是稍微啊!”
袁来无意在这件事上多说,便只含笑不语。
“好了!前些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今天见了果然让人意外,好,好啊!”申屠沃甲对他的印象似乎不错,不过闲话说了几句,申屠还是道,“今天来此,有什么事你知道吧?”
袁来点头,说:“关叔都告诉我了,刚来的时候这里没人,所以……”
他想解释一下,但申屠只是摇摇头,说:“我知道了。”
袁来眨眨眼,闭上了嘴,静静等待。
“那,既然你答应来此,肯不肯把那范围标出来?“申屠从桌案下摸出一张地图,放在桌上,目光炯炯地问道。
袁来眯眯眼,说:“当然。”
但是他说完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也想问几个问题,不知道可以么?”
嗯?
申屠沃甲横眉一条,很意外地看着他,似乎很意外于袁来的胆子,毕竟,敢于和他讨价还价的少年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事实上假若袁来这句话传出去恐怕都要引人注目,尤其是那些了解申屠沃甲凶名的人,申屠沃甲的治军之道有柔也有刚,他的脾气有时候好,有时候也格外的坏,在某些时候,也从来不缺乏狠辣甚至血腥残忍的手段。
所以敢于和他讨价还价的人,胆子应该都很大,非常之大。
不过,许是因为心中的一点赏识,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总之,申屠沃甲没有发怒,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沉默持续了数息,申屠才道:“可以。”
第三百六十五章【世界之本】
“可以。”
得到了允诺,袁来没有多少开怀。
因为他还要思量究竟要问什么,怎么问,心中清晰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许多话到了嘴边才开始措辞琢磨。
好在申屠沃甲给予了袁来充足的耐心,甚至轻声道:“想问什么尽管问,不要有顾虑。”
袁来沉默了一阵,才开口。
“草原上的屏障,什么时候能打开呢?”他如此问道,这个问题很无聊,无聊到他甚至可以想到的,这个问题肯定有许多人问过。
申屠沃甲果然毫不意外,却也不敷衍,而是真的沉吟了一下,才道:“年后。”
新年临近,年后是个很宽泛的词,但是申屠沃甲口中的年后不像是托词,而像是确凿。
袁来看着他,想到对方是堂堂四境高人,对破壁肯定心中有数,便不由心下安定,如果只是年后,那么日子还不算多,掰着指头就能数道了,虽然说他满心期待今日即开但也知道那不可能,申屠沃甲的答复让他比较满意。
但是,这个答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与他的猜测都十分接近。
现在,袁来打算问第二个问题,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壁障打破后,然后呢?”
“然后?”
袁来点头,目光灼灼,他只知道这”世界“是极为珍贵的神物,但却不知该如何使用,也不知启国的修行界会最终如何处理。
当然,他还没有闲心去关注其他宗门的事物,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进去,寻找小野肯定是要亲身进入其中,但袁来在很久前就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这“世界”那么珍贵,那他和大野会被允许进入么?
这个问题很重要,非常重要。
申屠沃甲的蟒袍隆起,其下是一双手臂,申屠沃甲的手臂粗壮修长,看得出来并不像是使用刀剑这种兵器的,这种手臂更适合使用大开大合的兵刃。
“然后?”申屠沃甲笑了,说:“然后当然是敞开大门让人进去。”
“任何人?”袁来含着希望地问。
申屠沃甲看着他,笑道:“当然不是。”
这个雄霸一方的男人果真如同关西说的样子,在袁来面前并没有那种不讲理的霸气和高高在上,距离当然是有的,但却不会让人感觉抗拒、不安。
袁来只看着这位手握大权的将领平静道:“你不了解‘世界’,这很正常,这种东西了解的人本来就没多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世界’既然是人创造的,就肯定能被人操控。我看你也站在了三境的门槛上,那就应该知道三境要凝聚本物,以本物来化身周小天地,小天地之后成为小世界,到了卸甲仙人的境界就可以独自存在。”
“但是,本质上,无论换了什么名字,它本质上也还是一个以本物为根基所构建的空间,这样说,你懂了么。”
他的话有些跳跃,但袁来本就聪慧,略一想便拓圆了眼睛,问:“这样说,在‘世界’中也有一件本物为枢纽?”
“当然。”
“难道说得到那本物就相当于得到了整个’世界‘?“
申屠很平静地说:“单得到还不行,需要的是认可。”
袁来拧眉,道:“认可?难不成本物还有意识?”
“不是意识,而是锁。”
“锁?”
“本物为修行者毕生所悟天道法则凝聚所成,其中蕴含着所有的领悟,想要真正得到它就只有领悟其中的所有天道规则。”
“所有?一个卸甲仙人的毕生感悟谁能领悟所有?”
“没有人。”
“什么?”袁来诧异地看着面前的西北王,不知其所言是什么意思。
申屠沃甲平静道:“我说,没有人可以完全领悟一个’世界‘的所有规则,除非领悟的人是一张最纯粹的白纸,而且是百年一遇的绝世天才。”
“大道万千,每个人走出来的路都是独一无二的,别人的路,就算再如何领悟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没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论是北宗拥有的那个’世界‘还是南宗拥有的那个,都从来没有人能完全领悟,但只需要领悟一部分,就足够掌控’世界‘所需了。”
申屠沃甲的声音平淡,袁来则慢慢领悟了他话中真意。
假如将草原的那只壳比作一套铠甲,那么最合身的人只有创造者,其余的人便是身材再相似,也不可能完美贴合。
草原的壳人们不可能放弃,都想夺在手中,但面对这等神物却无法强夺,只能依靠人去接触那世界的本物,从而争夺掌控权。
不需要完全掌握,只需要掌握一部分就好。
这就是在打破壁障之后需要做的事,也就是争夺。但他也知道,争夺的机会不可能给予所有人,但也绝不可能被某个势力独吞,如果他所料不错,等壁障破开,进入的名额肯定是有限的,大势力手中的名额必然多,小势力则必然会少,甚至根本拿不到入场的资格。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和韩大野就几乎不会有进入的资格。
这无关天赋,而是大宗门势力的较量,对于他们这种没有背景的散修,机会几乎为零。
袁来的心猛地沉了下来。
而申屠沃甲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还有要问的么?”
袁来心中沉重,想问什么但一抬头却看到了申屠沃甲脸上的几分不耐。
他知道,对方对他的耐心是有限的,而他也的确没有什么更重要的问题了,难关他已经意识到了,下面需要的只有等待,看情况是否是自己料想的,还有的就是思考,假如真的面临那种境地他该怎么办?
难道要和人争辩,说因为这“世界”是自己发现的,所以自己必须应有进入的资格?
道理上讲,他作为发现者当然可以进,但是……
谁会来和他讲道理呢?
袁来不是小孩子,他知道能坐下来讲道理的前提是有力的拳头。
他有些失神地摇摇头,回答说:“没有了。”
既然问题没有了,那么就要开始做正事,在申屠的注视下,袁来提笔开始在那张地图上仔细地勾勒“世界”的轮廓,既然人家回答没有敷衍,那么他当然也不会敷衍,等将轮廓完全画完,他向申屠点头说:“那,晚辈就先告退了。”
申屠沃甲拿起那张地图,一边看着一边点了点头,等袁来走到门口的时候,申屠突然说道:“如果你想进去,那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想吧,这场局,散修没有入局的资格。”
袁来停下步子,申屠沃甲这句话算是一点善意的劝告,但同时也是不希望袁来出来搅局,也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凭借他的身份根本拿不到入场的资格,天鼎榜首?对不起,在其他地方或者有人认,但是在这里,没有人会在乎。
袁来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他很想把衣袋里的武当归的铁牌拿出来,要这位西北王认一认!凭他当然没办法入场,但是假如有申屠沃甲帮助呢?结果可能就不同了。
但是,他还是压抑住了这种冲动,首先,情形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