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笑道:“又开始了,我都不知道听你教育多少回了。还好我只是个小小的副处长,要是南州市的什么市长书记,还不知道要听你上多少回课哩。”
第二天,易锋找到了南州市一位老中医,帮小芳做了按摩。他建议小芳还是回去休息为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他,他会及时赶到她家里来看望的。
易锋也主张让小芳到家里去养病,同时,让小芳把自己的妹妹请到家里来帮助料理家务。
()好看的txt电子书
小芳的妹妹还没有来,易锋只得在家里亲自伺候小芳。这时,林朝虎打电话来了,道:“易书记,我们纪委办公室的同志不敢给你打电话,他们委托我给你打个电话啊。”
易锋道:“什么事,办公室的事还要委托你来说?”
林朝虎道:“大家听说你家属生病了,想到你家里来看看。可是,我们不知道你家里住在哪里啊。”
易锋道:“这就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照顾的。你们只管手头的事。那件事等我回来再商量。”
林朝虎道:“易书记,我们纪委早就有规定啊,你得执行我们这个规定啊。”
易锋道:“什么规定,规定当然要执行啦。”
林朝虎道:“两年前我们纪委就出台了这么个规定,就是纪委干部本人或家人生病,单位里都要派人去看望一下,表示一下慰问嘛。”
易锋道:“这个规定好啊,但我这里就不必了。纪委干部需要我们领导去慰问,但下面的同志来慰问领导,没有这个必要。而且这样容易养成不好的风气。你替我解释一下算了。”
易锋不等林朝虎说什么,说挂了电话。
在青云市纪委那边,司机小蔡遭到了同事们的批评:“你帮易书记开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个星期都要送他回南州的,怎么可能连他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呢?”
小蔡道:“我真的是不知道呀?我骗你们干啥?”
林朝虎道:“那你平时是怎么送易书记回家的?”
小蔡道:“我送易书记回家,都是快到他家时就回头的。他不让我把车子开到他家门口。所以,我只知道他家里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究竟是哪一幢房子,哪一层,哪一间,我实在是不知道呀!”
林朝虎道:“这个易书记的脾气可真有点怪,全国这么多纪委书记,恐怕也只有他会这么做。”大家也都说易书记有个性,林朝虎就补充道:“唉,中纪委怎么就没想到把他树起来当个典型呢?”
易锋那边刚挂了电话不久,又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来了。这回,又是青云市纪委打来的,不过,不是林朝虎,而是姜一冰。
姜一冰也说要来看望易锋,但被易锋不冷不热的几句话给回绝了。
小芳嫌家里的电话烦,可是,烦人的声音又来了。有人在外面敲门,易锋透过猫眼一看,好象是小芳单位里的司机小童。小童的身边还有一个纸盒,看来,他是来送礼的。
易锋道:“小芳,要不要开门,是你们单位里的司机小童,他是带东西来的,这事你自己做主啊。”
小芳道:“人家到家门口了,怎么能不让人家进来呢?先让他进来再说吧。我可不像你,门都不让人家进,让人家没面子哩。”
易锋也不理她,就去开了门。
小童笑道:“嗬,终于找到你们家了,本来我是要打个电话来的,听说萧处长已经回家里养病了,肯定在家里。所以我就直接来了。”
小芳指了指那纸盒道:“这是什么呀?”
小童道:“你以为我来送礼呀,我可不敢啊。早就听说易书记是个铁面包公了,谁的礼都不收,我们想送也不敢呀,是不是?这箱苹果,是单位里分来的,每人一箱,你生病不能领,领导让我代劳,所以我就给背上来了。”
易锋马上笑道:“那辛苦你啦,你早说一声,我们下来背不就得了吗?”
小童和易锋他们说了几句后,也关心地问了问小芳的病情。然后,就在他们家里四处转悠转悠。他摸了摸客厅里的沙发,夸张地道:“哟,这样的沙发你们还用啊?里面的海棉都露出来了,你们也好意思用下去啊?”
他又看了看那台小电视,道:“这就是你们每天晚上看的电视啊,萧处长,易书记,你们也太落伍了吧。现在南州市有几户人家还在看这种电视的?我看全国也不多了吧?南州市在全国名声赫赫,你们这样做,可是拖南州人的后腿哟。”
小童又到房间里转了转,道:“这些床铺和家具,好象都是十几年前的吧?”
小芳道:“对,这都是我们结婚是置办的,旧是旧了点,可用起来还是挺好的。再说,我们对用过的东西挺有感情的,舍不得扔了它们。”
小童看见有一个房间的地板上还卷着一堆东西,就问道:“这是什么?好象还有人在这儿睡觉?”
易锋笑道:“你算是猜对了,这是我们儿子睡觉的地方。”
()好看的txt电子书
小童道:“这就怪了,这儿明明有床铺,你们儿子为什么要睡地上呢?”
易锋道:“我们儿子个头长得高,十五岁的人,都快一米八了,这张床铺,他睡着太短,所以,只好打个地铺喽?”
小童批评道:“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再怎么着,也得给他另做一张床吧,睡地板上,对身体没好处。”
小芳道:“将就一下算了,将来有条件了,我们再做吧。”
小童坐在沙发上,认真地批评道:“你们这两夫妻啊,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一个是处长,一个是纪委书记,两个人都将就了多少年了,现在有职有权,还要这么将就着生活,这是何苦呢?”小童接着道:“我早就听说你们俩生活得很清苦,可我一直不信,今天到你们家一看,还真是清苦。现在南州市里,哪个人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活在日夜奔波啊,可你们倒好,干了一辈子,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你们这,这简直就是焦裕禄的家啊!”
易锋道:“你这是表扬我们了,我们做得没有焦裕禄那么好。”
小童道:“我看啊,要是焦裕禄活到现在,他也过得比你们好。你们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焦裕禄做得好,苦是苦了点,他还有个名呢。上报纸上电影,历史上还留下个清名。可你们呢,既无利,也无名。有的人对你们不理解,还在背后说你们的坏话哩。现在这个社会和以前不一样啦,以前是廉洁光荣,腐败可耻。现在相反了,现在是廉洁没朋友,腐败最吃香!”
易锋道:“也不能这么说,你说的也只是一种现象罢了。”
小童站了起来,道:“我走了,以后我可要好好替你们宣传宣传。我说,中纪委没有把你树起来,那是他们还不知道啊!这都是我们下面的同志工作没有做好,下情没有上达,不负责任啊!”
小童走了以后,易锋对小芳道:“你们这个司机,讲话水平比我们小蔡高嘛。我看他挺有见解的。”
小芳也笑道:“现在机关里的驾驶员,哪个说起来不是一套一套的,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听口气,不知道的人以为是什么大领导呢!”
要不是因为这顶乌纱帽,易锋真想好好在家里呆几天。一方面服侍一下生病的妻子,一方面也可以好好清净几天。可是,重任在肩,也由不得他。在小芳的妹妹住进来后,他就把服务工作全部移交了出去,又一门心思地扑在了青云市的反腐败工作之中。
小蔡接到电话赶过来时,易锋仍旧是站在老路口等他。说真的,这个易锋真有点神出鬼没的意思。到现在,他家里究竟住什么地方,小蔡仍然不清楚。
第八章
19
黄伯昌一回到青云,就召集全体常委开会,郑重其事地介绍海南的改革开放经验。易锋对海南经验不太感兴趣,倒不是因为他自己不搞经济工作的缘故,他去过海南,他觉得南州地区的改革开放成就,远远超过海南。所以在他看来,黄伯昌仅仅是例行其事,为了不让人说公费旅游的闲话罢了。
会后,易锋一直等着要向黄伯昌汇报工作。黄伯昌应付完了其他几个常委的事,就将易锋带到他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知道,易锋汇报的事,一定是青云江电厂的事了。他在海南考察期间,骆财生就几次三番地打电话给他,要他出面跟易锋说说,不要在财务纪律方面过于认真,以免影响青云市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因为,青云江电厂的资金,有一部分是从外地引进的。所以,这几天,黄伯昌虽然不在青云,他但一直都很关注青云发生的一切,并且在考虑着易锋和骆财生这对矛盾体。
黄伯昌亲自给易锋泡了杯茶。易锋边喝着清香可口的龙井,边向黄伯昌谈起青云江电厂和骆财生的事。
黄伯昌耐心地听着,中间没插过一句话。
易锋道:“鉴于青云江电厂财务问题的严重性,我建议市委同意纪委对骆财生采取两规措施,以便进一步搞清楚电厂和他个人的问题。”
黄伯昌早就料到易锋会提起这事,但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已经帮助陈仁威解脱过一次了,那次的事,他到现在还觉得有愧于人。作为一个市委书记,他知道陈仁威问题的严重性,像这样的事,如果经常做,那他这个市委书记是要失去威信的,弄不好,到时候易锋汇报到上面去,还会影响到他个人的前程。然而,要是同意他查骆财生吧,可骆财生和他的关系不错,甚至从某种角度说,比陈仁威还要好。
怎么办呢?怎么办?
黄伯昌沉默不语,显得心思很重。过了好一会儿,道:“骆财生这个人,问题是比较多。他这个也爱出事,其实,他的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时,黄伯昌又想到了骆财生在纪委的依靠,便对易锋道:“骆财生这人不太好查啊,他在纪检系统有人支持他。”
易锋道:“是吗?”
黄伯昌觉得这么说不太合适,又道:“这我也是听说的。可能你也知道了,骆财生这个人活动能力挺强的,他在省纪委和南州市纪委都有熟人。所以,查了他好几次,他都没被扳倒,只是给了一个处分。后来我听说,他和纪委的关系就越来越好了,连省纪委和南州市纪委的个别领导,都和他常来常往呢。易锋啊,我怕你接手这个案子以后,进得去,出不来啊。”
易锋没想到黄伯昌会这么说,但他清楚自己的脾气。到时候即便有省纪委和南州市纪委的领导出来干涉,他也不会买账的。易锋就是易锋,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坚信,只要证据在手,谁也别想阻拦他办案。于是,他非常策略地道:“这件事,我们还是坚持实事求是嘛。这次我们对电厂进行了初核,发现财务方面比较乱,有的问题也迫切需要找骆财生进一步调查核实。其实,我们纪委办案也并不是非要把谁搞倒,非要给谁一个处分。关键是要把问题搞清楚,只要问题搞清楚了,澄清了是非,这也是对干部名誉的一种保护嘛。现在对电厂和骆财生的举报信不少,如果查了以后证明骆财生没有问题,我们纪委还可以出来帮助他说说话呢!”
黄伯昌听易锋这么说,也不便于唱对台戏,便道:“你这么说还是有道理的。易锋啊,你到我们青云来时间不长,说实话,我们青云在党风廉政建设方面确实还存在一些问题。但有的方面,也是大气候所致,我作为市委书记,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来了以后,把纪委的工作好好抓一抓,我是支持你的。但是,今后也要努力为经济工作着想,把自己的工作,摆到青云工作的这盘大棋上去走,摆到全局工作中去考虑。所以我觉得,你把电厂的事和骆财生的事搞搞清楚,还是可以的。”
易锋道:“那你是同意我们对他两规啦?”
黄伯昌又犹豫了一阵,道:“这件事,两规也可以,不过,有情况要及时向市委汇报。千万不能把整个经济形势给搞乱了。因为骆财生的摊子铺得大,影响面也很大。我不想到时候因为你办了这个案子,而让我的工作陷入被动局面。”
易锋道:“我知道了,那我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黄伯昌又想到一件事,道:“两规的事,怕我一个人不能定吧。以前对市管干部实施两规,都是经书记办公会议,然后通过常委会的呀。”
易锋道:“也不一定。我在南州市办案时,我们南州市委就不一定开常委会。只要市里的主要领导点头就可以,到时候,市领导再向其他主要领导打个招呼也是可以的。等到我们把问题基本调查清楚了,再向书记办公会议作一个详细汇报。我觉得骆财生的事,为了不把影响搞得太大,还是免了这个程序为好,只要你同意就行了。”
黄伯昌道:“我一个人说了就算,到时候又有人说我不民主啊。”
易锋道:“你刚才说了,主要应该从经济环境上考虑嘛。不开常委会就两规,可以缩小影响面,万一骆财生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也可以尽早收场,不致于工作被动嘛。”
黄伯昌想了想,道:“好,两规吧。你们先查查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