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一样。唉?不对呀。”
他一把拉住老四海,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他是英国人,怎么又成联合国的人了?”
老四海说:“他后来去了联合国了,现在入了联合国的国籍了。”
老头点着头,满怀憧憬地说:“联合国可厉害呀!要倒霉啦,要倒霉啦!”
北京的金山上(3)
两个小时后,老四海像评书演员似的,把理查到来的消息逐个传达给六个好奇的当地人。好奇心重的人嘴也麻利,老四海估摸着,用不了多长时间造纸厂和环保局就会得到消息了。
后来理查和医生的实验工作结束了,医生看着老四海说:“你吃的那条鱼中毒不深,要不你就完了。”老四海询问实验结果,理查痛惜地说:“污水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我们在水里发现了七种有毒物质,惊人呀。”老四海吓得伸了伸舌头,再也没敢说什么。
后来医生私下里告诉他们,这几天他打听到了不少造纸厂的事。据说厂子里有一千多工人,都是附近农民的子弟。农民子弟从来都是无法无天的,你们一定当心,千万不能暴露了行踪。老四海则大义凛然地说:“为了青海湖,为了老百姓,我个人的安危不算什么。”医生一动不地盯着他,那样子似乎是默哀。
如果依照理查的计划,检测结果一出来他们就应该立刻赶回北京,把消息通报给环保总局。老四海则冷嘲热讽地说:“原来你们苏格兰人也喜欢敷衍了事啊。”他已经把这老头摸清楚,在理查面前痛骂英国人是帝国主义者,老头绝不会生气,他甚至会与你一起咒骂英国女王不是东西。可你一旦说苏格兰人的品格有问题,理查立刻就会与你争出个甲乙丙丁来。果然老理查横眉立目地叫了起来:“我们苏格兰人是世界上最认真的民族,我们做事从不敷衍。”老四海一点都不着急,笑着说:“可你连具体的排放量都没有弄清楚,为什么要急着回北京呢?难道你盼着提升成总干事吗?”
理查在中国呆了六年了,当下就嘁了一声。“那是你们的观念。”他为难地转了一圈,“如果估算排放量必须要观察上几天,我是怕你有危险。”
老四海冷笑了几声,这家伙自持是外国人就以为别人不敢把他怎么样了,你就等着吧。老四海接着说:“排放量是最重要的数据之一,必须要估算出来。我不用你担心,如果我是为了自己的话,我就不应该去北京找你了。”
理查对这个中国人的印象一直不错,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就开始钦佩了。他感慨地说:“你们有句俗话叫各扫门前雪。可你是另类,你是世界公民。还有那个医生,你们都是好样的。”
老四海得意地哈哈笑起来,心里琢磨的却是另一码事。
又是一夜,老四海依然没有睡好。太阳还躺在被窝里呢,理查就把老四海拉到了小河沟附近,这回老头子亲自下了水,在泥水中立了一根标杆。上岸时他终于显出些疲态了,脚下一拌蒜竟陷在泥里出不来了。老四海扔出绳子去才把他拉了回来,二人弄了一身臭泥,身上都臭不可闻了。由于要有人观察标杆尺度的变化,他们只好轮流回宾馆换衣服。老四海又利用这个机会,把理查调查造纸厂的事向外传播了几个轮次。
远山逐渐暗淡了,波光粼粼的青海湖在不远处低声鸣唱着。高原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疼,额头被抽打得如一张细碎的砂纸。
老四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夕阳就如同顶在头上。坐着坐着,他忽然想起一首词来:“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如今自己身在青海湖,也算是天涯了,夕阳残照,也算是西下了,可他老四海算不算个断肠人呢?狂风没有停止的迹象,远方甚至出现了几条直上直下的旋风。它们飘飘忽忽的,漫无目的地转悠着。老四海追随着那几条旋风,是越看越上瘾。忽而几条旋风纠缠在一起,扭着身子在天地间剧烈地滚动起来,老四海看得舌头都伸出来了。这是大地的脉搏,是人类无法理解的景象,是上帝给人类画出的一个问号。之后旋风渐渐远去了,夕阳也只剩了半张面孔。老四海叹息了一声,他由衷地感到一丝荒诞,似乎自己的一切都是没什么意义的,都是瞎折腾!是啊,身边就是一条肥水横流的臭水河,而远方是如此的灿烂!为什么呢?
理查一直蹲在河边观察标杆。此刻他看了眼手表,大叫道:“时间到了,8小时的排放量应该是70吨,就是说一年的污水排放量最少也是5万吨。”老四海从冥想中跳了回来,他三步两步地跑过来。“这么多水能填满很多个游泳池了。”他嘴里应和着,但眼睛却不住四下张望。奇怪呀,周围太安静了,难道青海人反应速度如此迟钝吗?理查摇着头说:“咱们只监测了8个小时,如果工厂24小时开工的话就应该8万多吨了,相当于一个小型城市。唉!另外青海湖是个内陆湖,自净能力本来就比较差,一旦污水大规模地进入湖区,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用绳子把标杆拉了回来,发誓似的说:“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明天一定要赶回北京去,应该立刻向中国环保总局通报。”
北京的金山上(4)
老四海正要说什么,忽见两条人影在附近小山包上鬼鬼祟祟地晃了几晃。他们发现老四海正在观察自己呢,立刻又缩到山丘下去了。老四海不愿意再反驳理查了,鱼已经上钩了,理查再计划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回到宾馆理查就开始收拾行囊了,他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赶回西宁去。而老四海却不大着急,成败也许就在今夜了。
天黑之后老四海拉着理查在宾馆餐厅去吃烤羊肉,并大谈大西北风情。在他嘴里中国的大西北是亚洲文明交汇的舞台,佛教、###教和儒家思想在这一带得到了完美的结合。理查心事重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而老四海吃得津津有味,说得唾沫横飞。后来半只烤羊进肚子了,话题又落到了经济规模上。老四海得意说:“按照购买力平均的计算方法,中国的经济总额早就超过英国了。”
理查放下酒杯,拧着眉毛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经济发展过快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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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海嘿嘿笑了:“你是英国人,你不知道贫穷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我小时候家里特别穷,每天的主食是玉米面饼子。后来我在书上看到了,这样的生活水平相当于你们的中世纪。所以我们拼命发展经济是无可厚非的。”
理查望着漆黑的窗外说:“英国是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才有今天的,可你们要用几十年来跨越这个过程简直是天方夜谭。即使你们在经济规模上能够做到这一点,可其他方面的损失将是毁灭性的。正如一个人总处于不断的变化中,不断的挑战里,那他还有时间去思考人生吗?必然是浑浑噩噩的。一个人如此,一个社会也是如此。”
老四海沉默了,理查的话像手术刀割掉了他的舌头。
现在是旅游淡季,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高谈阔论。吃到后来,服务员们竟都躲到柜台后面去了,似乎是有意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
突然餐厅门被撞开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冲了进来。服务员齐刷刷地盯着老四海他们,而小伙子们径直向这桌走了过来。理查觉得很奇怪,欠着身子就要起来。两个小伙子猛然一拽他的领子,竟把理查从座位提了起来。其中一个叫道:“老实呆着!”
老四海见大事不妙,立刻举着双手说:“我们投降了,不许动粗。”
领头的小伙子叫道:“算你长了眼睛!你们这俩臭骗子,敢到我们青海来骗人,阉驴一样阉了你们。”
理查惊慌过度,大声用英语喊了起来。小伙子左右开弓地给了他俩嘴巴:“鸟语,在我们青海你敢说鸟语?不老实的东西。”
理查的嘴角立刻见了血,他只得用中文喊道:“我们是联合国的工作人员,我们不是骗子。”
小伙子一生气居然把皮带抽出来了,他走到理查面前,晃悠着皮带说:“你现在还敢骗人?我们老板说了,你们就是来讹诈的!”
老四海兴奋得都快笑出来了,总算是上钩了。嘿嘿,我是个冒牌货,是真骗子,可人家理查不是,你们这帮小子要倒霉了。不过他也担心理查被打坏了,赶紧大声道:“兄弟,咱们有事说事,动粗可不行啊。把人打坏了是你进监狱还是你们老板进监狱啊?”
这句话说到小伙子心里去了,高举着皮带却不敢下手:“你——你管不着,能打外国人的就是好样的!”
老四海向门口指了指:“行啦,赶紧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吧,有事大家坐下来商量。”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拿腔作势的咳嗽。“这个小子真像个骗子,脑瓜挺精明呀。”两个服务员跑上前把门打开,门外走进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身穿对襟短褂的中年人。这家伙站在门口,细长的眼睛小刀子一样在屋里刮了一遍。小伙子们个个诚惶诚恐,面露崇敬,不自觉地都立直了身子。领头的小伙子小声道:“我们胡总来了,你们就高兴吧!”
胡总的模样活像个三十年代的师爷,老四海真想给他上衣口袋里挂一块怀表。这家伙微笑着走到二人面前,半扬着眉毛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在四处折腾呢,不就是想讹诈我吗?我来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啊?你们这样的货色我见得多了,别以为弄个外国人就能吓住我。往青海湖里一扔,无论是哪国人都得漂起来,男的屁股朝上,女的肚子朝上。知道吗?”说着他向身边的两个小伙子努了努嘴,那两个家伙立刻跑出去了。此时领头的小伙子补充道:“你们懂个什么呀?我们老板在国外呆过八年,什么样的外国人没见过呀?外国的黑社会得向我们老板叫大哥。”
北京的金山上(5)
老四海又差点笑出来,这家伙把自己当成黑手党教父了。这时理查怒冲冲地说道:“我们是联合国的工作人员,让你的人马上走开。”
胡总笑得花枝招展,眼镜顿时挂在鼻子头上了。“联合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是坐出租车来的,对吧?你们不过是骗子!联合国的人到了我们这儿,那得多大的干部亲自接送啊?弄不好他们就得把直升飞机都开来。你们这俩穷骗子还想冒充联合国的人,异想天开。”
老四海是越听越高兴,他怂恿着说道:“如果大干部知道我来了,你就能事先得到消息了吧?”
“那当……”胡总不愧是成功人士,脑筋挺快的,立刻明白老四海是摸自己的底细呢。他眼珠子一瞪,喝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否则这事用不着你操心。”说着这小子大马金刀地往二人面前一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地端详着,似乎是在欣赏两只珍惜动物。“也亏你们俩想得出来,冒充联合国的人!你们以为我们青海人是傻子呀?现在我限你们把所有的证据都给我拿出来,然后自己到派出所去,交代你们以前的行骗罪行。我行行好,就放过你们了,大不了判上两年就出来了。”突然他指着理查说:“你呢,被驱逐出境,滚回老家去。如果不听话,嘿嘿,每人一条腿。你们自己想吧,何去何从?”
理查勃然大怒,老头子一抖肩膀,险些把两个按住他的小伙子甩出去。“我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环境规划署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四海说:“还用问吗?造纸厂的老板。”
理查红着眼睛道:“你污染青海湖,毒害周围的居民和游客!你会下地狱的。”
“嘴硬!”胡总也急了,他张开白细的小肉手,挥起来就要打理查的脸。此时刚才跑出去的两个小伙子又回来了,其中一个手里举着蓝色的小本子。他跑到胡总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胡总的一只手在空中停着,另一手颤巍巍地接过证件,他先是在证件上扫了一眼,然后又扫了一眼。老四海知道那是理查的工作证,这小子终于是害怕了。胡总又仔细看了看他们,之后他发泄般地拎出大哥大,又向手下叮嘱了几句,之后便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胡总喊了一声:“别让他们跑走了,照顾一下。”
理查依然云里雾里地不知所措,而老四海的眼前就像装了面镜子一样。刚才那两个家伙保证是搜查他们的房间去了,幸好自己把重要的东西存放在西宁了。看来这两个家伙在理查的房间里大有收获,而胡总外出估计是找朋友查证他们的身份去了。
理查的身子不能动,嘴上却不大老实。他用英语向老四海询问,那个家伙是不是老板?老四海说:“应该是造纸厂的董事长吧。”他盯着其中一个小伙子看,那小伙子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理查又问:他现在干什么去了?老四海说:“查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