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月白衣裙,胸佩一支红杏。乌黑光润的直发堪与肩齐,垂在一张水灵、光洁如红杏般鲜艳的鹅蛋脸上。她,前额宽而微突,显得聪明高雅;一对清澈的眸子光采照人;一管挺而秀气的鼻子,线条清晰,好象集中了她的全部想象与才智,令人遐想无穷;她红润的嘴唇儿略厚,看上去小而努,透射出大家闺秀的娇矜与冷艳……总之这个俏丽的女孩儿给人以轻盈缥缈之感,同时,又有一种高贵的威慑辐射四周。
这会儿,看到她的人都象得了魔怔:使刀的不会舞,使棒的忘了抡,吹打乐器的慢了半拍,而哭丧的人也噤了声……就连那个“活阎王”也不再乍呼,张着嘴,象根桦树桩子,戳在那里,动弹不得。
就在人们如痴如呆、如梦如幻的时候,从该女子身后,紧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身瘦如竿,鹰钩鼻子鹞眼,两张嘴唇薄如刀片,开口自带三分笑:
“呵!呵!呵!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他朝四周一拱手说,“我来做个自我介绍,我是红杏饭庄的掌柜,我叫判小四。”他又手指着那位冷艳女子说,“这位是我饭庄的新任领班红杏小姐!今天我的饭庄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重新开业的,请各位多多捧场,多多指教。”红杏饭庄的这位瘦掌柜一张瘦脸,满面含笑,再次抱拳,冲四周晃着。
“承让了!”美艳女子红杏一抱拳,声音清亮,动作潇洒。
直到这会儿,霍焰旺才把迷惑的目光从红杏的身上移到了她旁边的瘦子脸上。
“这么说,你是掌柜的了?那这小子是谁?他在这儿充啥大头蒜?”霍焰旺斜愣着眼睛瞅着拿菜刀的青年,问红杏饭庄的瘦掌柜判小四。
“这位是我的兄弟,乃是我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嗨,刚才真不知是您霍村长大驾到了,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判小四赔着笑脸。
“哼,冒犯倒不至于。不过,象他这样手持凶器,满大街晃悠,扰乱社会治安,我完全可以让派出所把他给拘了!”霍焰旺口吐狂言。
“你不就是霍家庄的村长吗?要论官职,充其量也就是公鸡头上的冠儿!在我小六子眼里算他妈啥###玩艺儿?告诉你,老子刚他妈从局子里出来,不瞒你说,二进宫的滋味咱还真想尝尝。不过,你得先问问我大哥、市公安局的于局长--,他答应不答应。”叫判小六的青年提着两把菜刀,叉着腿,晃着直板寸头,眯着细眼,盯着霍焰旺。
这话把霍焰旺说愣了。他沉思一下,换了个口气,说:“哦?这么说,你认识于副局长。要说起来,我和于副局长,我们哥俩关系也不错。好了,看于副局长的面子,放你一马,今天的事儿不跟你计较,砍烂的白布也不用你赔了。”
“哼,量你也不敢。”判小六虽然是小声嘀咕,可还是被他的哥哥判小四听到了,他狠狠瞪了自家兄弟一眼:“你靠后。少说两句。”然后,判小四又转向了霍焰旺,“霍村长,哪天到我的饭庄来喝两杯?”
“判掌柜,你饭庄开业,按理说我这个管了六个自然村的父母官是该来给你道贺的,可是,我就不明白,你开业为啥不下个帖子呀?”霍焰旺斜着判小四的笑脸,口气软中带硬。
这时,红杏说话了:“霍村长问得好,这是我们饭庄的疏忽。不过嘛,我看您今天重孝在身,恐怕来饭庄也不合适,咱们改日安排。您看,今天这事,我倒有个主意。”
“红杏小姐请讲,但说无妨。”此时的霍焰旺只管把一双眼睛射在红杏那张娇好的脸上,说出话来也少了几分跋扈,多了一些豪气。
“既然大家都看好了日子,定好了时辰,我想这时辰双方都耽误不起。只是你们在通过我们饭庄前的道路时,我们饭庄偃旗息鼓,表示对你们老人的哀悼。而你们也要让鼓乐队暂时休息。你看如何?”
“红杏小姐,不是我霍某不给你面子,而是我们当地有规矩,鼓乐队不能随便停。”
“是吗?那就请霍村长把你的白布收起来吧!”这话从红杏这样娇柔的女子口中说出,周围的人又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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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姑娘口气不小哇,我要是不收呢?”
“那我来替你收!”话音未落,就见红杏身子飞旋而起,象一只冲天的白鹤,裙裾飘舞,香风吹拂。人们的眼前只觉得一会儿白光晃动,白雾弥漫;一会儿又是红焰翻飞,红霞烂漫。再也寻不见红杏的人影儿。可是,仅只过去那么几分钟,人们的眼前一亮,又看到红杏站在原地,人依然那样美艳,眸子依然那样摄人魂魄。
当然,跟刚才有所不同的是,那道白布围墙真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鲜艳如火的红色围墙,严严地挡在了“红杏饭庄”前边。
再看霍焰旺的脚下,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卷白布。
这时的霍焰旺不得不对这位美艳绝伦的女子刮目相看了。他大喊道:“大家都听着,咱们就按这位红杏姑娘刚才的主意办!--”
然后他就扯着哑嗓子,率领他的白色队伍干嚎着走过…… txt小说上传分享
墙外红杏(4)
墙外红杏(4)
再说黑达早如泥塑木雕一般,呆立在那里;任凭一切的人和事象秋风扫叶一样,从他的眼前飘忽而去。
时间好象静止了。其实,一切都照常进行。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说实话,刚才黑达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因为他已经认出那个瘦如竹竿的人正是他的小学同学判小四。他生怕判小四的兄弟再闹下去会吃大亏。现在,一看事情象风一样过去了,那白色的队伍已经走远,他才从树后现身来到了饭庄跟前。
看着在那里招呼客人的判小四,想想同学一场,已有快二十年没见过面了,黑达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他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子还象个瘦猴似的。这样想着,他就笑着喊道:
“判小四!--判小四!--”
那判小四听得有人喊他,猛抬头一看,见一个大汉到了他的跟前。他把小眼睛一翻,冲来者上下一打量,禁不住“哎哟”一声,叫出声来:
“我说,这不是黑达吗?哎呀,你这黑小子从啥地方冒出来的,还真把我给唬了一跳,我以为又是那个‘活阎王’哩!”虽然判小四后半句话是嘟哝了一句,可黑达还是听清了“活阎王”三个字。
“黑达,愣着干啥?快里边请呀!你小子是不是知道我这红杏饭庄今天开业?”判小四热情地招呼着他。
“我既不能掐又不会算的,我这不是赶巧赶上了吗。小四子,这店真是你开的?嚯!真够气派的,名字也起得好。”黑达再次抬眼观瞧。
“是吗?你没见对面那桃花岭吗?我的饭庄与桃花岭相对,而且周遭沟壑里全是野杏树,是块吉地,有高人点拔说一定要考虑以花为名,杏花最好,所以我就把饭庄取名为红杏。”判小四摇头晃脑,脸放红光。
“小四子,同学中从小就数你点子多。”
“取红杏之意还因我新聘的班主名字也叫红杏。”
“小四子,那女孩儿可不简单呢!”黑达由衷地说。
“那当然。她可是我饭庄的招牌,是我花重金聘请的,那可是块‘金字招牌’呀!哈哈,哈哈!”判小四开怀地笑着。
黑达说:“判小四,你看我这也没准备啥贺礼,要不这样,”他一扬手里那管系了红绸子的笛子,说,“我给来一段,表示对你开业的祝贺吧!”
“那太好了,看来你还没扔了老本行呀,谁不知你是有名的笛子王。”判小四高兴地说。“你就捡拿手的吹,也帮我压压晦气!”
于是,黑达使出了看家的本领,一连吹了《孔雀开屏》、《扬鞭催马运粮忙》和《打金钱》三个段子。那冲云破雾之清音,犹如山泉滴石,更似鸟啼莺啾。恬淡处,象蓝天下紫燕翱翔时的阵阵轻鸣,让人接目摇心、情驰神往;柔婉时,温蔼幽馨、韵致绵绵,倾心倾情;激越时,它又气势充沛、在起伏开合的长短句中渲泄出乐意的葱茏。直把来得客人听得眼睛发直,合不拢嘴。
早已上楼的红杏,也为这笛声吸引,倚在窗前,凝神谛听。她觉出这笛音里有一种为人所眷顾、能直达人心灵深处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而且,吹笛者吹奏技艺的精妙,也使她大为敬佩和赞赏。真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此人浓眉重目,长得有些粗犷,却不曾想竟有着这样一颗灵巧的音乐之心,把一支竹笛吹得这样出神入画,动人心弦……
直到喝采声四起,红杏才缓过神来。
黑达收起了竹笛,冲众人抱笛致谢。
判小四眉开眼笑,郑重邀请黑达入席。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墙外红杏(5)
墙外红杏(5)
宴毕,判小四送走了客人。然后,他把黑达单独领进一个雅间。
早有一位红衣绿裤的女服务员,笑脸迎上,为黑达和判小四上了茶。
“黑达,多年不见,你在哪里发财?”判小四边喝茶,边跟黑达叙旧。
“嗨,能在那儿呢,还不是在古镇受罪?”
“嗬,你这家伙屁股也真沉,就一直没挪过窝?”
“往哪儿挪?那象你,小学没毕业就跑到口外去了,一奔子扎得没了音信。对了,小四子,你啥时候从口外回来的?咋又跑山上来啦?”
“我回来都好几年了。人常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窜。现在这世道,有啥能耐你就使吧,没人拦着你。只要你有胆量,遍地都是现成的金子。”
判小四说得一脸轻松,可黑达听得却新鲜。
“哎?我说小四子,听你说得这么轻巧,那,你这饭庄一年下来得弄多少钱呀?……”
“弄个十来八万不成问题。”判小四边说,边翘起二郎腿,仰靠到椅背上,从嘴里喷出一串圆圆的烟圈儿,迷瞪着眼,看着天花板。
黑达一听,眼珠子立刻就瞪圆了。
“啊?啥?我说小四子,你,你真的能搂那么多钱?”
“什么叫搂呀?我说黑达,这也叫钱?咱这点儿钱算球啥,还不够款爷们吃顿馆子泡回妞儿哩!”
看着判小四满不在乎的样子,听着他那满有见识的话,黑达心里既兴奋,又寒碜,一个劲儿地瞅着小四子那张瘦了吧几的长脸,仿佛那张脸上贴满了钱。这会儿,他恨不得能瞅见天上掉下几张大票来,好让他解解馋,开开眼。
“小四子,挣钱有你说的恁容易吗?他娘的,这些年我黑达算白活了。嗨!说出来真不怕你笑话。我当了鼓匠你知道不?”说到这儿,黑达脸上挺难堪,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判小四。因为在旧时代,吹鼓匠是最下三滥的活儿。
“这有啥?这时代啥钱都能挣。唉?黑达,我记得你小子在学校那阵儿不是蹦哒得挺欢吗?吹拉弹唱样样能,咋到经济大潮中就软蛋了?常言道,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这年头,老实人不吃香,你得把脑子放灵活儿点,知道吗?怎么样,你那鼓匠生意还行不?”他关心地看着黑达那张古铜色的脸。
“行啥?我的光景不好过呀!冬天生意好些,现在赶上淡季,就没个死人!他娘的,这年头人们吃的香穿得光,日子过得心宽,精面细粮猪肉粉条一年到头,谁想死?谁他娘的也活着不死!你叫我挣鬼的钱去?”
“嗨,黑达,你这叫实话实说。你不就是成天挣鬼的钱吗?要叫我说呀,你那纯粹是高梁叶子烧纸——哄鬼带哄人,你说对吧?不过,你说究竟有没有鬼?”小四子睁开两只幽深的小眼睛问。
黑达听判小四这样问他,就想起了前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忍不住开玩笑说,“这我可说不好,你得去问活阎王。”
“啥?你也知道那姓霍的?嗨,别在我面前提他,我来气!”判小四狠狠地说。
“哎,小四子,我问你,那活阎王咋那么霸道?”
“黑达,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霍焰旺是霍家庄的村长。你没见今儿给他娘发丧那鼓匠班子,那是霍焰旺花高价从外地请来的,有三十多号人哩!”
“一个村长就有这么大的势力?他娘的,这世道真是变了!”黑达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明儿我回古镇也要多招些人马,把鼓匠班子扩大,专给那些镇、村领导家办红白喜事服务。小四子,你不知道,现在我那个鼓匠班子连我算上才五个人,人单势孤,大户人家谁用咱?你说对不对?”
没曾想,判小四听了黑达的话,竟然哈哈大笑。把黑达给笑糊涂了。
“你笑啥?”
“黑达,我看你要是舍不得扔下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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