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脸上套着个似猿似猴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湛湛有神的眼眸,只听他道:“你们不认识我,总该认识这面大旗吧!”他双手一舞,一面雪白的大旗“呼喇喇”展开,迎面飘扬。清冷的月光下,旗上写着四个血红大字——“正义鹤王”!
这白旗红字,凄艳中却带着萧杀之意。
***
牛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开始不安,手不由自主便搭上了剑柄,因为用劲而青筋凸现。
公孙芝的脸苍白如纸,一层铁青色在脸上若隐若现,甚是诡异。
章伯威似乎哆嗦了两下,他勉强稳住身子,但接着又哆嗦两下,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青衣战士和黑衣战士纷纷倒退,拔剑举刀,如临大敌,眼光恐惧地投向黑暗,仿佛有恶鬼随时会从黑暗中跳出。
而林大果的头刚探出来,一看到“正义鹤王”四字,呻吟一声,又直挺挺倒了下去。
牛先生涩声道:“你不是‘鹤王’。”
白衣人点头,道:“我不是。”
魔教众人刚松了口气,却又听他道:“但是‘鹤王’也已到了。”
众人刚松弛的神经又绷紧起来。
燕自怜见“鹤王”人还未到,便吓得众人如同惊弓之鸟,不由大感痛快。
其实她也很紧张,一颗心“怦怦”地几乎要跳出胸膛来,因为她知道,她就要见到“鹤王”了。
“正义鹤王”
——这个当今武林中侠誉最盛、市井间传奇最多、百姓顶礼膜拜、恶人闻风丧胆的近乎神化的人物。
——这个行踪飘忽不定、面目神秘莫测、但却是江湖中最有魅力的人物。
他——即——将——出——现——
***
牛先生冷笑道:“近几年‘鹤王’的名头可真不小,可是说来说去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是男是女、是丑是俊,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说不定就是你们装神弄鬼、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人物。”
公孙芝接口道:“是啊,‘鹤王’自称是正义之神,为何总是躲躲闪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真切虚伪造作,一点都不光明磊落。如此荒郊野岭之地、天昏地暗之时,‘鹤王’若是自命英雄的话,就应该现身出来让大家瞻仰番。”
众人见“鹤王”依然不见踪影,顿时胆气大壮,说话也有些忘乎所以了。
章伯威大喝道:“‘鹤王’自命英雄,可在章某眼中又算得了什么?我看牛长老、公孙舵主毫不逊色于他,就是章某也想会一会这名不副实的‘正义鹤王’!”他横眉怒目,傲然四顾,仿佛他一下子成了绝世英雄。
那白衣人见他们口出污言、大放厥词,也不生气,只是一个劲冷笑。
***
燕自怜暗暗焦急:“鹤王”怎么还不到?
听到魔教众人肆意嘲弄和诋毁,她感到怒不可遏,仿佛他们侮辱的是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鹤王”这么维护,她几乎要挺身而出,痛斥一下那些口沫横飞的跳梁小丑。
杨大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朝她摆摆手。他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
白衣人挥展大旗,挺胸凸肚,威风凛凛就象天神下凡。
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天上飘浮着的一片白云。
血红的大字,怵目惊心,透露出浓重的萧杀之意。
只听那白衣人大声唱道:
“天下何不平,善良每遭欺。
蘸取恶人血,染我正义旗!”
歌声雄壮,响遏行云,惊得山鸟扑翅乱飞。
一声长吟响起,鹤唳般清越,从远处呼啸而来,直震得众人耳膜隐隐作痛。
一条白影,犹如白鹤从天而降,落在众人面前。白衣闪闪,如帝王般高贵。
他这么一站定,牛先生、公孙芝、章伯威和一干青衣、黑衣战士便不自觉倒退三步,眼中露出了敬畏之色。
***
燕自怜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忍不住探出身去张望,好在众人都注视着“鹤王”,谁也没有留意到她。
“鹤王”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光燕自怜,其实在场的人都想知道。
当今武林,还有比“鹤王”更神秘、也更有魅力的人?
老人提起他,会象对先辈般满怀敬仰;少年论及他,会象对偶象般五体投地;幼童闻及他,会象对天神般赞不绝口;至于那些春闺少女,早已把他当作梦中情人。
在老百姓的眼中,他是解人困厄的菩萨,是正义和光明的化身,而在邪恶的人心里,他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死亡和黑暗的使者。
“鹤王”究竟有何魔力,能让天下人都为之心动?
***
“鹤王”也并不比常人高大,可是每个人似乎都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
他的一身神奇的白衫,流光溢彩,在月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让人不敢正视。
他头束金冠,腰缠玉带,雍容华贵,透露出帝王贵胄的不世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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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上蒙着一抹轻纱,如薄雾升起,五官若隐若现,更添神秘风采。
寒眸所经之处,众人无不暗自颤抖。
——这就是武林中千人传万口议的“正义鹤王”?!
***
燕自怜出神地望着“鹤王”,她的心头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一种在熟人面前才会有的冲动,可她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到“鹤王”。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她怎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
静寂中,牛先生轻轻地咳嗽了一下,用一种极不自然的语调道:“尊驾便是名动天下的‘正义鹤王’?想不到在此山野之地、明月之夜,能一睹‘鹤王’风采,我等实是三生有幸。不知‘鹤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鹤王”的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得他心里直发毛,只听“鹤王”用一种沉稳的语调道:“诸位放着温床暖屋不睡,美酒佳肴不享,却甘愿在这人鬼不至的野地受罪,不知又是所为何事?”
牛先生道:“‘鹤王’纵然管尽天下不平事,却管不得我们在这里歇息吧?江湖中人,本就是风餐露宿,奔波于草莽间,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鹤王’也是江湖人,难道还不明白这道理?”
公孙芝想到自己身为一方舵主,断不能在部下面前噤若寒蟑,失了威信,当下道:“‘鹤王’既非公门中人,便约束不了我们,况且我们和‘鹤王’本无过节,和气生财不是更好?”
这话的示弱之意连公孙芝自己也觉察出来了,他不由暗骂自己窝囊。平日以英雄自居,宁死不屈,今日怎么如此中气不足?真是丢脸之至。
“鹤王”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冷冷地道:“我与诸位确无过节,本来相安无事,可是为了一些人命,我不得不为他们讨回公道。”
牛先生道:“不知是什么人,让‘鹤王’这般耿耿于怀?”
“鹤王”沉声道:“安平镇三十多居民中毒雾而亡,自然门葛衣惨遭毒手,还有水月山庄、扬威镖局和江南武林志士丧命在你们手下的,这些血俩难道不应该向你们讨取?”
章伯威抢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葛衣身为虎堂副堂主,居然给自然盟通风报信,泄露了本教机密,难道天教没权处置一个奸细?”
“鹤王”厉声道:“那安平镇上的无辜百姓呢?他们与世无争,却白白丢了性命,皆源于你们称霸武林的野心。你们杀人如同把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我要顺应天意、迎合人心,向你们讨回个公道!”
章伯威脱口而出道:“那是‘毒——’”话一出口,他便觉后悔。这不仅是向对方示弱,而且得罪了“毒王”,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公孙芝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不便在此时此地向他发脾气。
牛先生道:“安平镇居民伤亡确由天教而起,也不必推卸责任。但自古成就大业的英雄,就是踩着别人的尸首爬上去的。莫说古代帝王建立洪图霸业,就是大将军的赫赫军功,难道不是建立在累累白骨、血流成河之上?天教正欲开创武林大一统的新局面,区区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众望所归,四海晏平,百姓安居,再外抗强虏、内除奸贼,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鹤王”哼道:“夸夸其谈,没得惹人耻笑。你们的教主不仅要当武林的霸主,还要做君临天下的帝王吧?狼子野心,欲盖弥彰,恐怕没等你们统一武林,我们便有亡国之危了!”
牛先生道:“君主本应由德者居之。当今圣上儒弱无能,沉湎酒色,致使奸人弄权,天下大乱,外族又是虎视眈眈,国家岌岌可危。本教教主聪慧仁义,更兼武功天下无敌,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鹤王”道:“党同伐异,大肆杀戮,这便是仁义?不思抵抗强虏为国出力,却图霸业一意孤行,这便是聪慧?就算他武功天下无敌,也必会为天下人所唾弃。在下不才,倒也想领教一下贵教教主的绝世神功!”
牛先生道:“看来今日‘鹤王’是不肯收手的了?”
“鹤王”斩钉截铁的道:“不错。以血还血,杀人偿命!”
牛先生暗自思量:今日是勉力一搏,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却听那白衣人对章伯威道:“章大镖头,你刚才不是想会会‘鹤王’吗?这时候怎么充起哑巴来?”
章伯威脸色一变,忍不住倒退数步。
“鹤王”的目光也移向章伯威,道:“章大镖头人称‘满天星雨’,一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不知肯否让我见识一下?”
章伯威涩声道:“在下信口雌黄,‘鹤王’何必认真?吃了豹子胆,在下也不敢与您交手。”
那白衣人道:“既然你不愿与‘鹤王’交手,那就由我来领教一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章伯威不知这白衣人的来路,因此有些犹豫不决。
牛先生有些不满了,道:“伯威,既然他盛情相邀,又何必推辞?就算武功不如人家,也不能堕了天教的威风嘛!”
章伯威暗骂他老奸巨滑,让自己做问路石,但现在已如上弦之箭,不得不发了。他心想:这白衣人总比“鹤王”好对付,只要赢得一招半式,“鹤王”绝不好再为难自己。想到这里,他信心大增,决定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衣人见识一下名震江湖的“满天星雨”。
***
一片乌云飘过,将明月遮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有几点星光洒下,万物影影幢幢,显得扑朔迷离。
白衣人将手中大旗往地上一插,白旗和他的白衣在黑暗中分外醒目,而章伯威皂衣皂裤,已完全溶入黑暗中,只有一双冷冷的眸子闪烁着阴狠狡诈的光芒。
这正是章伯威施展暗器的最佳时机,老天爷也似乎在助他。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老江湖的章伯威绝不会忘记这点,所以他立刻发动了攻势。
一刹那,至少有七块飞石六枚金钱镖五支袖箭四根铁钉三把飞刀两柄小斧外加一蓬急雨似的毒砂迎头向那白衣人飞去,半空中迷迷礞礞真似一阵星雨。
经过二十余年苦练,这手“满天星雨”已被章伯威练得炉火纯青,就算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也会手忙脚乱,何况这年轻人呢?这漆黑如墨的夜晚,他无疑又多了几份把握。
章伯威似乎已看到白衣人被射成刺猬,在地上翻滚哀号,鲜血将白衣染得一片殷红。
***
那白衣人却一点不慌,一双眼眸闪闪发亮,仿佛闪烁着的两颗寒星。
然后他从袖中伸出手,向暗器抓去。
他竟要用一对肉掌去破这风雨般密集的暗器?
不光章伯威,连牛先生、公孙芝等一干人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蓦然间,那双手忽然化作五双、十双、百双,象摘果子般轻巧地将各种暗器抓在手中,然后大袖一挥,将姗姗来迟的毒砂也一扫而光。其速度之快,手法之妙,真是匪夷所思。仿佛风儿吹过,回头再要寻找时,它已无影无踪。
白衣人看着章伯威,脸上的面具透露出无穷的嘲讽之色。他手一放,各种暗器“叮叮咚咚”落了一地。
章伯威失魂落魄地看着满地引以为傲的暗器,张大了嘴,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衣人带着笑意道:“章大镖头还有什么绝活,尽管使出来,让我也能大开眼界。”
章伯威也不吭声,猱身扑上,挥拳向白衣人打去。
白衣人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他还有勇力再斗,一怔之后,马上轻巧地化去了章伯威的攻势。三招过后,就算不会武功的人也看得出,章伯威比白衣人差得太多了。
但章伯威毫不退缩,继续全力猛攻,而白衣人随手化解,却并不施重手,似乎成心想让章伯威出丑。
牛先生暗暗奇怪:狐狸一样的章伯威,怎么今日好斗得象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对手明明比他强一大截,他怎么还死缠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