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梳理完毕,简单地带了两身衣裙,就跟了他带上门而出。我们打了的士,坐在后座上,我倚在他的怀里。
车朝北京站飞驶而去。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们也感到了自由。虽然人来人往,但大家互不认识,我们可以更像情侣般地亲呢在一起。
我们换了卧铺牌,上了卧铺车厢,很快找到了铺位。然后把行李放好,双方坐在车窗内看窗外的风景。
“你说人活着为了啥?”
“我的回答你可能很惊讶的。我有时觉得在七情六欲的支配下,人活着也无非就为了应付自己五花八门的想法。”
“累不累?我倒觉你很充实。”
“累是必然的,活着就是受累。你没看到那么多了不起的名人在达到一定程度时,就觉得无路可走了,只有自杀。伍尔芙、海明威、杰克·伦敦、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还有我们更近的三毛和海子。老实说,自杀是超越劳累的最简单的方式,简单得令人惊讶,令人惋惜。”
“那么,和我在一起呢?”
“小傻瓜,你是大使,你不是俗人,只能另当别论。”他冲我多情地笑笑。
我也回他一个妩媚的笑。
火车启动了。渐渐地由慢而快在旅途的歌曲声中离开了北京。当火车奔入广亵的冀北大平原时,我望着辽阔的运动的田野,猛地感到心情开朗,心旷神怡起来。小的时候我在贫穷的山区生活,很少能看见山外的天空。流浪的日子里,整天在拥挤的闹市里奔走,像一条鱼,在人们编织的网中游来游去,除了拥挤与喧嚣,没有太多的感受。
我几乎从来没有认真地看一眼山区景色和都市风情。过去为理想而刻苦读书。鲤鱼跳龙门以后,我发现理想化成了泡影。过去的经历仿佛远去的流水,但能听到那远远的流水声。现在,有闻达在我身边,我有种满足感和自豪感。
“你在想什么?”闻达问我。
“我在想,明天是否仍有阳光。”我说。
“天气预报说,这段日子无雨。”
我知道他没有听出我话中的涵义,只是嫣然一笑,不再说话。
闻达却有了话题,他扶了扶眼镜,遥望外面的原野,说:“真是天公作美,我们可以玩个痛快,这时节正是张家界最美的时节。”
列车在微微的振动中匀速前进。闻达看着我一直凝视窗外,以为我在想家,我说:“月,咱们随便说点什么吧。”
我想了想说道:“有一个女孩真逗,明明她特别喜欢一个男孩,男孩也特别喜欢她。有一次她用烟头在男孩胳膊上烙他,还问他疼吗,男孩没有言语,直到她连续在他胳膊上烙了几个伤疤,男孩才起身走了,仍然一言不发。从此男孩离开了女孩,女孩很懊丧。如果你是那男孩,你如何对待那女孩?”
“我觉得那女孩有些心理变态,我要是那男孩,当然会远远地躲着她。”闻达说,“我有两个同学,当时点名批评他们都不顾,有一次女孩在男孩的胸口刺了几个字,据说样子很像岳母刺字,刺了‘我爱你’,并刺了自己的名字。毕业后他们果然结婚了,但我最近听说他们正闹离婚哩,原因就是那女孩心理变态,总是担心别的女人夺走了她丈夫。丈夫的所有信件,她全都先拆看一下。这种不正常的举动使同事们钻了空子,有人以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口吻写了一封情书,挂号寄给她丈夫,她看后勃然大怒,说丈夫有了外心,丈夫越解释她越怀疑,直到现在闹到了法院去了。”
我抖了他一下说:“不说这种话题了,换点愉快的。”
“好吧,据说天津有个出租车司机凌晨接了三位穿黑色服装的男人,送到郊外的一户人家门前,本来拾块钱,那三人很大方,每人给了十块,天亮后,司机发现却是三张纸钱,就是那种烧给死人的钱币。司机又到那户人家问主人清晨来的那三位客人还在吗,主人有些不解,司机向他说明了情况,主人告诉他三个客人没见,倒是自家的母猪下了几个猪仔,八成是阴魂投胎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灵魂转世也是有的。”
“再说一个,有所大学闹狐狸精,一个宿舍的女生每晚都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个英俊的男孩与她们相好,弄得她们神魂颠倒,全都住进了医院。还有一所大学的厕所里晚间闹鬼,晚上学生到那里去解手,尤其是一个人去时,总会听到有个可怕的声音从地下响起:”你冷吗?‘’你要纸吗?‘真是吓死人了。“
“尽瞎说,尽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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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达感到有些困意,便躺在了铺上,说要睡一会儿。对我说,你也睡吧,路远着呢。
旅途归于寂静,寂静中只有车轮与铁轨接触产生摩擦的响轰声。
火车在晚上七点多钟抵达洛阳车站。这天晚上我们在一家旅社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们离开旅馆,把行李寄存在车站里,然后带了些轻便东西坐车去洛阳南部的龙门石窟。刚下了汽车,还没有到售票处买去龙门的门票,就有一算命老者冲闻达招了招手。
老者并未给他算命,而说:“年轻人,我送你几个字,我不爱给人算,看见你,就想说一句话。这条子你到没人处看去吧,我不必多说,你该明白了。”
闻达接过字条的一瞬间,老头已步入人群,再也没有看见。
我们在山顶上展开纸条,上写:凡事多担险劝君忍为贵春色献绿无秋尽霜含泪闻达揉了那纸条,不以为然地扔到了草丛中,拉住我的手说:“走吧,咱们就一天玩的时间。”
“你怎么扔了它?”
“江湖人,专爱故弄玄虚。”
在洛阳,我们游了龙门石窟后,又去了关林和白马寺等地,回到车站已是傍晚时分,我们乘了九次特快,可惜没有了卧铺,我们只好到硬座车厢里。车上的人太多了,而且气味很怪。许多人站在过道里,有的人甚至钻在车座下面去睡觉。
我们挤在两节车厢接头处。一位农民欠一下身子,挪出一块地方,让我坐在他的包袱上。我向他表示了谢意。闻达把密码箱放在包裹上让我坐下,自己站在我身边。半个小时后,我让他坐下歇会儿,他脱下风衣坐下,然后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把风衣盖在我身上。
车厢很像巨大的摇篮,摇动中的旅人脸上都笼罩了一层倦意。我头斜倚在闻达肩头,脸贴在他的怀中闭上双眼。我跑了一天路程,确实有些困倦了。凌晨四点多钟,我们到了襄樊车站。我们在候车室里坐到天明,随后买了到张家界的火车票。
到了张家界车站,我们刚出站口,就看见外面的人群中有人举了硬纸牌:接北京来的闻达先生闻达带我到了举纸牌人的身边,向那人递了一只烟,说:“我就是北京的闻达。”
那人赶忙接过了闻达手中的东西,说:“闻先生,是刘主席特派我来接你们的。”
刘主席是闻达的好友,也算是个文人。他特别崇拜闻达的学识渊博,对他人文章记得很熟练。他写散文,发了不少文章。
在张家界市武陵源区政府所在地索溪峪的一家宾馆里,刘主席为闻达接风洗尘。这位土家族出身的作家身担区政协副主席,也就三十六七岁,显得精明强干。以前他与闻达曾在几次文学作品研讨会上相遇过,谈得很是投机,也自然成了深交了。他错把我当成了闻达的妻子,对我夸讲了几句。
刘主席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房间里,饭后回到房里,我和闻达都有些困意,相安无事地睡去。
次日清晨,我被一声清脆的山鸟叫声惊醒。我睁开惺松的双眼发现天已大亮了。看看闻达还睡得正香,我悄悄起来,拉开暖色的窗帘,到了阳台上,山里早晨的空气很清新纯净。
尤其在秋天有些凉爽中透着冷意。我眺望远山,百丈峡在青雾中颇为壮观,黛青色的山色透出隽秀的气质。太阳还没有出来,视野所及的地方无不给人一种透心透肺。心旷神怡的感觉。
“假如有一天,我有了钱,一定在这里结束自己的流浪生涯。”我想。
“这里真美。”闻达说不知什么时候他来到我背后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顺势倚在他的怀里,说:“等我们老了,就在这里盖间房子,你说怎么样?”
“好,这里才是我们最美好的归宿。”闻达抚着我的长发动情地回答。
我们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想象中。
早饭以后,刘主席请我们上了轿车,直奔风景区。轿车在美妙的风景包围中行驶一段路程,停在十里画廊处。刘主席安排司机:“明天在第三招待所,下午三点接我们。”然后领着我们沿一条峡谷进山。
刘主席是这带有名的活地图,每一个山头,每一个传说他都知道得很详细。一路上他故事不断,总是很诱人。
“有一年夏天的傍晚,我骑车回家,路过一片稻田,听到田间有古怪的声音,我以为是有人在地里干活,我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应声。我正准备过去看个究竟,突然一条水桶粗的巨蟒腾空而起,进了山谷之中,真怕人。”
我听说山里面有巨蟒出没,心里怕,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闻达的手,闻达笑了:“他是侃着玩的,别信。”
“再给你们讲个真实的事情,前年有七个上海游客到山里游玩,抬头看到对面陡峭的山岩上,有几个仙女翩翩起舞,那峭岩连猴子都攀不上去,那几个仙女足足跳了半个小时,有人拍了照片寄给了我,那绝不是什么海市蜃楼,这里真的有仙人。”
我们一边走一边听刘主席不停他讲山里的怪事。到天子山上已是下午了。在天子山上看西海风景,真叫一绝。千峰争秀,怪石林立。闻达赞叹不已。
到了晚上,我们就住在了政协招待所。刘主席在这一带算是名人了,招待所工作人员大都认识他。晚上刘主席把我们按排到二楼一间双人房间,他自己住在隔壁。
登了一天的山,我们都有些困倦。刚闭上眼睛,就感到自己的身子轻轻飘了起来,月光如水,我从窗口飘出。看到有一个人在前方提着一盏灯。我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觉得背影很熟悉。我追赶着那个人,那人在月光下的怪石中突然消失了。我站在山石上,感到脚下阴风阵阵。我看到山石下有一个人躺着。到下面一看大吃一惊,是血淋淋的闻达死在那里。我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大叫:“闻达——”闻达赶忙打开灯,跑到我的床前,摇醒我。
“做了恶梦。”我缓过神后说。
“别怕,有我在你身旁,睡吧。”
“我真怕离开你。”我说。
“哪能呢?除非我死掉。”闻达还要说下去,我已捂上了他的嘴巴。我想起刚才的梦境,心仍嗵嗵直跳。
在武陵源的几日里,我们玩得忘掉了许多烦恼。临行时,刘主席把我们送进火车站,握住闻达的手说:“我等你们再来玩埃”我们回到北京,先到了我的住处。
闻达说出去买点吃的东西去。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一本书。
一会儿,门开了。我说:“这么快你就回来了。”
但我感到气味不对,一看不是闻达,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胖胖的,也挺白皙,一脸的怒气,出气也很急促。
“你贵姓?请坐。”我坐起来。
“臭表子,不要脸的。”来人不由分说,劈脸给我一记耳光。我立刻明白来人是谁了。
她不愧是搞新闻的,她很敏感。她说几天前她就打听到了闻达帮一漂亮的女孩租了间房子,她便怀疑闻达和这女孩关系不正当。她忍着满腔愤懑之情,不仅打听到了地址,还找到了房门,一连几天都在这里等候。今天总算等到了。
我挨了一巴掌,开始不知所措。像一头受伤的小鹿躲避恶狼追逐似的。我马上冷静下来,抓住她的双手,只一推,就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指着她反击:“你算什么玩艺儿?有本事把男人侍候好呀,跟个母狗似的,凶什么?”
恰在这时,闻达进来了。当他看到火气冲天的妻子愣住了。
“好你个不要脸的伪君子,整天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竟敢金屋藏娇。难怪前些日子不回家,原来躲在这里泡妞儿泡表子呢。”她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他感到一口恶气从胸中翻了上来,挥起巴掌狠狠掴了过去,然后拉起我说:“告诉你,我爱她,还要娶她,与她共度一生,这是我的权力。”
那女人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她一头向闻达撞了过去。
闻达慌忙躲开。她顺着惯性收不住脚跟。一头撞到了桌子上,当场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我见状,惊恐不安,闻达已被气昏了头,恨不得她给撞死才解气,不理她。
“她头流血了,快,救救她吧。”我说。闻达这才扶起妻子,我递给他一只干净手帕。
“我去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