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又可以说回来了。
“残缺”是可以产生美感的。维纳斯不是就断了臂的吗?
而断臂的维纳斯却是完美的维纳斯。美妙绝伦的维纳斯却是残缺的。
我与刘明辉,交往了三年。几乎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现实与想象之中不停地徘徊。
有时我就想,如果我跟他发生了床第之欢,后果会是如何的呢。
一个可以肯定的事实就是我们享受到了短暂的肉体之欢愉。
但我们同时也会失去许多。
男女之间的交往,如同我们这般纯洁而真实的,大概是很少的吧。
有人说萨特与波伏娃是最好的柏拉图之恋,我不同意。
为什么?
因为他们更改了柏拉图的愿意。柏拉图自己的婚姻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他是在痛苦中寻找了一种更为美妙的情感。
肉体之欢是会把精神的美妙想象击得粉碎的。这一点我非常相信,也从我与老刘的交往中进一步得到了印证。
美是需要距离的。
萨特与波伏娃的交往打破了这种距离。他们毕竟同居了,毕竟有了肉体之欢,Xing爱也曾将伟大的萨特陷入了迷惘之中。他除了与波伏娃有Xing爱,还与别的女人有过Xing爱。
当然,这不是今天咱们谈论的主要话题。我要说的是,我与刘明辉的三年交往才是柏拉图理论的最好印证。
这在九十年代的中国大都市北京可谓一个“奇迹”吧。
一定会有人怀疑我在痴人说梦。谁会相信一个男人与一个漂亮的少妇的接触是没有性接触的呢?
但是,这个世界奇妙得很。就会有一种印证柏拉图理论的两性生活诞生了。
它就产生在我和刘明辉的身上。
你能说刘明辉没有了性的要求?我知道自己在许多次夜半的梦中醒来,双手抱在胸前,有一种渴望很强烈。四十岁的女人没有Xing爱要求,那是扯淡。这个时候,我想得最多的就是马良。我时常在梦里枕着他的胳膊睡觉,时常在梦里回味自己的初恋与婚姻。
但当我走向刘明辉时,这一切对肉体的渴望就烟消云散。
他博大的胸怀把我融化了。
躲藏在他博大的怀里,我没有了任何邪恶而又正常的性要求。他身上洋溢着父性的东西,我在他的拥抱中感到安全。
一切都像刚刚开始似的。
几乎每一次都是那么新鲜,如同一株神奇的果树,每天早晨都会结出新鲜的果实。
你也许会认为我们两人都是假正经。
你也许会认为我在说谎。
但有多少回,我们扪心自问,我与他的交往到底算什么?
我与他的这种既热情拥抱又不发生性关系的交往,该用什么概念表述?
我不明白。
我相信其他知道我俩关系的人也不会明白。
他的妻子不是曾与他大闹吗?但他“问心无愧”地解释,他与我是“纯粹”的交往,是纯洁的友谊。友谊很正当的。
他的妻子当然不会相信他。尽管他做了最大努力去解释,仍然不能得到“理解”。
看到他有点憔悴的身影,我心里很沉重。
更多的是难过。
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大概把我们的每个人的心都染得变了颜色吧。我感慨。
他更加对我的友谊充满信心。他告诉我,也是安慰我说,这个社会上“头发长,见识短”的人太多太多了。这个社会上过多的“酱油”已把人们的心都染得发红了。没有了真实的颜色。
他在感慨中不断安慰我。
我在流泪中安慰他。
我们的确达到相濡以沫的程度。
时光是无情的,跨过四十岁生日的门槛以后,一个女人会感到自己突然变老了。是啊,我发觉我就是老了。表面上年轻,实际上心态已经老了。
“老了”的女人需要什么?我现在常常一个人思考这个问题。
我明白这个问题在纠缠着我,以后还会纠缠下去的。
老实说,四十岁以前我从未有什么衰老的感觉。
我那时总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对,时常有当孩子的那种天真烂漫。
但当我明白自己年过四十时,尽管别人都说我一点不显老,我真的感到自己老了。时常有种当婆婆的感觉。我的朋友们还都羡慕我,我与她们站在一起,肯定在外表上年轻她们好几岁。
她们的衰老是表面的,但她们内心都是充实的,她们部有一些沉重的家庭负担。上有老人需要搀扶,下有孩子需要呵护。
比起她们,我大轻松了。这种轻松的生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明白吗?不真实的感觉。没有男人,一个人白天行走在一套在北京来说还算豪华的房子里。
有时候我在父母那里住上几天,再回到家,见到屋里的一切东西都原地不动,一切都形同虚设一般。
你感到真实吗?这不是在真空中生活吧?你会问自己的。
我真的有种轻如鸿毛的感觉。
有时长时间一个人躺在床上,会进入一种软绵绵的幻觉中。会感到自己卧在一块软绵绵的白云上,这块白云载着自己在北京的上空来回地轻飘。
从海淀到朝阳,从丰台到崇文。
我会清楚地看到自己青少年生活的每一个地方。会清楚地看到一个小姑娘穿得花枝招展,脸蛋很光洁,很漂亮。她在一步一步走向现实,走向喧嚣的大都市。
她眼里蕴含浅浅的忧伤。
初春的小雨在她孤独的身体上轻轻飘落。她没有撑开那夹在腋下的花桑没有忧伤的我突然心里难受起来了,阴云密布了。
……在幻觉中我会听到床头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肯定是越洋电话。
马良刚到美国时在旧金山住过一段,他身上不缺钱。他出国时就问过许许多多去过美国的人了。
在美国,金钱是第一的,人情很淡。亲戚之间的财钱都是很在意的。
美国的历史很短暂,算是一个移民国家,人们缺乏一种土地一般厚重的情感,是一个用金钱垒起来的国家。
我们这样的家庭,你应该明白的,老爸老妈背景很大,搞点钱并不难。只要你有亲戚朋友在金融界,搞个十万八万还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情。
所以嘛,没有亲戚朋友的扶持帮忙,单靠自己的努力,人很难实现自己的梦想的。才华横溢的人多着呢。
“背景”在咱们这里的作用是巨大的。
没有“背景”,你的事业发展起来是相当困难的。
我这种“幸运”的人也时常思考华盛顿的一句话。
他说人在命运面前的努力显得很微乎其微的。
不错,多少有才华的都被深深淹没在世俗的洪流里去了。
马良也算个平民之子,但他的老婆是我就不一样了。他很顺利地发展了自己,他很扎实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成功。
他打电话时总是充满了感激之情。这话,婚后我多次听到,有时舒服,有时难受。
你想,夫妻之间,他感激我。这种感激与冯友兰先生说的那种感激是有区别的。
冯先生说他一生中得益于三个女人,他的母亲,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儿宗噗。他是在这三个女人的帮助下避免了诸多的尘世烦恼,他才专心致志搞起了自己的体系研究。
而马良对我的感激就不一样。
婚后,作为一个女人,我基本上没有干过什么家务。
搞着研究课题的他几乎每天都干家务,一点脾气没有。
他就是乐意做,做得津津有味,做得有声有色,做得干净利索。
他这人就是这么精力充沛。
所以,我对男人对家庭观念是有看法的。有人说搞事业的男人对家务很冷淡,但我认为这话不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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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男人干事业可以不顾其他,他们对衣食住行的感觉特别不敏感。他们像“木头”一样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成绩。
我敬重这样的男人,但我不愿跟这样的男人生活。我觉得跟这样的男人生活一辈子,没有诗意,也缺乏情趣,很累的。
我这一生,到今天为止,所接触的两个男人,应该说都是非常优秀的。他们都是非常懂得生活的男人。他们走进我的生活令我非常幸运的。
没有迂腐气息,而又博学多才的男人,特别是英俊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我幸运地遇上了。
有人说,上帝造人时就是很不公平的。有的人处处幸运处处顺利,生命的小船可以平平安安一帆风顺地到达他生命的彼岸。而有的人生来就是“倒霉蛋”,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让他给碰到了,尽管他才华出众,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比如大画家凡高就属于这一类的人。他仅仅活了三十七岁,是自杀而死的。而且在他生前,一幅画也没卖出去。没有女人爱上他,只有一个妓女爱上了他的一只耳朵,他就毫不犹豫把耳朵割下来送给她。
命运是最会捉弄人的。
刘明辉同样也被命运捉弄过。
在他的青年时代也曾被命运捉弄过。所幸他受到的伤害很少。
他也被同行排挤过,但他挺了过来。
刘明辉属于典型的古典主义者。他的许多见解,许多论点都是从古典主义那里继承过来的。他身上儒气很重,但没有老学究式的迂腐气息。
这一点对他这样的教授是很难得的。
正是这种鲜活的生命气息才使他走向了成功。有情趣的男人身上都看不到迂腐与狡诈的东西,但你却能感受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他们所以能创造出成就,均得益于这种坚强的生命力的。
你可以观察一下身边的学者们,他们也许有的才气并不突出,但他们旺盛的生命力促使他们不断努力,不断奋进,在某个学术领域还真成就了一番事业。
而反观有的人,读书破万卷,一肚子学问,但性格里有明显弱点,成了书呆子,一事无成。
还是仔细谈谈我跟刘明辉的故事吧。
在我讲述自己与他的故事时,忽然感到有些为难。为什么?
我们俩之间的关系是纯洁的,如同初恋时的一对恋人。
互相都紧紧吸引着对方,但我们决没越过雷池一步。
也许一旦我们越过这片“雷池”,我们的故事就会同样变得庸俗不堪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有一天晚上,我独自坐在院子里的花坛边,静静地想看什么。凉凉的风打得我一抖一抖的,我有点害怕。
这是初秋的晚上,院子里没有多余的人,我的屋子里亮着灯,但我不敢进去,我不知道这个孤独的夜晚自己如何度过。
我其实也是在等待,等待刘明辉打来电话,待他的电话一来,我就立刻赶赴他所指定的地方。
也不知什么原因,我不想给他打传呼,也不想给他打电话。
我只是静静地等待。
我不相信刘明辉不会向我打来电话。
可是西边的那勾残月消失了,他没有来电话。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有一个安稳的家庭和几个相对不错的朋友。
他是否正在与家人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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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风冰凉地飞迸小院,我双手紧紧抱住双肩,在微微颤抖。
我忽然想哭。
眼泪自己就流了出来。
我没有擦去。
风照样不大不小地吹个不停。
不知什么时候,我不冷了。身子也不再抖动。我的身边有一股热烘烘的气息。
起初我还以为是不是天气变暖了。
可是,当我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我身后时,我的两眼模糊了。
我不顾一切地扑向他的怀里。
我身上搭披的外套掉了下来。
他把自己的外衣早就搭在了我的背上。他自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他站了多久,我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你还冷吗?”他问。
“我不冷”。
我是不冷的。他却在发抖,秋风是那么的凉。他的双手很凉。
我们赶紧进屋。屋子里当然很暖和,这里曾经是我和英俊男人马良的温馨之所。
而现在,另一个我爱的男人进来温暖了。
他带来了一盒磁带,是西部歌王王洛宾的。这盘磁带一直在高亢的旋律中歌唱爱情和友谊,所以我们的手在不知不觉握在一起时,谁都不会感到奇怪的。
以前我独自一个躺在自己的温暖的小屋里,近乎与世隔绝。时间很漫长,漫长得如同多宝阁里停滞不动的破闹钟。
我在一种静谧的孤独中形影相吊。
现在,我可以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了。这个男人曾经是我少年时代的白马王子,曾经使我少年时代的梦里多出一个美妙的形象。这一切似乎是求之于踏破铁鞋,而得来全不费功夫的。
我们的感情不是风风雨雨的。
到我们俩这个年龄段时,一切似乎都是理智的。
但你不能说这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