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格为海岸的边缘城市。
【首都迁移计划】
距今约三十年前,本国政府与民间的联合科学团作出了可怕的预测:首都圈将会在二十至三十年之内,发生一场毁灭性的大地震;加上当时政经专家的主流意见都认为,首都的基建系统(包括都内交通运输及通信、医疗卫生、排污及废物处理等)都已经接近饱和点。政府在当时国内各主要传统财阀的支持之下,大胆公布了十五年内完成的“迁都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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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种种政治经济的角力之下,最后决定了以当时在任总理的故乡——东滨为新首都的选址。
现在回首调查这段历史,当可发现“迁都计划”的种种真相:实际上各老牌财阀大约早在十年前,便开始秘密收购东滨市的地皮,同时运用财力与政治影响力,游说并促成了“迁都计划”的实现。计划公布之后,东滨市地价暴涨,财阀再以地皮抵押取得庞大资金,投入开发“新·东滨都”的建设工程。一个簇新光亮的新首都,将不费吹灰之力就纳入财阀们的口袋……
【迁都失败与“倒产时代”】
整个以贪婪为原动力的“迁都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东滨市有如一只人为注药催谷生长的怪物般高速扩张。巨大高楼与华丽住宅区的地盘每天增加。大量建设工程及其衍生的各种新兴经济活动,吸引许多外国移民到来市内寻找机会,也有邻近贫国的非法移民涌入,提供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东滨市渐渐变成种族成分甚复杂的“多国籍都市”。一个钢筋与混凝土的梦即将完成。
但是有一种事情,是连财阀那巨大的手掌亦无力控制的:“迁都计划”进行的第九年,原首都圈大地震竟然爆发了——比科学家的预期提早了十到二十年,而对首都造成的破坏,却远远低于原先的估计。
民间团体及乘机发难的反对派政客,强烈谴责耗费巨大的“迁都计划”是一个骗局;媒体也顺着风潮,挖出了计划进行期间大量贪污丑闻,其中主要包括许多土地未经投标贱价批出的事件。
但是最致命的,还是金融界一份独立报告向外流出了。这份报告的结论指出:留在原首都圈所要付出的重建修复成本和各种损失的总值,比起继续“迁都计划”的成本还要低。
结果随着现政权倒台,“迁都计划”宣布无限期搁置。东滨市地价一夜之间暴跌,把金融与银行体系拖垮;财阀融资中断,加上手里的地产楼宇价值暴落,一个个本来如恐龙般强大的企业,竟然连环被收购、接管,甚至倒闭。全国经济陷于四十年来的最低潮。人称此为“倒产时代”。
至于东滨市,建设工程全体半途停顿,产权频密拍卖转移或被非法占据,全市的经济结构极度混乱。一个光辉的美梦还没有开始就完结了。因为谐音的关系,East Bay City被人们谑称为“Expired City(过期的城市)”。
【再兴与变化】
传统的财阀势力倒下来,造成了经济权力的真空。填补而上的是各种二线产业——其中又以受合法经济影响最小的黑道组织为首。在“迁都计划”进行的九年之间,原首都地产价值不断下跌,这些非法势力一直趁势买入(其中不免涉及大量的“洗钱”活动);到了“迁都计划”夭折后,首都地价大幅回升,这些时来运到的黑道一举暴富,成为新兴的财阀。整个经济结构改朝换代。
新财阀们却并没有忘记了东滨市。
东滨市的地产物业暴跌后,新财阀花费他们最近取得的强大财力进行大量收购,又或利用各种强硬手段非法霸占,并且重新启动城市的建设工程;在国会进行贿赂与威吓,通过法案令东滨市政府取得近乎独立于国家之外的高度自治地位;同时大举收买与渗透东滨的市政、司法与执法人员……他们一跃成为了东滨市完全的主人。
资本主义的最高理想逐步实现了:一个财阀完全凌驾政治与法律的“自由市”;一个所有规条皆在控制之中的“商人梦想都市”。
东滨市,依循着如此奇特的意志,获得了再次兴旺繁荣的活力,在湾岸上发出异色的光芒……
后记
假如我没有选择写作的话,我想大概最有可能是去当警察。
少年时的“我的志愿”,确实曾经是当警察。因为这个特殊情结,其实很早之前就有写“警察小说”的念头(特别是读过大泽在昌的作品《新宿鲛》之后),但终于到了今天才成书。
非常奇怪,在香港这样一个盛产优秀警匪影视作品的城市,有关警察的小说却竟然少得如此不成比例(一些前辈写过的“现代技击”或“侠盗类”小说也有警匪元素,但骨子里还是不脱武侠小说的本色)。甚至可以说,在华人通俗文坛,似乎从未建立“警察小说”这个传统。这本书里的中篇《东滨特搜队》系列,算是我朝这个未发掘方向的尝试。
《恶都大系》,是我跟好友袁建滔的另一次合作计划。
又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当时他偶尔问起我:“‘Sin City’中文该怎么翻译?”(当时《Sin City》未拍成电影,在美国漫画的爱好者圈子以外其实并不著名)我想了想随口答:“‘恶都’,怎么样?”其实译得并不准确,但这个颇能引起联想的名字,却渐渐变成了我们合力发展的一个创作项目。
当时合作的方式是:袁建滔主力创作整个故事的主要桥段;而我则着手建构这个架空都市“东滨市”的背景。最初本来是计划绘成漫画的(找了利志达作主笔),到了最后又是另一次因为欠缺资金而胎死腹中,跟《误宫大厦》一样“冬眠”了好一段日子。
直到最近滔向小说创作发展,决定重拾那个很有潜力的故事;而我在完结了过去的系列后正在摸索新题材,也对这个“东滨市”念念不忘,觉得很适合发展我心目中的“警察小说”系列。于是《恶都》的合力创作“再启动”,但这次不同的是:我们以同一个虚构都市为背景,却分头各自写不同的故事。结果就是他写成《慈悲》,跟这本书成为同时出版的《恶都大系》姐妹作——这样有趣的合作,我也不知道过去有没有人尝试过。
Stephen King的小说里最喜欢安插作家的角色,夫子自道。看过他一个叫《兰戈利尔人》的短篇,故事内容是讲一架正在航行中的长途客机,少数在机上睡着了的乘客,醒来发现只剩下他们,大部分人连同机师空姐竟然全部神秘失踪。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当然是飞机无人驾驶。恰好这些乘客里有个会驾驶飞机的人,才化解了危机。
有个少年乘客暗地里怀疑:怎么这样巧合,留下来的乘客刚好会有个飞机师?于是怀疑整件事情是某个阴谋。另一位角色是个小说作家,他听到少年的疑虑后就笑着说(记忆中大概如此):假如现实世界也像小说里一样,不容许一点儿巧合,什么事情都得有理由的话,那我们生活就轻松容易得多了。
当然这是King在藉角色之口,幽了读者一默。
另一位畅销作家Tom Clancy也有近似的感叹:“小说跟现实的分别是什么?小说要合理。(The difference between fiction and reality?Fiction has to make sense。)”史上最可怕的恐怖袭击“9/11事件”,恐怖分子非常“low…tech”,骑劫飞机用的不是枪或炸弹,而只是几把小刀;学驾飞机也不过是上普通的民间飞行学校,甚至用随街都买得到的“Flight Simulator”游戏软件。如果之前Clancy把这样的“情节”写进小说里,恐怕不被读者臭骂“不合理”才怪。
写小说永远就是有这样的难题:如何去画一条现实与虚构的界线。可这同时也是写作最有趣的一件事情。
这次我又再玩一玩“Sin City”游戏——再次以一个架空的城市为小说背景。也许是真的上瘾了?
乔靖夫
二○○七年七月一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