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光很好,再加上雪的反射,四外一片白亮亮,并不漆黑,罗扇立在那里赏了一阵子的月下梅花,觉得有些冷了,便要回去,转身时却看见自己身后不远处立着表少爷,动也不动地望着她。
见罗扇看见了,表少爷这才迈步过来,至她面前停下,伸手便要握罗扇的手,被罗扇偏身避开,倒也未强求,只温声儿地道:“冷不冷,傻丫头?”
“谢爷关心,小婢无碍。”罗扇浅行一礼,迈步就走。
表少爷几步追到头里拦住,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蹲□仰起脸来看着罗扇,轻声道:“扇儿,今日之事是爷错了,话说得太重,让你受委屈了,莫要生气了可好?爷给你赔不是,随你打随你骂,只要别不理爷,好么?”
“小婢不敢。”罗扇道。
“扇儿,莫怪我今日急火攻心,实在是我绝不能让你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了大表哥,”表少爷神情严肃地压低着声音,“我知道你从来没有那什么攀高枝的心思,只是我怕一旦大表哥把想要你的意图说与我那舅舅知晓,等待你的命运就只有做姨娘一途了,这是你所不欲,更是我所不愿,所以莫恼我故意打击他,若不让他明白他给不了你你想要的,他怕是要死缠下去不肯放手了。”
罗扇笑了笑:“爷不必解释,小婢知道今儿爷说的那番话是纯为了小婢好,小婢也没因这个生爷的气,爷给别人讲道理的时候成篇成套,怎么不将这些道理用给自己试试呢?爷也是豪门大户出身,也是嫡长子,也背负着兴族旺家的重任,同大少爷二少爷没什么两样,他们给不了小婢所要的,爷你同样也给不了,为什么却偏不肯放手呢?”
表少爷也笑了笑,却是紧紧盯着罗扇的眼睛,沉声地道:“因为我敢放弃一切带你走,而不管是白老二还是疯之前的白老大,都绝不是肯放下家族利益的那类人!正因我了解他们,我才会如此劝你,正因我了解自己,我才会不顾你的百般拒绝迎难而上,等着你被我打动的那一日。小扇儿,只要你肯,我现在就可以带着你远走高飞!”
罗扇仰脸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低头望住表少爷:“对不住,爷,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跟你,死心罢。”
表少爷早便预料到罗扇的回答,因而很快地接了她的话尾道:“我也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弃。”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来来回回总是这样,”罗扇偏身绕过表少爷,抬步往回走,“小婢只想活得简简单单,可这么简单的愿望竟也难以达成,有时候还真觉得挺累的。”
表少爷站起身同罗扇并排而行,见她肯同他说说心中想法,不由得很是高兴,倒不敢轻佻了,小心谨慎地正色道:“傻丫头,生活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把生活看得太简单的人,多半都是未认真对待生活的人,所以这样的简单其实就是贫瘠的同义词,这个贫瘠不仅仅指钱财,还包括情感和信仰,没有信仰的人活着等于没活,这样的人生有趣儿么?而丫头你是个认真活着的人,这就注定你的生活绝不可能简简单单,虽然会让你觉得很烦很累,但若你处理得当,你会收获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譬如你想要的自由,譬如你不想要、但是绝对百利无一害的我……所以呢,别气馁,扇儿,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要怪就怪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不是你的错,顺其自然就好,明白了?”
罗扇不得不再一次承认表少爷这个家伙认真正经起来时的确可称得上是一位良师益友,从开始到现在,他在各个方面对她的帮助和指点都能让她受益匪浅,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因他这番话竟然好了很多,就也不再绷着脸了——毕竟大家都是成人,表少爷不会因为她偶尔给他一个好脸色就天真地以为她对他有了好感,她的意思他完全明白,所以她才没有为了避免他误会而一见他就撒了丫子逃窜得远远——真这么干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因此罗扇很真诚地道了声“明白了”以表示对表少爷这番劝慰的感谢,表少爷虽知道这仅是她出于客观的表示,但也很高兴这丫头终于不再郁闷了,抬手替她拂了拂肩头上落的梅花瓣,然后规矩地收了手,只笑着道:“说句不够厚道的话——我倒真庆幸大表哥是在疯了之后认识的你,若是换作以前……”
“以前怎样?”罗扇随口问道。
“唔……没什么,不说这个了,”表少爷抬头看了看天,“以后每天的这个时候你我都到梅林里幽会如何呢?”
“好啊。”罗扇应着。
“嗤……鬼才信你,”表少爷笑,“你不把我丢在梅林里喝一晚上西北风才怪!”
“爷又不傻,等不到就回房呗。”罗扇嘴上这么说,心里还真是如表少爷所想。
“等不到也等,”表少爷望着雪地上两人的影子,“算是自罚,罚我当初没有等到你出现就毁了自己,这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每每思及,自恨入髓!”
84、谋我者死。。。
白大少爷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正值半夜,罗扇因奉了白二少爷之令晚上在东次间里值夜;正在窗边儿的小榻上迷糊,就听得床上响了一句:“爷要撒尿。”一个激凌反应过来;连忙爬起身取了夜壶至床边,见白大少爷眼睛还朦胧着,被子掀在了一旁,整个人晾在外面;一手伸在亵裤里挠痒痒。
罗扇把夜壶递过去;道了声“爷请用”,白大少爷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闭着眼睛含浑道:“给爷弄上……”
罗扇手一抖:这个……不、不好吧……人家平时连香肠都不好意思摸呢;嘻嘻嘻……
一番痛苦的抉择之后;罗扇还是伸手……晃了晃白大少爷的肩:“爷,醒醒,自己来罢,夜壶就在手边儿呢。”
白大少爷这才又重新睁开了眼睛,黑灯瞎火的就瞅见罗扇两只大眼在床边灼灼放光,先吓得缩了一下,紧接着一骨碌坐起身,伸臂就把罗扇薅进了自己的怀里:“小扇儿——别离开爷——别不要爷——小扇儿——你怎能有了肉吃就把爷扔到一边儿去?!爷不让你走!”
又、又做梦了……老娘在你梦里就不能干点儿除吃之外别的事情嘛?!罗扇拍了拍白大少爷的背好让他放松,温声道:“爷莫急,小婢就在这儿呢,先小解,小婢去给爷倒些水喝。”
白大少爷将脸狠狠在罗扇怀里蹭了蹭——像孩子在妈妈怀里撒娇一般,罗妈妈的一张脸立时就成了一颗红皮大苹果——人家——人家已经发育了好嘛?!就算不是波涛汹涌好歹也是微波荡漾好嘛?!你你——你不觉得硌吗混蛋?!不硌吗?不硌吗?混蛋!
好在白大少爷很快就放开了罗扇,接过夜壶老老实实地嘘嘘,罗扇背过身,努力用“白老大是个疯子,不是正常男人,老娘还是个孩子,不算正常女人”自我催眠了一阵,听得白大少爷道了声“好了”,这才转身接过夜壶,正要拿去厕室倒掉,白大少爷却不肯放她离开身边,死缠烂打地跟着一起去了厕室,又一起洗了手,再一起回到房中。
“爷饿了么?小婢去做些宵夜来?”罗扇给白大少爷披上件外衫,白大少爷乖乖地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罗扇,几乎连眼皮都不敢眨,生怕罗扇有那么一秒不在他的视线里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般。
“爷不饿,小扇儿,你哪儿也别去,就陪着爷。”白大少爷用力盯着罗扇。
“爷不饿就继续上床睡罢,明儿小婢再给爷做好吃的。”罗扇被这双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走去床边重新铺了铺床被,白大少爷如影随形地在她身后跟着,绝不肯放她超过他一步远的距离。
“好了,睡罢,小婢守着爷。”罗扇给白大少爷除去外面的衫子,走去衣架子上挂起来,白大少爷仍在身后跟着,然后回到床边,罗扇便指着床铺让他躺上去,白大少爷却是不肯:“你和爷一起睡!”
“爷要是这么着,小婢以后就不来伺候爷了。”罗扇沉下脸蛋子吓唬白大少爷。
“爷是大王,所有人都得听爷的!”白大少爷急了眼,“爷让他们守着门,不让你出去!”
得,睡了一觉把表少爷刺激他的话全忘光了。罗扇一翻眼珠子:“这么着罢,小婢给爷猜个谜语,爷要是猜上来呢,小婢就听爷的,猜不上来,爷就听小婢的,怎么样?”
“行,你说!”白大少爷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听好了啊——”罗扇一撸袖子,“说:远看像个小孩儿,近看像个小篮儿,说是个小孩儿吧,长得又实在像个小篮儿,说是个小篮儿呢,可看着明明就是个小孩儿——猜罢!”
白大少爷张着嘴傻了片刻,想了想方答道:“是个小孩儿!”
“错。”罗扇伸出两根手指,“还有两次回答的机会。”
白大少爷有些紧张,使劲地想了想:“是小篮儿!”
“错。”罗扇收起一根手指,“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是——是——”白大少爷急得四下乱看,“是小扇儿!”
“NONONO,”罗扇来回摆动着手指,“全都答错了,没机会喽!”
“那你说!答案是什么?”白大少爷不服气地一把抓住罗扇的手道。
“答案是——”罗扇奸诈一笑,“一个小孩儿,拎着一个小篮儿。”
大少爷又张着嘴傻了一阵儿,忽地把嘴一噘:“不公平!换爷给你猜个谜语,你若猜着了,爷听你的,你若猜不着,你听爷的!”
这个……疯子的谜语有准儿吗?罗扇转着眼珠子:“成,不过有个前提:爷可不许毫无根据地随意说,那答案得让小婢心服口服才行。”
“当然!爷是正经人,从来不随便乱说。”白大少爷拍着胸脯保证。
“好,那爷说罢。”罗扇认真听着。
“听好了啊——”白大少爷学着罗扇的样子一撸袖子,“说:远看像个小孩儿,近看像个小篮儿,说是个小孩儿吧,长得又实在像个小篮儿,说是个小篮儿呢,可看着明明就是个小孩儿——猜罢!”
这——罗扇一时哭笑不得:您老好歹改个标点符号也行啊,整个儿完完全全一字不落又复述了一遍!这就不能怪姐欺负疯子头脑不灵光了昂!
“咳,那小婢就回答了:是个小孩儿拎着个小篮儿。”罗扇堂皇地道。
“错!”白大少爷伸出两根手指,“你还有两次回答的机会。”
咦?好你个疯小子,跟老娘耍无赖是吧?罗扇面色不善地盯在白大少爷脸上,白大少爷冲她挤眉弄眼儿:“快答!快快快!”
“……小篮儿里装着个小孩儿?”罗扇犹疑地答道。
“错错!”白大少爷收起一根手指,“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快答快答!”
你妹!老娘倒要看看一会儿你怎么自圆其说!罗扇豁出去了,随口答道:“小孩儿的名字叫小篮儿!”
“檽(音nòu)檽檽!”白大少爷晃着手指,“全都答错了,没机会喽!乖乖听爷的罢!”
“爷倒是说说答案是什么?”罗扇瞪着他。
“答案是——”白大少爷学着罗扇的样子奸诈一笑,“鹦鹉!”
“……”罗扇黑线上头,“为什么……是鹦鹉……”
“小笨蛋,”白大少爷满脸宠溺地拍了拍罗扇的脑瓜子,“因为鹦鹉学舌啊,爷不是把你的谜面一字不落地学了一遍么?”
……噗……罗扇眉眼瞬间耷拉了,好累……感觉再也不想和疯子拼智商了……
“你输了!听爷的话,跟爷一起睡!”白大少爷喜气洋洋地拉着罗扇就要上床去,罗扇连忙挣扎:“不对啊爷,咱们一人输了一回,现在扯平,小婢没输。”
“那好,再来一回,这回谁输了都不许再推脱了!”白大少爷宽宏地道。
“谁出题?”罗扇翻着白眼死气沉沉地问。
“猜拳罢,这样才公平。”白大少爷挥了挥拳头。
罗扇不想答应,猜拳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她可不想把自己搭在这上面,因而摇头:“爷,睡罢,小婢就在床边守着您还不成么?小婢保证一步也不离开您还不成么?”
白大少爷尽管百般不情愿,可也怕再强拗下去惹得罗扇生气,只好闷闷地道:“那你让爷拉着你的手睡。”
这已经是白大少爷最大的让步了,总比真跟他同床共枕好,罗扇勉强答应了,待白大少爷躺到枕上后用一只手给他盖好被子,另一只手就被他牢牢攥着揣在怀里——可罗扇人小手短啊,被他这么一揣,人就只能坐在床上紧挨着他,还得歪着身子,比站着还累。
罗扇苦着脸静捱长夜,不多时白大少爷就睡沉了,发出微微的鼾声,罗扇试着往外抽了抽手,却被他潜意识地攥得更牢,只好认命地继续捱着,没一会儿就开始腰酸背疼,这姿势太无耻了啊伙计!身子不能趴也不能直,除非躺到床上去,否则你就得动用腰背臀三方之力撑着重心不倒,简直就是上刑啊有木有!?
罗扇勉力撑了半个多时辰,浑身都开始颤抖了,再次试着向外抽手,却见白大少爷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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