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才遵旨!」一下子,七、八个太监涌向龙榻,按手的按手,抓脚的抓脚,连李德意也掺合进来,牢牢抱住柯卫卿的肩头,把他摁倒在卧榻里。
「不、不要碰我……」柯卫卿虚弱地挣扎。
以往,毕竟是男女授受不亲,所以稳婆在检查柯将军的时候,都是隔着亵衣,再加上柯卫卿态度坚决,还没有人亲眼见过他大腹便便的样子。
此刻皇帝发号施令,谁还管得了那么多,两个稳婆一起上阵,扒拉开他的外袍、亵衣,就连绢丝亵裤也褪到膝盖以下,那毫无血色的皮肤、汗淋淋的躯体,以及那大得不象话的浑圆肚皮,全部暴露在众人面前。
和他的大肚子相比,身上就显得更瘦了,明明是那么美丽的身体,胸膛上却没什么肌肉,隐约能看见肋骨。
原本小麦色的肌肤,也因为七个月未晒太阳,变得苍白而孱弱。
不过也许是发烧的关系,他细小的||乳尖烧红着,连||乳晕也透出娇艳的玫红,这在白皙干瘦的胸膛上,显得十分醒目。
被太监们牢牢压住的两条腿修长而结实,可也一样瘦削,双腿之间黑色茸毛掩饰着的性物,色泽净雅,只是分明是个男人,却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怎么看都觉着怪异。
太监们有忍不住暗暗抽气的;有目不转睛盯着的;还有上下瞄个不停的,那些猥琐的眼光就像看着什么稀奇的玩意,而不是一名屡屡获得战功的骠骑将军,柯卫卿脸白如纸,难以置信地瞪着皇帝。
※ ※ ※
「怎么,还不动手?」皇帝不悦地督促,双手交叠在胸前,立在龙榻边上。
「老、老奴遵旨。」稳婆朝皇帝磕了个头,才卑躬屈膝地爬上龙榻,跪在柯卫卿的腰边,另一个稳婆则手捧汗巾、香油,在一旁候着。
双手沾满着香油,滑腻腻的,稳婆双手握成半拳,两根手指就像叩门那样曲起,就在柯卫卿的肚子上推来按去,那动作简直就像要把他的圆肚子打压下去一样。
柯卫卿知道她是在探查胎儿的位置,可是每刮动一下,就牵动他全身的神经,很痛,连心脏也激起一阵尖锐的绞痛,他紧闭了一下眼睛,把头转开去,嘴唇也紧咬着,不肯喊疼。
而稳婆像毫不知情那样,自顾念着,「八个月就这么大,一定是个皇子……嗯,他很来劲,会踢我的手……看这样子,怀不到十个月了,下个月就该生下来,不然胎儿头太大,会难产。」
稳婆抽回手,又叫太监拉开柯卫卿的双腿,察看了一下私|处;然后又让他们把柯卫卿推成侧卧的姿势,布满老茧的两手又摸上他的腰身,才按下去,就叫道,「腰这里浮肿得很,怕是肝肾不好。」
「传太医。」淳于煌夜听到稳婆这么讲,就命宫女去把太医找来。
稳婆检查得差不多了,就拉过锦被,盖在柯卫卿的身上,小心翼翼地退下床来,对皇上复命道,「胎儿一切安好,请皇上宽心。」
「很好,下去领赏罢。」淳于煌夜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挥袖让稳婆们退下。
而李德意和太监们没得到皇帝的首肯,怎么敢冒然放开柯将军,只好一直按着他,这时穿着绿裙的宫女上来了,双手端着银盆,盆里盛满热水;另一名宫女则捧着装有多条巾帕的漆盒,帕子皆是用白檀木熏过的,隐隐传来阵阵清香。
她们二人是专门给柯将军擦洗身子的,刚才稳婆检查,两手的香油都抹在了将军身上,想必非常不舒服。
宫女才绞干温热的巾帕,柯卫卿就突然呕吐了,宫女吓了一大跳,李德意和太监们赶紧放开手,手忙脚乱地去端锡盆,漱口水,可皇帝动作更快,他拉起丝绸衣袖,轻轻地擦去柯卫卿嘴边的污物。
「煌……」气息依旧紊乱,柯卫卿乌黑的眼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皇帝面孔,这么长的日子以来,皇帝还是第一次这般温柔地待他,柯卫卿瞬时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为什么明明挨得如此近,他还是看不到那个曾经让他无比熟悉的淳于煌夜呢?
「卫卿。」淳于煌夜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柯卫卿的脸颊,用一种温柔的、安抚般的口吻说道,「朕要你平安地生下朕的皇儿……我们的皇儿,你听明白了吗?」
虽然语气温柔,那命令却是不能拒绝的,柯卫卿咬着嘴唇,皇帝审视着他的,冷酷的眼光,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脏,最终,他喃喃地开口,「罪臣……遵旨。」
「你明白就好,好好歇着,朕过几日再来看你。」皇帝这才松开了手,替他掖好被角,起身离开了龙榻。
皇帝正要走的时候,碰到了前来诊脉的刘御医,又严肃地叮嘱了几句,然后在执事太监清脆的「皇上摆驾长春宫!」的通报声中,缓步走出暖阁。
煌夜已经走了,可那一声声嘹亮的‘万岁’似乎仍萦回在耳际,在心底震荡不绝!
窗外暮色渐临,秋雨连绵地下着,剪不断的忧愁,柯卫卿透过那灰蒙蒙的雨帘,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闻到了那久违的书香、墨香和药草香……
太医也好,宫女也好,眼前的一切似乎不存在了,泪雾升了起来,那段理不清、斩不断,深植于心中的情愁,不断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 ※ ※
二十二年前的冬夜,羊角山西向的山谷里,忽然亮起一片火光,那熊熊燃烧的烈焰冲向天际,像要把整座山谷都焚烧殆尽!
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惨叫声、杀戮声中,一个背着竹篓,容貌俏丽的少妇,惊得摔倒在地,但她不敢有丝毫迟疑,奋力爬起来,双手托紧竹篓子,拔腿跨过燃烧的树丫,拼命往前跑去,从她赤裸双脚上流下来的血,染红了雪地。
「将军!往东边河谷逃了一个!」
「什么?!追!快追!一个活口都不能留!」马匹尖声嘶鸣,铁蹄踏得幽谷隆隆震响,数十人气势汹汹地朝河边追去!
壮丽的朱雀河源自羊角山深处,在峡谷一带水流湍急,就算是冬天也不会结冰,河岸两边终年堆积着嶙峋的怪石和黑色的淤泥,还有一只渡河用的竹筏。
神色仓惶的少妇在乱石间跌跌撞撞地跑着,两脚伤痕累累,手上也是伤,终于,她逃到竹筏边上,脚一踩空,整个人跌进冰冷刺骨的水里!
「卿儿!」她顾不上自己,紧张万分地卸下背上沉甸甸的竹篓,掀开布巾一看……里面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娃儿,才一岁大,胖墩墩的小脸鲜嫩俊气,乌黑漆亮的眼睛仿佛两潭清水,鼻子翘翘的,嘴唇像粉红的桃花。
「娘……」竹篓里传来牙牙学语似的叫唤,少妇松了口气,摸了摸他漂亮的小脸蛋,正打算把布盖好,就听得「嗖!」地一声尖啸,一支铁箭瞬间穿透她的身体,直钉在胸膛上!
她像无法置信一般,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手牢牢抓住锐利的箭头,一手依然抱着竹篓。
「娘!」孩子急切地叫唤,她低头看了他一眼,就在这时……利箭如骤雨倾泻,把她苗条的身子,打得就像风中的残叶,绝望地震动、挣扎,最终无力地滑倒下去……涌出的血液浸红了河滩。
少妇的右手还在努力地往前伸着,把护在身前的竹篓推上了筏子,这个动作用尽了她最后一口气!
咚!拴住竹筏的绳索恰巧被飞来的利箭射断,迅急的水流下,竹筏仿佛瞬间沉了下去,又被巨大的力量拽进了江心,岌岌可危地时浮时沉,载着哇哇啼哭的孩子漂流而去。
纷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眨眼就到了,士兵们在找到的尸体上又是一番粗暴地乱刺。
「死了吗?」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马背上问道,声音粗浑暗哑。
「是!将军,她已经断气!」下马查探的士兵,下跪回禀道。
「孩子呢?」
「属下办事不力……孩子被这女人推上了竹筏,漂走了,大人,要追吗?」
男人没有回答,发红的眼睛阴鸷地扫视着汹涌的河流,一场暴风雪即将到来,就算那孩子命大没有被淹死,也很快会被冻死,想到这里,男人大力一扯缰绳,驱马转过身体,「不用管他了,回营!」
「是,赵将军!」
杂沓的马蹄再次溅起乌黑的泥浆,士兵们仓促地离开,不一会儿,山谷上方就下起鹅毛大雪来。
冰冷刺骨的雪花像大片大片扯碎的棉絮,飞舞着,咆哮着,吞没整个山谷,那在远处颠簸摇晃的青皮竹筏,也渐渐没了身影……
※ ※ ※
光阴荏苒,六年后,永庆镇──
永庆镇又叫小南门,位于大燕国都城睢阳的南边,百姓约两千,以渔猎、耕作为主。
镇上最大的府邸当属柯王府,年已四十的柯贤是当今皇上的表弟,虽然他在朝中毫无实权,但毕竟是皇亲国戚,而他的继室夫人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护国将军赵国维的女儿,所以他的封地破例地接近都城不说,还拥有永庆镇上最为肥沃的一大片土地,以及朱雀河谷上方的一座牧场。
今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别大,俗话说‘麦盖三层被,枕着馒头睡’,来年一定是大丰收,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可是柯王爷的眉头一点也不见舒展,那张‘奉天诰命’的圣旨就摊开在红木书案上,不论看几遍,内容都不会改变。
字迹工整,刚劲有力的正楷书,末端印有当朝皇帝御印,内容是‘钱粮划拨、人丁分配、车辇阵仗、猎场范围’等等,用一句话概括,便是明年秋季──大燕国皇帝要来朱雀河谷狩猎!
皇帝出宫狩猎,分为‘春搜、夏苗、秋猕、冬狩’四季,其中以‘秋猕’最为重要,是国之大典。皇帝狩猎的同时,也会举行许多祭祀和庆典活动,除了皇族成员外,还有文武大臣、各国使节、以及围猎官兵等过万人参与,十分隆重。
一直以来,大燕皇帝都是在都城以东的逢泽皇家猎场举行秋猕, 怎么这一次,突然想到朱雀河谷来了?而且还偏偏挑在这种时候?
皇帝淳于炆今年五十九岁,自二十七岁登基成为炆帝以来,已育有皇子十四人,郡主十七人,但都是后宫嫔妃所生,四十九岁的宁皇后虽然端庄贤德,但无所出,如今能保住皇后之位,全靠由先皇指婚,以及炆帝的厚爱。
宁皇后没有子嗣,而按照大燕国六百年来嫡长子继位的制度,太子必须是皇后之子,若嫡后无子,就要选择家世显赫的妃嫔所生的皇子做继承人。
炆帝心知肚明哪几个儿子,有资格做太子,却迟迟不下诏,以至于东宫虚位达三十二年之久,在历史上极为罕见。
堂堂十国之首的大燕──竟然没有储君?这让文武百官,黎民百姓都异常心焦,可是不论《百官联名奏书》,还是《为民请愿书》,统统被炆帝冷落到一旁,都几十年了,就当群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皇帝突然下诏,明年立秋之后,将册立大燕国太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觊觎者甚众,整个后宫和朝廷都风起云涌。但凡和皇子们有些交情的朝臣纷纷上奏,想为皇上推举出最佳的太子人选,这也是家族势力的拼斗,谁不想为未来天子立下一份举荐大功?
柯王爷也是其中之一,可是他畏首畏尾,就怕投错了边。想当年炆帝登基,同他作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不是被流放,就是被杖毙,有的朝臣,甚至被诛九族!
柯王爷可不想重蹈覆辙,如今的大皇子淳于耀祖、二皇子耀忠、三皇子耀泰、八皇子耀康、九皇子煌夜、十皇子煌玥,都有可能成为将来的天子,他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而明年朱雀河谷的狩猎,显然和册立太子有关。
柯王爷想,这时候能帮助他的人,就只有岳父赵国维了,他原先是先帝一手提拔的武将,身健如牛,立下数不清的战功,炆帝登基后,册封他为护国大将军,手握南北兵权,对外守护边疆,对内则清除异已。
再也没有比赵大将军更清楚朝廷及后宫局势的人了,柯王爷本想借着过年走亲戚,与夫人一起去将军府住些日子。一来是商议储君一事,二来是送礼,赵将军嗜马如命,曾看中朱雀河谷马场中,从南烈国重金买来的赤烟马,这种马黑鬃黑尾,通体红色,来如激矢,去如绝弦,是上等的战马。
可是秋猕诏书一下来!朱雀河谷上方的牧场、庄园、良田,就不再是柯王府的地了,而是被皇帝临时征用的猎苑,擅闯猎苑都是死罪,更别说拿走里面的战马了!
「唉,这事儿难办啊!」柯王爷眉头紧蹙,一脸愁容。
「这有什么难办的?瞧你这样儿,没出息!」
书房的朱红门扉敞开着,一位头戴凤凰珠钗,身着华丽狐皮裘衣的贵妇,迈步走进来说道。
第二章
「夫人?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柯贤见美艳的夫人回来了,赶紧起身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