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我歇息。」
「是!」卫卿点头道,大大的眼睛里竟盈满了泪花,原来被太子殿下需要,是这么令人开心的事。
卫卿觉得,今晚自己又要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可是卫卿没有想到,今晚睡不着的岂止他一个,还有刚刚被封为北郡王的大皇子,此刻正在营帐里大发雷霆呢!
第十章
大皇子在自己的寝帐内,把桌上的杯碟酒碗统统摔个粉碎,还不够解气,又把随行的太监、使女,乱鞭抽了一顿!
下人们都被打得东倒西歪,皮开肉绽,但都不敢大声哭叫,以免被拖出去砍头。
大皇子打得饿了,汗水淋漓,一屁股坐在锦墩上,大声叫人上酒。
张公公这才敢走进来,给大皇子请安,在桌上摆下几道喷香的酒菜,斟满碧玉酒杯。
「殿下,先消消气,气坏了身子,还怎么当太子呀?」张公公一脸献媚地道。
「你这老阉奴,怕是活腻了!连你也敢嘲笑本王?!」大皇子没忘记自己被封做了北郡王,从今以后只能当地主了,永远不可能君临天下!
「老奴不敢!」张公公早已摸清了大皇子的脾气,依然笑着说,「这不,给您想了条好法子。」
张公公原是伺候皇太后衣食起居的,为了能让大皇子登上皇位,太后把张公公安排到大皇子身边,说是贴身伺候的奴才,其实是出谋划策的军师。
「还有什么办法?你能去把圣旨改了?让父皇重新立我为太子么?」
「能。」
「这……?!」大皇子惊了,「你不是老糊涂了吧?」
「当然不是。老奴早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张公公看了下,那些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太监和使女。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没用的东西!」大皇子大声咆哮,满身是伤的下人们赶紧爬起来,步履蹒跚地逃走了。
「殿下,你看。这叫神仙露,喝一滴,快活似神仙,喝两滴,变神仙,要是喝三滴嘛……」
张公公走近大皇子身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青绿色瓷瓶,外观很普通,没什么显眼之处,但拧开上面的棉塞子,就有一股奇异的清香顷刻溢出。
「会怎么样?」光闻着这迷离的味道,大皇子就有些飘飘欲仙了。
「——就直接去见神仙了。」
「这是毒药?!」
「不仅是毒药,还是能让人神志不清,犯下大错的药!」张公公又贴近大皇子的耳根,轻声说了几句。
大皇子嘿嘿地露出淫秽的笑容,频频点头,「好!就这样办!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父皇将他五马分尸,曝尸荒野!」
「殿下,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最迟后日,老奴敢说,您就是大燕太子了!」张公公抛下「豪言」道。
「哈哈!到时候,我一定重重赏赐你!加官进爵!」大皇子笑得开怀,连饮三杯酒,心里却盘算着等到煌夜一死,太子位到手,就把这老奴才给宰了,以绝后患。
※ ※ ※
「小卿,把这碗人参茶给太子送去。」太子营地里,一名使女叫住卫卿,手里端着一只剔透的白玉茶碗。
「是。」卫卿小心地接过茶碗,便朝太子的营帐去了。
使女转身,却没有回到膳房,而是七兜八转,走进一个偏僻的角落,张公公正等在那里。
「都办妥了?」
「回公公,奴婢都办好了。」原来这名使女曾受过张公公的恩惠,得以出宫探望病重的母亲,如今张公公吩咐办点「小事」,她不敢不从。
她在煌夜日常喝的茶碗里,点了三滴不知名的药水,张公公说,这是给太子增补元气的药,不妨事,她就照着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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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领赏罢。」张公公笑道。
「谢谢公公!」使女也笑了,欠身道谢,可是她才抬头,就看见两个凶神恶煞的杀手从天而降,连喊救命的机会也没有,咽喉就被人牢牢锁住,猛力一折,便丧了命。
张公公示意他们快些搬走尸体,左右一看,确信无人瞧见后,才疾步走了。
※ ※ ※
「没想到这小奴才的药还真管用!」
青允说的是,早上骑马操练时候,看到煌夜身手矫捷,连射数箭全中红心,完全不似有伤在身,煌夜便答曰,刀伤已愈合,已经没事了。
两人回到营帐内,青允又想起这事儿,便笑着提起。
「太医和我说,他很聪明,又肯吃苦,拿捏药材的分量也很准确,是个学医的好苗子。」煌夜不紧不慢地道,「还特地来和我要人。」
「什么?!」青允十分惊讶地道,「太医院的那些个大夫,眼睛可都是长在脑门上的,居然看得起一个童仆,还想收为学徒?」
「是根好苗子,谁都会想要。」
「那么,殿下您打算借出吗?」青允问道,心里觉得这事还是依了太医好,虽说太医也是奴才,可在皇上面前,就都是红人。
煌夜没有说话,因为卫卿正站在门口,一副想要进,又不得进的样子。
「殿下……」卫卿小声地说,「您的人参茶,熬了一上午的,请趁热喝吧。」
「你站这么远,我怎么喝?」煌夜看着他,叹气道。
「啊?是,我这就端过来。」卫卿赶紧走近一些,把人参茶放在太子面前的长案上。
「你是哪里人?」趁着太子喝茶的功夫,青允便问卫卿道。
「本地人,曾经是柯王府家的马童。」卫卿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你还做过马童呀。」青允更仔细地端详着他,「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在学堂里念书呢。」
「我没读过书。」卫卿轻轻咬了咬嘴唇,抬头看着青允。
「你的眼睛……」青允像发现什么稀罕玩意一样地捏住卫卿的下巴,「好像梅花鹿崽一样漂亮啊。」
「青允。」煌夜出声了,他放下喝完的茶盏,眉头微微拧起。
「是,属下不该欺负他的,哈哈。」青允依然不当一回事,只是大笑着放开了手。
「圣旨到!」这时,一名太监手捧圣旨,来到营帐前,侍卫给他掀开帘子。
「儿臣接旨。」煌夜便带着青允、卫卿,接下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
「急召太子煌夜,于南山坡遇翠亭一聚,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煌夜接下圣旨,又问公公,父皇召见,所为何事?
公公却闪烁其词,只是说去到那里见了面,即会知道。
朱雀河谷往南的山坡上有一座皇家驿站,亭台楼阁,湖泊山川一样不缺,也许父皇在那里歇息,并且欣赏风景也不一定。
煌夜思索着,便叫卫卿备马,同他一起去。
「那我呢?」青允见煌夜只叫了卫卿,心里有些吃味。
「你留下看守这里。」煌夜说完,就带着卫卿出发了。
「殿下?」抵达皇家驿站后,卫卿注意到煌夜的脸色有些苍白。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热。」煌夜抬头,看着正午的阳光,所谓秋老虎就是指这样的天气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一座风光迷人的八角凉亭,左等右等,也不见皇帝的仪仗队,煌夜又很烦躁的走出亭子,往山林深处的小屋走去。
卫卿赶紧跟上,两人来到一栋砖瓦小屋前,只见木板窗户紧闭,惟有房门虚掩着,煌夜推开门走进去一看,左边是一个铺着棉絮的炕头,右边则堆叠着柴禾、秸秆等,应该是山里樵夫住的地方。
「好像没有人呀……」卫卿小声说道,不知该不该往里走,小屋后面似乎还有别的建筑。
「唔……」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呻吟,吓了卫卿一跳!
「有鬼?」卫卿紧张地环顾四周,虽然屋子里光线很暗,但也不至于大白天就闹鬼吧?
「是人!」煌夜很快反应过来,快步走向那高高堆起的草垛,扒开来一看,大吃一惊!
「天啊!是娘娘!」卫卿凑过去一看,失声叫道!
正是千娇百媚,皇上最钟爱的云妃娘娘。她歪着白皙的脖子,仰面躺在草垛里,不省人事。身上的穿着也极为暴露,一件狭小的樱红丝绸抹胸,遮掩不住丰满的玉||乳,下半身仅穿一条同色短裤,露出滑腻的两条大腿。
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扒了外衣,丢在这儿似的。
「糟了,中计!」煌夜脸色一沉,当即说道,卫卿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房门砰地一声,从外面关死了!
很快,又传来木柱顶住门扉的声音。
「是谁在外面?!快开门!」卫卿跑过去,拼命敲打门板。
「太子殿下,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您就好好快活一回,也不枉费人间走一遭。」张公公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死太监!你懂什么是风流?」煌夜恨恨地啐道。
「是、是。老奴没这个艳福,您是贵人,就好好享受着吧!」张公公语气里带着怒意,带着一帮心腹拂袖离开了。
「别走!张公公!求您快点开门!」卫卿急坏了,要是皇帝来了,看到这个场面,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就降罪太子的!
卫卿年纪虽然小,但也不是不谙世事,在马厩里,经常能见到马匹交媾、产子的画面,还有马夫,时常带着情妇,在马房里偷欢。
咚!
就在卫卿狂拍门板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他惊讶地回过头,就看见煌夜摔倒在地上。
「殿下!」卫卿赶紧冲了过去,搀扶着煌夜的手臂。「您怎么了?!」
「该死的……」
从窗板缝隙里透射进来的光线,正好照在煌夜凄艳绝美的脸上,他眼角湿润,薄红的嘴唇已经咬破,血珠不断滚落,呼吸亦很急促。
「殿下,您哪里不舒服?」卫卿不停用衣袖擦拭煌夜的额头,都是冷汗。
「他们下了春药。」
「啊?春药?什么时候?!」
「不清楚……」煌夜想到了那碗人参茶,可是照实说,卫卿一定会非常自责,而且他随意就喝下了那碗参茶,也是他自己太大意了。
「我扶您去炕上坐着。」卫卿说道,想要扶起煌夜。
「别碰我!!」煌夜却大声呵斥,拒绝了,然后强撑起身体,一步步缓慢地挪向炕头。
「殿下……」
「没事的,一点春药而已,我会运功把毒逼出来,你就坐在那里,别乱动。」
「是。」卫卿可怜兮兮地道,忧心忡忡地望着煌夜。待煌夜在炕头盘腿坐定,他也就默不出声地抱膝蹲坐在原地。
「唔……」
煌夜的吐息很沉重,卫卿听得到,有些不知所措地捏紧手指,随后,他又抬头看到依然昏睡在草垛里的云妃,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就捧了些干净的稻草,把云妃重新遮盖起来。
「这样就没事了吧?」卫卿心想着,却不知道太子中的毒,不是靠内力就能完全消除的。
「啧……混帐!」
煌夜大口喘着气,全身发烫,好似中暑了一般,他耗尽全身力气,也只将春药的毒性驱除了六分,仍留有四分在体内迂回流转,攻其重要||穴位及心脏,有随时置他死地的风险。
看来这绝不是一般的春药,大皇兄想得还真是周到!
「殿下,您怎么样?」见煌夜的脸色越来越白,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卫卿急得跳了起来。
「你别过来!」煌夜粗暴地喝斥道,端正坐姿后,想要调整呼吸重新运气,却不料「呜!」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太子殿下!」卫卿吓坏了,再也顾不得的奔了过去。
煌夜气喘吁吁,卧倒在炕上,一股炙热的气流正在他的五脏六腑之间激荡,每到之处就像岩浆流淌过一样,尖锐刺骨的疼痛,难以直起身体。
要说剧痛,煌夜还能靠意志力强忍着,可是那种「一点就着」的饥渴感,才是最难熬的!
「水……」煌夜呢喃道,意识逐渐迷离。
「殿下!您坚持住!呜呜……」卫卿从没见过煌夜这么难受的样子,用衣袖擦去煌夜嘴唇上的血,眼泪就哗哗地掉下来,这偏僻的柴房里哪里有水,连个破瓦罐都没有。
「殿下……。」
「……」煌夜正行走在酷热难当的沙漠之中,觉得无尽的热像火一样,烤得他身上冒了烟,就要死去,但是忽然,一滴晶莹的水珠,从苍穹落下溅入他干裂的唇内。
舌尖立即勾舔着水珠,贪婪地品味之后,煌夜努力睁开眼睛,想要求更多,但是他看到的不是苍穹,而是柴房昏暗的屋顶。
卫卿低垂着头,守在他身边,哭得很是伤心,那浓密纤细的睫毛一扇动,一串泪珠就滑落下来,嗒嗒地掉在煌夜的脸旁。
煌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摸那满是泪痕的脸蛋,指头很快湿濡一片。
「殿、殿下,您醒了?」卫卿惊喜地道,飞快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睁着一双乌黑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