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不尽相同,右下角的日期也表明了,是在不同的日子所拍摄的。
但主角都是同样的两个人,孙乐和梁平,或前后、或左右的靠着。男孩清俊的笑脸很灿烂,对身边的男人,一副熟捻而亲近的样子,让周军嫉妒得抓狂。
原来,最滥、最幼稚的方法,却是最有效的。
他真想把这些证据扔到孙乐的脸上,痛痛快快地发一顿火。
“乐,你赢了!你想让我难过、心伤,你做到了!!”
可最终,周军还是强压下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心绪不宁的委屈,绵绵地越积越多。
实在憋不住了,他只能跑去大陆那里吐苦水。
“沟通,周军,沟通懂吗?”大陆好言好语,“有什么话,就直接问他啊。”
“问了,”他面色铁青地切齿,“问他是不是还爱梁平。”
“哦?”大陆好奇着孙乐的回答。
“这小子说,或许爱,或许不爱,可忘不了是肯定的。”周军提高了嗓门,“我差点没活活被他气死。操!前一钟点还说爱我呢。大陆,你说,我为啥就遇到了这么个克星啊??”
大陆非常不讲义气地附和:“活该!不是你自己感叹的?这都是命!而且,也该有个人来杀杀你的威风,让你伤伤脑筋!!”停了停,他又认真地说道,“周军,小乐还是个孩子,你要耐心点,除了等他长大,等他成熟,没有其他的选择。要么,你就放弃,放自己、也放他自由。”
“大陆,我他妈的怎么就越活越窝囊??”周军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沮丧和无助,“整天就被小破孩和太子爷牵着鼻子,废柴一个!我真的、不想干了!!管你妈的爱不爱,做不做,通通见鬼去吧~~~”
大陆猜测周军八成是遇上难题了,可帮派的事,自己早已立出规矩,绝对不过问。
因而,他所能做的,便只有扔了包烟在桌上,是以前两人念大学时,常躲在露台抽的万宝路,很呛,却也很够劲。
“谢谢你,大陆。”
三天前,周军和林远斌闹了个不欢而散。
事情的起因,是林远斌提出要周军帮他走私军火。
“只要安排好进关、出关和国内的运输就可以了,周军,这对你而言,没什么困难吧。”这样的姿态和口吻,明摆着不容对方说个“不”字。
“对不起林先生,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你。”周军一口拒绝。
“哦,为什么?能让神通广大的周哥开口说做不了,这我一定得听听理由!”林远斌心中估计冒了火,外表却保持着平静自若。然而,这番刻意的礼貌,比倨傲更令人厌恶。
“我哪有林先生说得那么好啊?”周军回他一个斯文俊雅的笑容,“也就是大老粗一个,靠老天给的烂命混口饭吃。”
“既然是混,是烂命,怎么还有不敢做的事?”林远斌的话刺耳了起来。
“我可不比林先生,用的全是西装笔挺的白领,个个上过大学留过洋,在这个社会上有地位有尊严,而且能够东家不打打西家,卖的是脑子。我手下的,全是一条道走到黑的混子,卖的是命啊。我自己的烂命送给林先生,绝对没意见。可弟兄们的命,我做不了主。”周军摸着下巴悠然地回答。
林远斌知道这话一时半会儿是谈不下去了,只和刘卫林招呼了一声,便甩手一走了之。
先前一直插不上话的刘卫林,忽然皱着眉头问周军:“我也疑惑,你干吗不想做?”
“刘哥,这事真的危险。贩毒做得人多,出了事,找个替罪羊不是难题。而走私军火,干的人太少,万一逮住,绝对一抓一个准,还是现行的,我不能让兄弟们冒这个险。”周军开诚布公地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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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卫林沉思了片刻,脸上流露出的似是同情的神色,“小军,这次我不会逼你。只是,希望你真的能好好考虑清楚。这个买卖,林他是铁了心要做的,如果你不答应,他可以找别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等他们合伙做出声势来,这H市的道上,是不是你能说了算,就很难讲喽。况且,我知道你在A市新拿了几块地,开发的资金有点吃紧吧?我已经让人批了点贷款给你,但,这总不是好法子,而走私军火,绝对绝对的来钱快。小军啊,刘哥还是老话一句,出来混了,就他妈的豁到底!再说,有林和我撑着,你怕谁啊!!”
周军默默地坐着,眼神中的凛然渐渐消散,浮上的,是如冷寂的夜色一般的黯淡。
38
当天一整晚,城南帮的几个头聚在公司顶楼的会议室,满屋子的烟雾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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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得如何?”周军喝了口茶,声音不高不低,平静,听不出情绪。
彪子狰狞地“哼”得大声,把烟屁股死命地摁在烟缸里,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赵老六站在周军身旁,手插在怀中,脸色冷峻,“大哥,你已经拿了主意吧!”他用的疑问句,口气却十足的肯定。
周军抬头,沉吟了一下,决心摊开来说:“刘说得对,我们不接林的活,他会去找别人,找谁呢?老六,你说。”
“ 莫非……梁平?”
周军没接茬,而是玩弄起手上的杯子,象是等着他的下文。
“市里做走私这一行,除了我们,就属梁平的能耐最大。”老六实话实说,“海关、外经委口岸处的那帮蛀虫,听说都梁哥梁哥叫得欢呢。”
“对啊,他每年那么多的洋酒,可不是自己长了翅膀飞进来的。”周军懒懒地插了一句。
“而且,梁平货运这一块也算有点实力,按他搞走私的年限来看,经验不比我们差,如果有林罩着,要把军火弄到内陆,应该不成问题。”
“梁平,为什么独独是你?”周军突然自言自语,“倘若其他人接盘,我就收手了。可惜是你,叫我怎么能放???”
那年的初春,注定是多事的时节。
周军虽然勉强答应了林远斌,可一颗心始终提着。
但第一次的交易就出了事,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因而,当赵老六心急火聊地从货运码头打来电话,说那个集装箱被海关扣住,马上要开箱检查,“周哥,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周军竟然束手无措。
“大哥!!!!”赵老六发疯似地大吼一声。
“老六,告诉他们,这是警备区要的货,谁敢动手就别怕后果!!!”周军稳住心神,豁了出去。
等他赶到码头,海关的大领导也已在现场。
周军不动神色地瞥了瞥暗红色的箱柜,突兀的卡在过关的通道口,在暮色的映衬下,象个吃人的怪物。
经过一番角心角力的暗斗,加上刘卫林亲自写了份确认材料传真过来,并且专程派了警备区的车辆和人员来交涉,双方僵持了4个多小时的局面才算缓和。
“周军啊,你可别怪我,”50多岁的一把手苦着脸,看手下的工作人员都撤得差不多了,开始哀声叹气地解释道,“这个张处,是从公安部新调任过来的,大家都没摸清他的底细,吃不准上面调人的目的,所以不敢太张扬。今天,是他竭力要扣箱开箱的,我也很为难,毕竟,你们进关是缺了不少重要的单证,若硬要拦住他,和他对着干,我怕……怕……,哎!还好,这次真的是警备区的货,你给了我个面子,给了我个大面子啊,周军!!”
“一个公安部贬到地方的小处长,就把你个大署长吓成这样?”周军鄙夷地说。
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一身冷汗呢!
周军心里一清二楚,如果那一刻姓张的顶住压力开了箱,他就完了。
一集装箱的洋酒、电器,和满满当当的枪支器械,这是什么性质的差异啊?!!
出了这档子人命关天的大事后,周军绝对不敢再掉以轻心,他当下决定全程押送这批危险品,直至亲自交到西部的接收方手中。
半夜赶回别墅,整幢楼安静得让人有些心寒。
简单整理了贴身的衣物,他临出发前,想了想,还是推开客房的门。自从孙乐去了杂志社打工,两人很自然、很有默契地一致选择分房而睡,平日连碰面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更别提亲热Zuo爱了。
果然,屋内空无一人,床头柜上闹钟冷冰冰的滴答声,此时听来异常刺耳,仿佛在残酷地提醒着他,爱情,或许和时间一样,错过了,就不能重来……
周军猛然发现,认识孙乐后,自己一个人傻楞楞的次数越来越多。
“被那臭小子说中了,真的提早进入更年期,大叔??”他转身一边走,一边微微笑着,心底却有片潮湿渐渐漫溢。
为了安全起见,周军关闭了手机,也没带笔记本电脑,防止一切被监视、监控的可能,甚至尽量少用公共电话,因为从区号的变更上,可以查出大致的行进路线。
这次运货的卡车,挂的是军区的车牌,墨绿色的油幕布遮得严严实实。全套的手续都由林远斌负责办妥,十分的硬当,周军也不由感叹于他后台之大,背景之深。
跟着风餐露宿一星期,依靠着军车的威慑力,算是无惊无险的把这批军火运到目的地。
周军在交货后的当天,便直奔机场,搭上了末班飞机回省城。
坐上出租车,他打开手机,先和彪子、赵老六通了话,报个平安,简单询问了这些天帮派的情况。
“一切正常,周哥,你放心。”
“那我就在省城多待一阵。”虽然知道这样做很有点逃避的意味,但周军还是没做好再见孙乐的准备。
曾经答应过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但这次自己又故技重施。原以为,七天的失踪不见,混小子至少会发短消息问一下,可快要撑暴的信箱中,他一一看过来,却始终找不到最想要的那条。
第二天,他和林远斌接上头,双方对这一次的合作都还满意。
“我就说嘛,有什么事是周军办不到的呢!”林远斌敬了杯酒,算是恭维地说。
“哪里。要不是林先生路路通,怎么能这样顺利啊。”周军心不在焉地答道。彪子晚上会派人送材料来,说是关于孙乐这一周生活的DV,哼,这两个小子越来越有狗仔精神,连针孔摄象机这种道具都用上场了!
四月的天就象孩儿的脸,早晨出门的时候还艳阳高照,可傍晚一场春雨倾盆而下,使人猝不及防。
原定的拍摄计划彻底泡汤,随行的老编耷拉下了嘴角,孙乐倒挺高兴,这下可能早点歇菜了。
眼看雨点大得“啪、啪”砸落在地,他深吸一口气,冲进了漫天的雨雾中,把个自行车骑得飞快,滚动的车轮简直媲美风火轮。
淋得浑身湿漉漉地到达别墅的车库,他单薄的外套早已抵不住刺骨的冰冷,雨水顺着衣袂迅速垂入水泥地面,冻得他直打喷嚏。
锁完自行车后,孙乐习惯性地张望一下停放着的BMW,心突然砰砰地跳得厉害,本来干净的车身清晰可见黏乎乎的灰渍和泥泞,明显,有人用过了,是周军吗?周军回来了?因为,他不在的这段日子,这辆车就一直没人动过。
哼!这个大哥终于舍得回来了??还以为他房子太多,钱太多,多到从此不再现身,就把这幢别墅留给自己了呢!!
孙乐想到周军出尔反尔,又是不留只字片语的凭空丢下了他,气便不打一处来。
更令人火大的是,周军根本就没啥破烂事,前几天他耳尖地听到守卫的弟兄说,大哥这阵子一直住在省城,乐得逍遥。
那一刻,他气得禁不住想抽自己两下,亏得他还为这个人担心,为这个人自取其辱。
周军不告而别的第二天,孙乐就想甩个电话质问他去哪儿了,是不是有重要的事,什么时候回来。
可偏凑巧,手机让人给偷了,所有储存在机子里的信息集体宣告阵亡。他犹豫再犹豫,踌躇再踌躇,最后还是鼓足劲,跑去大陆那里问周军的电话号码。谁知,吃了个闭门羹,大陆去海南参加学术年会,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我靠!这么久?地里的毛豆都变黄豆了!!”孙乐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去。
到家后,先是想想算了,他一个黑道大哥,法道能通天,自己这个小蚂蚁担心个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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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宿的辗转反侧后,他又改变了主义,一清早直闯进公司,遇到赵老六和彪子,开口就问周军上哪儿了?
那两个人也不知是不是大哥关照好的,口风紧得一塌糊涂,怎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那你们告我他的手机号码,我自各问他。”孙乐装得理直气壮。
“大哥的电话,你没有?”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