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她扬了扬完全被包住的手,斜睨着他,“戴上这个,我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连饭也别想吃。”
“不碍,我喂你。”
他颇为认真地说,引来芄兰娇笑连连,却是当真不再动手,张着嘴给他喂。“芄兰,皇叔决定下个月亲征河东。”
忙着吃菜的嘴一顿,芄兰咽下口中食物,笑道:“我不是早跟你说过的。”
“大哥和我都得随从出征。”
芄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下个月……虽然有点突然,不过准备了几个月等着就是这个,倒也不会勿忙。”
赵德芳不解地拧起眉看着她,虽觉得她的话似乎有什么深意,倒也没去追问,只道:“芄兰,这次征战河东大概需要好几个月,你在家若是闷得慌,就进宫去陪陪母后,或者让璇儿和蓝武陪你出去走走。”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我若离开,叙儿和宪儿怎么办?”
“我想,母后会很愿意照顾那两个小家伙的。”
芄兰扬唇微笑,抱住他的手臂靠向他,眼睛眨也上眨地直视着桌布上绣着的细碎小花,低喃道:
“这样……我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除夕之夜,皇叔居然还强将泽华留在宫里。
芄兰气急,当即带着璇儿进宫,在宝慈宫陪了母后一个晚上。初一一大早,泽华一脸无奈地将她接出宫去。
当天晚上,一家人才吃了一顾迟来的团圆饭。
看着几乎没什么时间呆在家里的泽华,芄兰开始与他一起进宫,他忙朝事,她则忙着跟母后多说说话。
“你们走后,我也要离京出去走走,所以趁现在多陪陪母后。”
她这样告诉泽华。
太平兴国四年,正月初七,太宗命令太子中允张洎、著作郎句中正出使高丽,通告北上征伐。
正月十五,太宗在长春殿宴请潘美等人,亲自接予方略而谴送他们。这天的宫中很是热闹,但是另一个地方的两个女子却无暇在乎这些。对芄兰来说,正月十五是她的小惟宪满月的日子,泽华没空陪他们母子,她自会安排时间。随着赵德芳一同进宫的芄兰转身便去了宝慈宫。
宝慈宫内,两个相对无言的女子均是一脸忧虑。
旁侧的塌上,将近三岁的惟叙嘻笑着逗弄着才一岁的惟宪,两个小家伙玩得咯咯直笑。“兰儿,你当真要走?”
芄兰淡淡一笑,“母后,换作是你,若条件允许,你会不会跟我的选择一样?”
宋慧宁怔了一怔,了悟地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这两个孩子交给我,你自已要多加小心,那种场面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眼前温婉的女子,芄兰突然扑上前抱住她,“虽然我忘了以往,但是母后,你的疼宠芄兰永远不会忘的。”
这个只比她年长几岁却以着母亲立场关怀她的女子,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可能忘记。
“傻瓜,说什么呢!又不是不回来,别说得像永远见不着面似的。”
芄兰将头靠在她肩上,无言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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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已并不确定能不能回来,此行她甚至不敢告诉泽华,想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应允的。“母后。”
“嗯?”
“你要好好照顾自已,如果皇叔敢再伤你,我一定不放过他!”
后宫这个地方素来比任何战场都要激烈,母后一向温婉不与人争斗,以往身为皇后的她还算平顺,但是现在的她却与皇叔纠缠不清,若是教有心之人知道了去,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宋慧宁轻笑一声,“你怎么倒担心我来了,你担心一下你自已吧,这事若被德芳知道,看他不气死才怪。”
“所以我才要先斩后奏呀!到时候他要生气随他去。”
谁让他要将他自已说过的话全给忘了的?
她明明曾经提醒过他——无论怎样,往后都不许再离开她平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将她带在身边。
他要将他承诺的事给遗忘,就别怪她先斩后奏,什么也不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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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隔江人在雨声中(1)
太平兴国四年,二月十五。
北征队伍自京城浩浩荡荡出发。
此次北伐,皇帝御驾亲征,朝中赞成者与反对者皆有。当年周世宗(注:后周皇帝柴荣)和太祖皇帝都曾亲自征伐太原而不能攻克,赵昊烦为不满,便召枢密使曹彬问:“难道太原是因为城墙壁垒坚国完好而无法接近吗?”
曹彬回答道:“同世宗时,史超(注:后周良臣)在石岭关战败,军心动摇恐慌,所以班师回朝。而太祖在甘草地中驻兵,许多军士染上痢疾,进攻因此中止。这不是城垒无法接近的缘故。如今国家军队精锐,人心拥截,若能进兵吊民伐罪,其势定犹如摧枯拉朽!”
然而以宰相薛居正为首等人却道:“昔日周世宗举兵,太原侍仗契丹的援助,坚守壁垒不肯交战,以玫军队疚惫而返归。及至太祖在雁门关南大破契丹军队,将那里的百姓全部驱赶分布到黄河、洛水之间,尽管敌寇巢||穴还存在,但处境已经极为危难困苦。取得它不足以壁土。”言下之意,此次北伐毫无意义。
而赵昊却不以为然,以“先帝大败契丹、迁徙那里的百姓而空出那个地方,正是为了今日的大事”为由,执意亲征。
队伍离京时,日头高挂,稍稍驱散了些寒意。
身着厚重战甲的士兵,行动时发出“锵锵”的甲衣相撞声,配合音器发出的绵长而沉兀的鸣鸣,声势相当浩大。
随征的文武大臣中,薛惟吉算是自行请命的,然而他一路上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与他同属一军的赵德昭对他的状态非常不满。
十丸日,大军在澶州住宿。
赵德昭寻了个时间找到薛惟吉询问他一路怎么回事,此番北伐,这个人是少数自愿请命中的一个,却为何在这个时候变得如此漫不经心?
灯火通明的大帐内,赵德昭负手冷眼看着立在面前的男子,扬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若不想去,当初又为何自愿请命!”
薛惟吉很是头疼地拧了拧眉,漂亮的脸皱成一团,显得很苦恼。这一刻他猛地发现自已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
他怎么就答应了那个人这么冒险的事呢!
“薛大人!”
薛惟吉轻咳一声,脸色相当难看。
“此事有些难以启齿。”
岂止是难以启齿,此事若让皇上知道了,他怕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你若不愿向我说明,那便亲自去向皇上说,你看如何?”
“”不。”
薛惟吉苦笑一声,好生商量地看着对面冷冰冰的男子,“我可以跟秦王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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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昭一怔,眉头一紧,“”德芳?”
“是啊,可以麻烦王爷将秦王找来吗?”
这种事自然要跟当事人说才好,而且得绝对地保密,让他人知道那影响可就大了。他们是行军的队伍啊……
真是头痛!
赵德昭凝睇了他半响,看得薛惟吉头皮直发麻,才终于挥手让随侍的小兵去找秦王过来。片刻后,军帐的布帘被人掀开,一身戎装的赵德芳带着满脸的疑惑进来。“大哥,你找我?”
赵德昭冷哼了一声,“是薛大人找你。”
赵德芳讶异地看着一旁的薛惟吉,“薛大人?什么事?”
“这个……”
为难地瞄了一眼负手冷眼旁观的赵德昭,薛惟吉勉强一笑,“秦王能否移步下官的宿帐?”赵德芳怔了一下,看出他的为难,微微一笑,“不碍事的,大哥又不是外人,薛大人有什么事直说无奶。”
好吧,那他就直说了。
“我那里有个人需要秦王移驾去见一见。”
赵德芳还未曾有所表示,赵德昭先嗤了一声,“好大的架子!居然要秦王委身去见!薛大人,你不是应该将那人唤来拜见秦王?”
薛惟吉干笑两声。
那也要那个人愿意来啊。
“秦王?”
赵德芳很是好奇地挑了挑眉,抿唇一笑,“走吧。”他倒想看看这人是谁。薛惟吉的军帐和赵德昭的军帐相隔并不远,两人只步行半刻钟便到了。薛惟吉半先掀开帐帘往内探了平个身子,没看到预期的人,这才举步走进去,返身让身后的赵德芳也迎进帐里,道:
“她可能离开了一会儿,你等一下,我去问问。”
说着重又钻出了帐篷。
赵德芳在他出了帐子后,举步往帐子中央的矮桌踱去,打算坐等那个居然要劳驾他亲自来见的人。
但是他最终却没坐。
应该说他没来得及坐。
因为他的目光教矮桌上的一个物什吸引了去。
他原本疑惑的眼在注视中,越瞪越大,终于弯身将那物什握入掌中,难以置信地瞪着。那是一个白色皮毛状的东西,有一对,共两只。
这分明是他请人帮芄兰做的手套!
“轰隆!”
一声爆裂般的雷鸣将赵德芳震醒,他呆呆地转身,透过未完全遮掩住视线的帘缝看向外面,只见豆大的雨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溅起微小尘土。薛惟吉带他来的见的人难道就是芄兰?
不,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会在军营里,她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女人。可是……这双手套作何解释?难道这会是薛惟吉的东西?
由这手套的大小来说也不可能是属于男人的。
赵德芳被意识到的讥息震在原地,一时之间完全忘了动作。芄兰居然潜在军营里……她是女子!她居然潜藏在军营里!
五日来的连番赶路,她是如何以一个柔弱的身体坚持下来的?为什么要瞒着他做下这么冒险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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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该死的女人!
“轰隆——”
巨雷像是要将人的脑子活生生臂开一般,配着令人心惊的闪电,赵德芳蓦然转身往外冲去。下雨了!
芄兰她一个女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刚出帐篷,与迎面奔来的人险些撞上,两人同时急急收脚,望着对方呆了一下,才齐声问:“她回来了吗?”
“人呢?”
薛惟吉骤然之间惊恐起来,他发现自已实在做了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抱歉王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夫人她—— ”
“”什么都别说了!先找到人再说!”
赵德芳绷着一张脸,拨腿便往外奔去。
他们选择驻扎的营地临近河边,原本是考虑着取水方便的问题。赵德芳直觉芄兰必定会去河边,她是个有一点点洁癖的女人,几日来的赶路风尘仆仆仆的,她概跑去梳洗了。
但是现在下雨了!
这个不要命的女人!
赵德芳狂奔至离驻地不过一里的河边,沿着河畔勿忙寻找,却是半个人影也不见。“你给我出来!”
他暴吼,却不能喊她的名,万一让旁人听了去上告皇上,她是要受罚的。“我知道你在这里,给我出来!快点!”
河畔零零散散地长着一些粗细不一高矮不定的树木,树底下是朵草丛生的灌木丛,赵德芳一边跑一边徒手拨着这些灌木,一双手掌被划得血痕交错却无暇顾忌。“你躲在哪里,现在在下雨,拜托你快出来……芄兰……”
他惶恐不安地压低声音唤着她的名,双手急切地拨着灌木。右侧突然传来一阵奚簌声,他瞬间停了一切动作,屏息聆听着那方传来的一切声音。“你……你保证不骂我,我才出来……”
压低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抖意,不知是真怕他骂还是被冻的。赵德芳无声地闭了闭眼,只觉得胸口那颗骤停的心脏重又活了回来。他挥开长及腰际的杂草往那个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双手急切地拨着灌木,视线里终于出现她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仆役布衣,此时已是湿漉漉地紧贴在她身上,印象中乌黑长发被一个灰布巾给遮了去,清丽的容颜苍白无血,几点污清沾在她小巧的鼻尖和双颊。她原本是抱着身子蹲在草丛里,在他挥开灌木时,她受惊地抬头看他,惊惶的眼慢慢地转为惊喜,然后又转为心虚,抖顾着毫无血色的唇慢慢地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他。赵德芳沉默地抿紧嘴,探手将她拉了起来抱在怀里,返身便往驻地而去。“泽华……,”
她乖乖地跟着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呐呐地开口。“闭嘴!”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她最好也什么都别说,他不想发火,不想伤害她,不想让自已变得暴怒
可是他现在实在很生气,气得头痛心痛胃痛。
生气的同时又有浓烈的后怕——幸好她没事,否则他定会痛悔一辈子!
生气后怕之余,又是无可奈何的心疼。
看着她可怜兮兮地蹲在草丛里仰头看着他时那一脸的苍白,他简直心痛得快要死掉!
她怎么能这么可恶?
她怎么能用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