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菩提瞥了郭大路一眼，脸上不动声色，心情莫名不爽。
“所以，老君就因为匡前辈娶了‘它’的女儿就出手将他镇压？这也说不通啊，如果老君可以出手干预玄界中事，他为何不直接将‘它’镇压？”郭大路质疑。
令狐棠有些犹豫，水依依保持沉默，化机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道：“三弟，这个问题就别问了。”
郭大路立即意识到什么，忙点头道：“嗯，不问了。”
令狐棠却没有继续避讳，洒然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三弟，道祖之所以镇压小师叔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小师叔祖入了魔，开了杀戒。”
众人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不论在什么地方，英雄变节，正义人士黑化总能直击人心，震颤人的灵魂。
“当时小师叔祖和‘它’的女儿结为道侣之后，引起了整个玄界的激烈反对，为了维护自己的道侣，小师叔祖手持上邪剑，一夜之间连挑了六个宗门，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杀孽。其后更是拔剑向天，欲以上邪剑法与天上仙人一决胜负。道祖不愿看到三界大乱、玄界崩坏，这才亲自出手，将小师叔祖镇压在了圣墟的六两湖。”
郭大路听完，眉头紧锁，沉吟良久，问：“大哥，圣墟在什么地方？”
令狐棠摇头，“圣墟乃是玄界禁地，据说就在玄荒的另一端，但不曾确认。至于具体所在，恐怕只有圣人才知道。”
“可惜。”郭大路道。
“三弟可惜什么？”
“如果知道圣墟在什么地方，就可以混进去当面拜会一下匡前辈，顺便看看六两湖究竟有什么高明之处。”
令狐棠：“……”三弟思路清奇，犹在自己之上。
水依依道：“店主，你这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圣墟圣墟，顾名思义，那是只有圣人才能进入的地方，岂能让你随随便便……混进去？”
说到“混”字的时候，水依依明显加重了语气。
郭大路一笑置之。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醺的意思，郭大路手持酒杯，再度以呼风术吹散山间云雾，边遥望峭壁八字，边伸手临摹。
第一字：吾。
笔画横平竖直，端正平和，一路写下来，只觉堂庑阔大，正气凛然，显是融合了浩然剑气。
郭大路深谙浩然气，因此写完这个字，没费太大力气。
第二字：之。
笔意至此陡变，由“一点”开始，忽而笔走龙蛇，如剑行轻灵，虽笔划较少，但笔锋雄劲，其缩也凝重，其纵也险劲，舒展而潇洒。
简单一个字蕴含着点、削、劈、挑等几式高明剑招！
写完这个字，郭大路已然物我两忘，完全融入到剑意之中，脑子里闪现着一个狂放不羁的白衣剑客，正肆意地在山壁上刻字。
这时，郭大路写到“剑”字，笔划明显增多，但丝毫不见繁琐，依照临摹下去，起笔如雷霆收震怒，收笔如江海凝清光，飘逸潇洒，雄浑刚健。
一个“剑”字落成，竟好似有一万把剑破空飞来，如群象奔腾过森林，如漫天飞雪闹苍穹。
“三弟在那手舞足蹈地……做什么？”化机子笑意中带着酒气，指着郭大路问。
令狐棠看了半晌，快速点着手，道：“练剑。”
“啊，哈哈哈……练剑？我看是跳舞还差不多，三弟醉了，大哥你也醉了。”
令狐棠也大笑，但一双敏锐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郭大路。
别人看不懂，他却看得懂，小师叔祖留的那八个字分明就是一套极高明的剑法，每一字包含数招，便有数般变化，每一笔蕴藉着的笔意，便是一道或凌厉或霸道或缥缈的剑意。
三年前他开始临摹这八个字，到如今也只刚刚临摹到“胜”字而已。
呼！
就在这时，郭大路右手食指中指并起，斜斜一甩，一道剑意切出，好似闪电飞芒，如矢应机，却是“道”字的最后一笔。
写完前四个字，郭大路剑势不衰，比划不停，且越写越带劲，一气呵成地将剩下四字也全部临摹出来。
“好！”
郭大路忽而长啸一声，双指横直划出，正是“招”字的最后一笔。
八个字写完，郭大路左手中的酒水没有洒出半滴，他举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问道：“大哥，我这趟临摹如何？”
“目眩神迷，酣畅淋漓！”令狐棠由衷道。
郭大路一笑，随即摇头叹息道：“剑意不及前辈远矣。”
众人默然，隐隐感觉到自己正在见证两代剑道天才的一次直接对话。
“我要再去一趟玄荒。”郭大路语气坚定，“去找一找关于圣墟的蛛丝马迹。”
“三弟，我与你同去。”令狐棠道。
“还有我。”化机子紧随其后。
水依依语气黯然地自嘲道：“我就不去拖你们后腿了。”
“姜姜，你要回天宗还是和我一道去玄荒？”郭大路看向姜菩提。
“我为何要和你一道去玄荒？”
郭大路点头，“好，那你先回天宗。”
姜菩提不再说话。
计议已定，说走就走。
郭大路、令狐棠和化机子三人不久便从书剑宗动身，乘白鹿云车赶往玄荒，结果他们还没走多远，就看到姜菩提御剑飞行，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天宗不是这个方向，姜姜你要去哪里？”郭大路喊话。
姜菩提不理他，一个加速，超过他们的鹿车，赫然也是去往玄荒的方向。
郭大路摇头感叹：“最难猜透女人心。”
令狐棠和化机子面面相觑。
……
大约两个半时辰之后，四人来到玄荒月域入口，对四位当世年轻天才而言，入口处的考验实是小菜一碟。
“这次我们不必商量路线，走到哪算哪如何？”进入玄荒后，郭大路提议。
“没问题。”令狐棠同意。
“这样更刺激。”化机子也赞同。
姜菩提则继续选择默认。
四人两前两后前行，郭大路正想和姜菩提沟通一下感情，了解了解她此时的心理状态，忽而闻到一股孜然烤肉的香味——那香味超过他以前闻到的所有烧烤的香味。
他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口水。
“好香！”化机子叫道，“你们闻到了吗？”
“嗯。”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
“呃……推演一下？”
郭大路说罢调出揲蓍草，与此同时，姜菩提拈花，令狐棠敲剑，化机子掏出罗盘……
为了查一股香气的源头，四位天才修行者各显神通——那场面也是颇为精彩。
“519，310。”郭大路率先报出坐标。
姜菩提抬步朝东南而行，接着令狐棠和化机子报出地名：五行山。
郭大路大惊：“啊？”
四人一路快步而行，只一顿饭的功夫，五行山即遥遥印入他们的眼帘，同时印入他们眼帘的还有一幅他们几百年后回想起来还能栩栩如生的画面：
只见五行山上，凶恶的火山喷发正急，发出“轰嗵嗵”地闷响声，但是在那火山上空，几位大能正优哉游哉地架着一座长达近百丈的烤架在搞烧烤！
在火山上搞烧烤——不是亲眼所见，郭大路根本想都不敢想，你敢想？
“是美食宗的前辈！”化机子大声道，“他们在做奇禽异兽的烤肉大会？”
“大哥二哥，你们确定这里是五行山？”
郭大路有些懵逼，在五行山这种佛门净地搞烧烤派对真的没问题吗？
……
仙界。
某大和尚面对着某只扛着一根铁棒的参天巨猿问道：“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赛？”
第287章 郭大路有一个不成熟的小猜想
五百年后，孙悟空面对端坐佛台的如来佛祖，一定会想起某个大和尚忽悠他去参观五根肉红柱子的那个遥远的午后。
当时他刚从八卦炉中逃出，老君不仅没有将他偷吃的金丹炼出，还将那些金丹炼得浑然一体，为他铸就了一具铜皮金骨，熏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他一脚蹬翻八卦炉，掣出如意金箍棒，一路挥棒一路打，从兜率宫打到通明殿，直打得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形。
这一番，那猴王不分上下，使铁棒东打西敌，更无一神可挡！
当他打到凌霄殿外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他的去路。
紫霞仙子。
“孙悟空，你再往前一步，就是正式向三界宣战，再无回头路可走。”紫霞仙子的语气情真意切：“悟空，你听我一句，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孙悟空呵呵冷笑，“只可惜俺老孙，回头无岸。”
……
紫霞仙子没有阻住悟空的去路，但却为佛祖的到来争取了时间。
实际上，孙悟空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大和尚的身份，西方极乐世界释迦牟尼尊者，如来佛祖。
在那一刻，他想起那位网友的提醒：“小心如来。”
和当初在方寸山学艺一样，一切都在那位网友的意料之中，他有时候好像知道所有的事情，有时候又好像一无所知，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记忆也曾出过差错？他让自己小心如来，可是他又是谁呢？除了名叫郭大路，还有其他身份吗？
证了妖仙果位之后，孙悟空已经觉醒了很多的记忆，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是面对“郭大路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时，他又没了自信。
“你那厮乃是个猴子成精，何德何能，要夺玉皇上帝尊位？你不知他证此无极大道，遭了多少劫，受了多少灾？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也不怕折了你的寿算。”
如来宏沛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一字一句皆蕴着大道法则，振聋发聩。
齐天大上却是毫无惧色，据理力争：“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他修持固久，但也不应久占此位。俺老孙也为难他，只要他将天宫让出，由我做几年玉帝，此事便罢，否则老孙定要将三界搅得永无清平之日！”
“你既自陈有做玉帝的资格，敢不敢与我打个赌赛？你若赢了，让玉帝把天宫让你，你若输了，仍下界为妖，再修几劫，何如？”
“你要与俺赌什么？”
佛祖摊开厚实的手掌，道：“就赌你的一个筋斗云能否翻出我的手掌心，若是翻得出，算你赢，翻不出，你便输，敢不敢赌？”
悟空正要答话，猛地又想起郭大路那四字提醒，暗自思忖一番，大声道：“不赌。”（《西游记》完）
佛祖：“……”
孙悟空冷笑道：“你们佛门玄机最多，老孙可不想着你们的道。”
话音未落，佛祖的手掌已经抓了过来。
“你赌也要赌，不赌也要赌，此事须由不得你。”
佛祖说这句话时，语气之中再无任何人性化的情绪波动，佛旨纶音，天经地义，皆不容反抗。
孙悟空抡棒砸向那如同五岳倾倒的手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推出了西天门。
三界之中神仙圣人众多，但称祖者却不足一手之数，寥寥几人而已。
悟空此时尚且未证金仙果位，如何抵得住佛祖“惟我独尊”的一掌？
佛祖将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轻轻的把悟空压住。
“此五行秘境，将压你五百年，五百年后，自有救你之人。”
佛祖宣完佛偈，转身回西天极乐世界，时有玉帝使者天蓬天佑奉旨前来相邀，称玉帝已摆下庆功大宴，请佛老赴会。
一时安天大会开宴，天宫顿时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簪花鼓瑟、礼尚往来。
众仙为了感谢佛祖降服妖猴，各有礼物奉上，这边王母献蟠桃，那边寿翁献金丹，又有赤脚大仙赠交梨……
佛祖命阿难迦叶将礼物一一收下。
众仙所奉谢礼，皆是仙家至宝，这趟却是没有白来。
妖猴毕竟被伏，天宫终归清平。
佛祖离开前，发了一个慈悲，安排一尊土地神，会同五方揭谛，居住此五行山监押孙悟空，待他渴时，给他铜汁饮，待他饿时，给他铁丸子吃——罪上加罪罢了。
孙悟空怒吼震天，扭动身躯，欲挣脱秘境，又被佛祖降下法帖镇压。
当山稳石合，五行秘境已成，悟空脸上再无悲无喜，一双精眸深邃如两口千年老井，神采渐敛，意味难明。
他精通地煞七十二变，能躲三灾利害，然而这次证金仙果位，却是在劫难逃。
此后五百年，其谁与归？半千年漫漫大道，何人同行？
“小心如来！”
他脑海中又回忆起这四个字，他又想起那位大路兄弟。
不论他是谁，不论他有什么目的，能说出这四个字，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赶紧在脑海中调出通讯器，他准备把那句话告诉郭大路！
受秘境影响，通讯器的信号渐渐微弱，他来不及犹豫，赶紧留言：
“大路兄弟，如果有一天俺老孙忘记自己是谁，请一定在合适的时间告诉老孙，俺乃是三界中独一无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