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9点，汉语节的选拔赛正式开始，两位中文系教授和一位英语系教授坐镇主选拔官，另外有两位副教授和四位讲师协助，三位助教记录。
这个阵容在楚州大学堪称文学系天团了，到场参加选拔的本科生们看到院长、副院长和各位老师排排坐在那里，心中压力倍增，而博士生和研究生们面对着几位导师，也不轻松。
郭大路、兰康康和齐罗三人在等候区找了一个靠中间的位子坐好。
受到现场那种严肃气氛的感染，兰康康和齐罗的表情都有些紧张，齐罗嘴里念念有词地似乎在背诵《诗经》。
“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兰康康看了齐罗一眼，又靠近郭大路低声说：“大路你看，没想到这么多人报名。”
郭大路点点头，“是啊。”
其实相比于登杏坛，这人数远远称不上“多”，郭大路也没办法刻意表现出紧张的情绪，略微收敛一点轻松随意的心态已经是底线了。
为了节省时间，助教一次喊三位同学上去接受面试，并特地为此设计了三道抢答题，以增加选拔赛的激烈程度。
一场面试下来，有些心态弱的学生甚至汗流浃背。
等了一个半小时候之后，终于轮到郭大路、兰康康和齐罗他们三人，临上场前，兰齐二人不约而同地说道：“郭大路，等下你不用顾忌我们，尽力表现，争取突围。”
听到两人这么说，郭大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暗暗想着等会在抢答题环节的时候稍微控制一下节奏，给他们两一点机会。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兰康康和齐罗在个人答题环节就双双跪了，面对着那三道明显超纲的问题，两人的回答都有些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本来以为是“名句填空”，结果居然是“科举考试”，两人这才醒悟，这个名报得当真有些冲动了。
齐罗在面试官提出第三个个人问题“简述一下何为‘拟圣而作’”的时候，直接放弃：“老师，我不会。”
之后的面试基本就是郭大路一个人的表演，不过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没有引申太多，每个知识点都是点到即止，即便如此，已经足以让诸位面试官咋舌。
郭大路是面试至今唯一一位完美回答了所有问题（包括三道抢答题）的学生，表现之好，甚至远在前面几位文学博士生之上。
三位主选拔官又看了一眼郭大路的资料表，确认他仅仅是一个来自江汉学院的大一新生，心中有些狐疑，担心是有人作弊泄题，相互商量之后，决定现场加题，三位主考官每人一道。
“孟子曾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之语，而著名爱国诗人杜甫在落魄的时候却写下‘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与‘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之句，这中间是否有矛盾？”
关于孟子此句，郭大路在杏坛时曾与诸位师兄师姐们讨论过，因此不用多想，就“穷”与“达”的内核做了解读。
“穷并非狭义地指个人际遇，它同时包含了一种悲天悯人的个人胸怀，所谓位卑未敢忘忧国……”
郭大路侃侃而谈，听得几位主考官频频点头，他们意识到若非有深厚的文化素养和底蕴，根本做不出这样的回答。
郭大路解读完毕之后，也顺其自然地抛出了一个问题，跟几位主考官做了探讨。
于是面试随即变成一场临时讨论会，兰康康和齐罗固然脸动懵逼，其他考官们也是面面相觑。
这场面试前后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到最后所有考官都参与其中，郭大路以一对九，仍旧对答如流，接题解答、抛题设问，话题囊括四书五经及其各类注疏。
考官们难不住郭大路，反倒几次被郭大路问住，只得现场求助，考官、考生身份互调，场面一度十分僵持。
等到郭大路起身离场之后，其中一位主考官直接宣布：“还剩两个名额。”
无人提出异议。
郭大路这种表现，想黑幕都没有条件。
“从今天开始，郭大路你就是我的偶像！”
走出学生活动中心，齐罗秒变迷妹。
兰康康道：“也是我偶像。”
齐罗接着说道：“我们作为郭大路的粉丝，要给自己取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嗯，郭大路，路，路什么比较好听呢？”
兰康康：“路人粉吧？”
齐罗：“……”
郭大路：“……”我没有你这样不走心的粉丝！
……
下午五点半，郭大路和神遥一起去了市中心，再次来到那栋大厦前。
“就在那里。”神遥指着大厦旁边说道，“一个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子。”
郭大路看了一下，问：“你有没有注意到大概是几楼？”
“九楼。”神遥肯定答复道，她昨天观察了很久，特地数了三遍楼层。
“这层貌似是一家意大利餐厅。”郭大路想了想，“这样，我们正好上去吃个饭，实地考察一下。”
神遥点点头，反正跟郭大路在一起，也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乘电梯上了九楼，电梯一开就是柏度拉餐厅的大厅。
“欢迎光临柏度拉餐厅！”
两个身材卓越的女服务员声音甜美地躬身相迎。
“两位里面请。”另外一个同样身材挺拔的女服务员上前接引。
“请问两位要坐哪里？”
因为还没到正式饭点，餐厅里客人不多，有不少位子很棒的空位可供选择。
“那个位子吧。”郭大路指着一个靠窗的座位道。
“对不起先生，这个位子已经被预订。”女服务员抱歉道，“您可以选择旁边的座位，也是靠窗。”
郭大路道：“但那个座位视野更好啊。”
“先生实在抱歉，那个座位已经被预订了一年，而且预订座位的客人是我们的一位老顾客，他每天七点钟会准时过来用餐。”服务员解释道，“真的很抱歉。”
郭大路点点头，“那就旁边的那个位子吧。”
点完餐之后，服务员去下单，郭大路指着那个被预订的空位道：“应该和这个座位的主人有关。”
神遥颔首。
一会上了菜，两人边吃边聊边等。
六点之后，餐厅客人越来越多，开始了晚高峰，那个被预订的座位果然一直空置，好像也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到七点到时候，一个西装革履、儒雅帅气的青年男子走进餐厅，径自走向那个座位坐下，服务员过来问：“温先生，还是老样子？”
“嗯。”男子点点头。
“好的。”服务员退下。
郭大路装作不经意地看了那男子一眼，随即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怎么了。”神遥问。
“没事。”郭大路微微一笑。
在温先生等菜的过程中，一个相貌姣好、身材突出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也不打招呼，直接在对面坐下。
“对不起，这位小姐，这座位是我为我太太留的，麻烦您找别的座位吧。”温先生语气也是温文尔雅的。
那年轻女子笑了笑，道：“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做您的太太。”
温先生笑着摇头道：“小姐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已经结婚三年了。”说着伸出左手，指了指无名指上的戒指。
年轻女子道：“温先生，这就是您拒绝女性骚扰的办法吗，戴着婚戒，假装已经结婚？”
“我不是假装，我是真的已经结婚。”温先生仍旧温和地解释道。
年轻女子笑了，“温先生，我已经观察你一周的时间了，你每天都是一个人过来吃饭，然后一个人离开，根本没有其他人。”
“那是因为我妻子工作比较忙，没时间赶过来，但是今晚她可能会过来的，”温先生语气略略提高，带着一丝笑意，“所以我请小姐您赶紧离开，不然被她看到误会，我晚上回去有好果子吃了。”
那年轻女子被这样拒绝，多少有些羞愤，猛地起身，道：“除非出鬼了，不然根本不会有人来陪你吃饭！”说着愤然离席。
就在这时，神遥在桌下踢了踢郭大路的脚，郭大路转过头，看到窗外夜空中飘着一个长发女子，那女子看着温先生，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悲伤。
第177章 人鬼情未了
温玉山慢条斯理地吃完饭，然后放下餐具，用餐巾纸擦了嘴巴，然后看着对面的空座发了一会呆，无奈地轻叹一声，然后给妻子发了一条微信：“你又失约了，容雅。”
发完信息后，又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偏着头看向窗外，静静地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
无数灯火在他眼前铺开，并悄无声息的向远处延展而去。
街道两侧的路灯、行驶汽车的前灯、其他高楼大厦的窗灯、以及店铺招牌散发出来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这些灯光交汇融合在一起，形成了都市夜晚特有的光芒。
在温玉山眼里，这些光芒渐渐模糊，最终定格成了单调的黑白色。
他起身离座，到前台结账，在服务员“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次光临，请慢走”的欢送声中上了电梯。
温玉山离开后，他邻座的某个大男生对着他刚刚坐着的位子伸手一招，将他留下的气味收集过去。
……
12月的夜晚，户外空气日渐清冷，不过他仍然去那家熟悉的店铺里买了一个冰激凌，没办法，他妻子喜欢在冬天吃冰激凌，还说什么冬天的冰激凌不容易化，最好了。
提着打包好的冰激凌去地下车库取车，回家的路上又接到母亲的电话，还是嘘寒问暖的那几句话，他耐心地应着，最后说自己在开车，回家再打回去。
挂了电话后，他摇头笑了笑，自己都三十五六岁的人了，在一家大型公司担任总监的职位，可谓当今这个社会的中流砥柱，母亲居然还把他当做小孩子，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
汽车走走停停，和其他私家车一起，组成一条缓缓蠕动的长龙，这个时候，他总会心生一种随波逐流的感觉。
他打开音乐播放器，《Unchained Melody》的旋律温柔地响起，在车内飘荡。
他跟着音乐轻轻哼唱。
Oh My Love My Darling
Ive Hungered For Your Touch
……
平时十五分钟不用的路程硬是花了半小时，到家后把车停到车库，然后提着冰激凌进屋。
“容雅，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今天又有一个年轻女孩子跟我搭讪……”温玉山边换鞋边说道，“幸好你今天没去，不然让你看到的话，肯定会吃醋。”
换好鞋子，他把冰激凌放在台子上，续道：“现在有些年轻姑娘是真厉害，完全不知道矜持是何物了，忽然跑到我跟前说要跟我如何如何，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他把戒指取下来，和台上的另外一只戒指并排摆在一起，“不过容雅你放心，我既然已经有了你，这辈子自然再也不会接纳别的女人。”
他把摆在台上的相框拿起来，轻轻抱在怀里，语气温柔地说道。
相框里是一个长发女人的照片，那女人的名字正是叫石容雅，也就是温玉山的妻子。
温、石二人是三年前结的婚，但一年前石容雅在赶往柏度拉餐厅的路上，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而去世。
……
……
柏度拉餐厅，郭大路和神遥还没有离开，温玉山走后，郭大路把自己推演到的信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神遥。
“……这位温先生对妻子用情极深，至今无法接受妻子离自己而去的事实，所以他在这家餐厅订了一个座位，每天穿戴整齐地过来跟妻子约会，就像一年前一样，他妻子每天失约，他就每天过来等，并且还会每天给妻子发一条微信。”
郭大路纵使已步入修行界，历经墨家、医家、儒家和阴阳家等梦境世界，但他仍会被这种相爱至深的真实故事震动心灵。
神遥眼眶红红的，问道：“窗外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郭大路点点头，“温太太因为没能准时赴约，心中留下遗憾，这种遗憾变成强烈的意念之后，她的幽灵就会在每天固定的时间点飘到窗外，试图完成那场未尽之约。”
“让他们完成这次约会……”神遥看着郭大路，“你用稻草人。”
“当然没有问题，”郭大路点点头，“不过在这之前，要先征求一下温太太的意见。解脱他人灵魂固然是大功德，但却不可以逆他人意愿而行。”
神遥点点头。
一会二人离开柏度拉餐厅，郭大路带着神遥找到当初发生撞车事件的那条街道。
两人找到一张被安置在暗处的路边椅坐下，郭大路随手一招，树上就有树枝飞下来，他接住树枝，略作折弄，再随手抛出，片刻间就布成一座“通幽阵”。
阵成之后，他将在餐厅中收集到的温玉山的气息洒入阵中，然后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