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接道;“对了,何老何不在此地打听打听……”
何九如道:“我打听过了,人家不肯说。”
“不肯说?”白玉堂讶然说道,“为什么?”
何九如道:“人家说鹰愁涧太以凶险,怕我三个送了命。”
白玉堂倏然一笑道;“这倒也是,足见此地的人心地善良……”
凤姑道:“是比别处的人心地好得多。”
白玉堂笑道:“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
顿了顿,接道:“也许我能帮上一点忙,嗯,在这时候我要能帮三位这个忙,既可略尽心意,又可传为一段佳话……”
转眼望向中年胖汉子,道:“你是这酒肆的掌柜?”
中年胖汉子道:“是的,怎么?”
白玉堂道;“麻烦你去叫你们的地保到这儿来一趟。”
中年胖汉子道:“你找我们的地保干啥?”
白玉堂道;“你就说总管大人到了,要见他。”
中年胖汉子一怔,道:“你是——”
只听门外有人喝道:“大胆,大人叫你去,你还不快去。”
中年胖汉子吓了一跳,再看看门外那十几廿个有蒙古人,也有汉人,他立即明白过来,脸色一白,忙道:“是,是,是,俺这就去,这就去。”
匆匆忙忙地奔了出去。
凤姑冷冷一笑道:“一个官家的确占很大的便宜!”
白玉堂道;“姑娘不能否认,有时候是方便些。”
凤姑道:“百姓畏官如虎,也的确不错。”
白玉堂道:“百姓要是不怕官人的话,天下就要大乱了。”
凤姑道:“秦始皇的暴政更怕人,结果如何?”
白玉堂脸色一变,笑道:“好譬喻,姑娘也想揭竿而起么?”
凤姑道:“那可难说,大汉民族有的是人,不一定非我不可。”
白玉堂纵声长笑,震得酒肆四壁直晃:“何老,有女若此,你可以……”
忽见那中年胖汉子带着一个瘦老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随听门外有人说道:“禀大人,地保到。”
白玉堂倏地住口敛笑,转脸向外。
中年胖汉子当先奔了进来,往外一指喘着道:“大,大人,地,地保来了……”
瘦老头跟着进了门,进门便跪了下来,爬在地上道:“小人叩见大人。”
中年胖汉子忙也跪了下去。
白玉堂微一抬手,道:“起来说话,都起来。”
瘦老头一声:“谢大人。”
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哈着腰不敢抬头。中年胖汉子也谢了一声,爬了起来。
白玉堂道:“你就是此地的地保?”
瘦老头忙道:“回大人,小人正是。”
白玉堂微一点头道:“好,我找你来帮个忙……”
瘦老头忙道:“请大人吩咐。”
白玉堂道:“这儿有人知道去鹰愁涧的走法?”
瘦老头倏然抬头道:“大人问这个是……”
白玉堂道:“告诉我有没有人知道。”
瘦老头忙道:“回大人,有,知道鹰愁涧走法的人很多,本地向每个打猎的都知道。”
白玉堂微一点头道:“那好,你给我找个人带路……”
瘦老头一惊忙道:“大人要到鹰愁涧去?”
白玉堂道:“是的,我预备到鹰愁涧去—趟。”
瘦老头忙道:“大人,小人斗胆,这鹰愁涧万万去不得……”
白玉堂截口说道:“顾名思义,我知道鹰愁涧很是凶险,可是我要到鹰愁涧去肃清—班匪类,你找个人给我带路就是,他不必进鹰愁涧去,到了地方他就可以回来了。”
瘦老头迟疑了一下,道:“禀大人,小人愿意给大人带路。”
白玉堂一摆手道:“你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给我找个年轻力壮的去。”
瘦老头道:“那么小人叫小人的儿子去……”
白玉堂道:“你的儿子知道鹰愁涧的走法?”
瘦老头道:“回大人,他也是个打猎的。”
白玉堂道:“为什么你不肯找别人去?”
瘦老头嗫嚅说道:“回大人,本地的人都怕近鹰愁涧,没人敢去……”
白玉堂道:“你的儿子敢么”
瘦老头道:“回大人,他也不敢,可是那总是小人自己的儿子!”
白玉堂微微动容,一点头道:“难得,我有赏,也担保你的儿子平安回来。”
瘦老头忙道:“谢大人,大人预备几时启程?”
白玉堂转脸问何九如道:“何老打算什么时候进山里去?”
何九如想了想,问那瘦老头道:“请问,从这儿到鹰愁涧要走多久?”
瘦老头只当何九如也是个官儿,忙道:“回大人,要以普通人的脚程算,大约要走上半日工夫,打猎的走惯了山路,两三个时辰就够了。”
何九如抬眼望着白玉堂道:“要是这时候去,到了鹰愁涧恰好是深夜……”
白玉堂笑了笑道;“夜里山路不好走,敌暗我明也是兵家大忌,对么?”
何九如微一点头道:“不错。”
白玉堂微微一笑,转问瘦老头道:“我明天一早动身,本地可有客栈?”
瘦老头道:“回大人,本地在中条山下,地处偏僻,民生艰苦,很少有外人来,所以没有客栈。”
白玉堂眉锋微微一皱,道:“能不能替我们这些人安排个住处,别惊动太多的人,只要有个地方将就一夜就行了。”
瘦老头忙道:“回大人,大人若不嫌脏陋,请到小人家里去……”
白玉堂道:“那不是太打扰了?”
瘦老头道:“回大人,那是小人的无上荣宠,足以光耀门楣。”
白玉堂道:“那我就打扰了!”
瘦老头忙道:“谢大人恩典。”
白玉堂道:“你读过书么?”
瘦老头道:“回大人,小人读过几年。”
白玉堂道:“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瘦老头道:“回大人,小人姓张,草字行健。”
白玉堂道:“张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好名字!”
瘦老头道:“谢大人夸奖。”
白玉堂微一摇头道:“看来这地保一职太以委屈了你,我会替你留意的,一有空缺,我会尽早地提拔你,”
瘦老头道:“谢大人,小人生性懒散,无意功名仕途,情愿有生之年但为乡梓贡献一己之力,求大人开恩,少征本地些赋税,小人便感同身受,本地百姓也感恩颂德…”
何九如三人跟白玉堂俱皆动容,白玉堂叹道:“淡泊高人,更难得爱护乡梓,我免本地赋税十年。”
瘦老头砰然一声跪倒在地道:“谢大。人恩典,谢大人恩典……”
韦慕岚道:“白玉堂,对你,我当刮目相看。”
凤姑道:“我也是。”
白玉堂微微一笑道:“谢谢二位……”当即转望瘦老头张行健道:“带我们到府上去吧。”
张行健道:“大人可否稍等片刻?”
白玉堂道:“怎么?你还有事?”
张行健道:“容小人先回去收拾收拾……”
白玉堂道:“要这么打扰,我就不到府上去了,对我,你最好跟待一般的客人一样……”
张行健道:“小人不敢。”
白玉堂一摆手,道:“别客气,带路吧。”
张行健只好答应一声,爬起来一躬身道:“容小人带路。”
转身行了出去。
白玉堂转望何九如道:“何老,愿意一起将就—夜?”
何九如毫不迟疑地站了起来,道:“能跟总管大人共宿—处,该是何九如的荣幸。”
白玉堂笑了笑道:“我认为何老这是损我,请。”
他洒脱地摆了手。
何九如没有谦让,留下了酒钱,偕同韦慕岚跟凤姑当先行了出去。
瘦老头张行健在前带路,行行等等,没一会儿已来到小镇东边一座大院落前,这座大院落从外面看很是广大深沉,墙里还种着树,浓荫蔽天。
大门两旁贴着一副褪了色的春联,写的是:“瑞日芝兰光世泽。
春风棠棣振家声。”
词佳,笔力铁划银钩,更雄浑有力。
看得白玉堂不住点头,连声赞好。
张行健连忙谦逊不迭,说完了话,他转身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健壮中年汉子,一身利落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个长年跟野兽搏斗的猎人。
张行健忙道:“总管大人到,快上前见过。”
健壮中年汉子也不问谁是总管大人,上前便施下大礼,张行健在一旁恭谨说道:“禀大人,这就是犬子张继承。”
白玉堂含笑点点头道:“带我们进山的就是他?”
张行健连忙点头应是,张继承爬起来想问,张行健却已然摆手说道:“去,快去告诉你娘,叫她出来迎接总管大人。”
张继承应了一声,飞步奔了进去。
白玉堂道:“你夫妇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怎好……”
张行健躬身截口道:“应该的,大人请里面坐。”
张行健把白玉堂、何九如等让进了前厅,张家这院子实在大,还分了前后院,单这前院的庭院就够瞧了。
白玉堂一边登阶人厅,—边点头说道:“你这个家挺不错嘛。”
张行健忙道:“回大人,这是小人的祖产,传了十几代了。”
进厅刚坐定,张继承跟一位年轻大姑娘搀着一位瘦削、衣着朴实的老妇人急急忙忙地行了进来。
白玉堂忙站了起来,道:“老人家,不必多礼。”
老妇人忙道:“民妇携子女,叩见大人。”
一老二少一起跪了下去。
白玉堂转望张行健,道:“张老人家,快快替我搀扶。”
张行健应了一声,脚下微动,老妇人娘儿三个,已然爬了起长,张行健指着那位年轻大姑娘道:“禀大人,这是小女。”
白玉堂“哦”地一声,道:“张老好福气,姑娘多大了?”
年轻大姑娘落落大方,道:“有劳大人动问,民女今年廿二了。”
白玉堂微一点头,道:“果然书香门第,张老,我也有个女儿,比令嫒略小一些。”
张行健道:“村隅民女,庸脂钗裙,怎敢上比大人的……”
白玉堂微一摇头道:“张老这说法我不敢苟同,民间女子,布良钗裙自有官家儿女难及之处,那种淡雅是官宦门中人所没有的。”
张行健忙道:“谢大人夸奖。”
当即转望妻女道:“快去给大人预备吃喝……”
白玉堂—一抬手,道:“张老,到府上来打扰我已经很感不安,我不许再多事张罗。为我忙碌,否则我宁可露宿野外。”
张行健道:“禀大人,粗陋饮食不敢说款待孝敬,但饭总是要吃的。”
白玉堂道:“我们来时吃过了,不必再为我们费事,只须明早为我们预备些吃喝就行了,来人。”
只听外面一声答应,一名蒙占大汉飞步进厅,近前躬下身去:“大人请吩咐。”
白玉堂道:“传话下去,今夜咱们就在这张府大厅将就—宿,明天一早动身人山,任何人不许到处乱走.违今者斩。”
好重的罚。那蒙古大汉应声施礼而去。
张行健忙道:“难道人人也……”
白玉堂道:“我跟他们—样,也在这大厅里将就一夜。”
张行健忙道:“大人万金之躯怎好……”
“张老。”白玉堂道:“我也是人,再说为上者应该以身作则,跟部属甘苦与共,这样才能带人,张老以为然否?”
张行健连声唯唯,并且投过感佩目光,又谈了几句,他告退退着出厅而去,如今,这—
座大厅里,就剩了何九如三个,还有白玉堂,跟他所带的人。
何九如这时候望了白玉堂一眼,道:“总管大人不但会做官,而且会做人!”
白玉堂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多谢何老夸奖,做人嘛,还不就是这回事,表面上总不能让人厌恶,何老以为然否?”
凤姑冷哼说道:“可惜这位老人家不是武林人!”
白玉堂目光一扫凤姑道:“姑娘的意思,是说他不了解我的为人?”
凤姑道:“不错!”
白玉堂笑道:“姑娘可以告诉他去,把我的当年一直到如今,可以和盘托给他,夸大一点也无所谓,我不在乎!”
凤姑道:“那当然,你贵为总管,他就是知道又能把你怎么樣?”
白玉堂笑了,道:“这不就是了么?”
凤姑气得跺了脚,戟指骂道:“白玉堂,你不是人!”
闪身就要冲过去,何九如忙喝道:“丫头,站住,这是什么地方,总管大人都不愿扰人,你想扰人,总管大人都能等进了鹰愁澗后再言武,难道你不能,也不怕人家笑话?往后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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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白玉堂带的人拥过来好几个,个个手搭刀柄,虎视眈耽,白玉堂冷冷扫了他们—
眼,道:“你们想干什么,打架?我叫你门了!”
那几个忙一躬身退了回去。
白玉堂抬眼望向何九如,笑道:“何老好家教!”
何九如道:“你这是捧我还是损我?”
白玉堂耸肩一笑说道:“何老奈何这般不能信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也罢,我要睡了,养养精神明天还有一段路走,进了鹰愁澗之后,还有一番好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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