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韦慕岚诧异说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秦五爷的朋友啊?”
清癯老头儿淡然笑道:“客人,到了这时候还装,那未免显得小气。”
韦慕岚瞪大了眼道:“掌柜的,我装……”
清癯老头儿道:“老朽敢承认,秦五爷在老朽这儿疗伤多日,客人你也是知道他在这儿所以找上了门的,对吗?”
韦慕岚倏然说道:“掌柜的,我不敢再让你说我小气了,不错,掌柜的说着了,我是为找秦五爷,而特意登门的。”
浓眉大眼伙计脸色一变,就要动。
清癯老头儿伸手一拦,点头说道:“这才是,须眉汉子大丈夫,明人又何必做暗事,老朽先请教,客人是听谁说秦五爷在老朽这平安堂的?”
韦慕岚道:“掌柜的,这个恕难奉告,我答应过那个告诉我秦五爷在这儿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形下,绝不说出他是谁。”
清癯老头儿道:“老朽不愿让客人为难,老朽再请教,客人你找秦五爷干什么?有什么事?”
韦慕岚道:“掌柜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向他打听一下,毁了鱼河堡的人是眼下武林中的哪一个?”
清癯老头儿“哦”地一声道:“客人打算干什么,替鱼河堡报仇,替鱼河堡雪恨?”
韦慕岚道:“也许,不过我要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清癯老头儿仰头一声哈哈,道:“客人,老朽今年五十了,你却把老朽当成了三岁孩童。”
韦慕岚道:“掌柜的你莫非不信?”
清癯老头儿道:“事实如此,老朽不愿否认,老朽的确不信。”
韦慕岚微微一笑,道:“那么,以掌柜的高明法眼看,我找这位鱼河堡的秦五爷是干什么的,所为何来?”
清癯老头儿道:“彼此心照不宣,有些事一经点破味道就淡了……”
韦慕岚道:“掌柜的最好明说!”
清癯老头儿目光一凝,道:“客人真要老朽说?”
韦慕岚道:“掌柜的,绝假不了。”
清癯老头儿一点头,道:“好吧,咱们就挑明吧,客人,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韦慕岚倏然笑道:“敢情掌柜的把我当成毁鱼河堡人一路了……”
清癯老头儿双眉微扬,道:“鱼河堡上下近百,一场血劫下来,只有一个活口,而这个活口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朝不保夕,贵伙连这么一个人也不放过,未免有亏武林道义,心肠太辣,手法过毒,令人忍无可忍……”
韦慕岚道:“掌柜的,我再说一句,你误会了!”
清癯老头儿悲愤一笑,还待再说。
那神色怕人的浓眉大眼伙计突然冰冷说道:“老爷子,您何必跟他多噜嗦,咱们把五爷跟咱们的命,一块儿交给他不就行了吗?”
清癯老头儿道:“四条命份量不轻,那要看他是否拿得走……”
韦慕岚道:“掌柜的,你还要我怎么说?”
清癯老头儿道:“老朽请客人说出贵伙都是当今武林中的哪几位?”
韦慕岚皱眉说道:“掌柜的……”
清癯老头儿道:“客人,自秦五爷带着重伤,到老朽这儿来了之后,老朽无时无刻不在打听你几位的下落,踏破铁鞋正愁无觅处,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下没有比送上门来更便宜的事了,老朽岂肯当面错过?”
韦慕岚道:“掌柜的,我要是来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的,我就不会从前门大摇大摆地进来了,更不会请掌柜的你去给秦五爷治伤,我会来个迅雷不及掩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掌柜的以为然否?”
清癯老头儿道:“然,但是,客人,平安堂有老朽三个在,那并不容易。”
韦慕岚道:“即使如此,我也会一进门就动手,岂会跟掌柜的你坐在这儿寒喧客套一番?”
清癯老头儿道:“那是你想先探探虚实,不是老朽夸海口,平安堂里有老朽三个,你那一套该更难一点、”
韦慕岚道:“掌柜的,就算这样,我又岂会—个人来……”
清癯老头儿道:“或许当日毁鱼河堡的,就是客人你一个人!”
韦慕岚摇头说道:“掌柜的,你奈何……”
清癯老头儿道:“客人,你既敢承认其一,难道不敢承认其二?”
韦慕岚道:“事关重大,我的确不敢承认,掌柜的你说对了,我既敢承认其一,事情要是我做的,断没有不敢承认其二的道理,掌柜的你成名多年,阅人甚众,难道看不出……”
清癯老头儿道:“客人,老朽见过很多不类邪恶的人,然而他的所作所为,比看上去邪恶的人还要邪恶,这种人最为可怕!”
韦慕岚摇头说道:“掌柜的,你眼力算不得好,算不得高明……”
清癯老头儿道:“客人,象你这样怯懦的人……老朽索性告诉你好了,你来迟了,这一趟也白跑了。”
韦慕岚微愕说道:“掌柜的,这话……”
清癯老头儿道:“秦五爷伤势过重,已然不治,从此鱼河堡没有人了,客人你可以放心了!”
韦慕岚心头一震,道:“掌柜的,当真?”
清癯老头儿悲笑说道:“客人,这假不了,如今你该称心如意,鱼河堡跟客人你何仇何恨,你竟然心狠手辣,这般歹毒,半个不留……”
浓眉大眼伙计突然叫道:“老爷子,这要看看他的心。”
话落,探掌,电一般地抓向韦慕岚心口。
韦慕岚双眉一扬道:“阁下好毒的心肠,好辣的手法。”
浓眉大眼伙计冷然说道:“比起你来还差得多。”
说话间,他五指递到,已要沾衣。
韦慕岚突然一收胸腹,浓眉大眼伙计一抓立时落空,招式用老,他身形不由跟着往前一栽。
他大惊要沉腕收势,可是他没能快过韦慕岚,韦慕岚右掌电翻而上,—把攫住了他的腕脉。
清癯老头儿与白净脸伙计俱皆失色,双双便要出手。
韦慕岚及时轻喝:“二位不要他的命了?”
清癯老头儿与白净脸伙计一惊,硬不敢动,清癯老头儿震声说道:“阁下,你请……”
浓眉大眼伙计大喝说道:“老爷子,别让我弱了您的名头。”
右腕猛地一挣,左拳凝力捣出,电袭韦慕岚右肋。
韦慕岚微微一笑,道:“阁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振腕往右一带,别看浓眉大眼伙计个头儿壮,他硬是马步站不稳,身形一个踉跄,左拳同时落了空。
韦慕岚含笑站了起来,道:“掌柜的,我要证实一下秦五爷的死讯……”
清癯老头儿神色黯淡,道:“阁下,他确实已不治……”
韦慕岚道:“他停尸何处?”
清癯老头儿道:“后头。”
韦慕岚道:“麻烦掌柜的带我去看一下。”
清癯老头儿双眉陡扬,倏又摇头叹道:“枉闯半生江湖,我沈三白认栽就是……”
转身便要往里走。
韦慕岚一怔忙道:“掌柜的,请留一步!”
清癯老头儿回身说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韦慕岚道:“掌柜的刚才说谁认栽……”
清癯老头儿道:“老朽我,难道阁下要听老朽再说一遍。”
韦慕岚道:“掌柜的,你是沈三白?”
清癯老头儿道:“老朽便是沈三白!”
韦慕岚道:“‘仁心扁鹊’?”
清癯老头儿点头说道:“不错!”
韦慕岚道:“我提个人掌柜的可知道。”
清癯老头儿道:“阁下提谁?”
韦慕岚道:“跟沈老并称于世的圣手华佗何九如……”
清癯老头儿道:“那是老朽的莫逆交,老兄弟……”
韦慕岚一松浓眉大眼伙计,道:“沈伯,您该早说!”
清癯老头儿一怔,讶然说道:“你阁下是……”
韦慕岚道:“我再提个人,玉书生韦……”
清癯老头儿“哦”地一声道:“韦大侠,当世之中,哪个不知,谁……”
脸色一变,凝目说道:“阁下,你……?”
韦慕岚点头说道:“是的,沈伯!”
清癯老头儿忙道:“敢莫你是……你跟韦大侠有何渊源?”
韦慕岚道:“沈伯,他老人家是我的义父!”
清癯老头儿脱口一声惊呼:“原来是韦大侠的……”
“哈”地一声展颜笑道:“这才叫大水冲倒了龙王庙,真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少侠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他惊喜异常地忙抬手让座。
韦慕岚忙道:“沈伯,我怎么敢当,您这是折我……”
沈三白听若无闻,硬把韦慕岚按在了椅子上,然后转望左右,轻喝说道:“站在这儿发什么愣,还不快倒茶去!”
他两位定过了神,应了一声,忙往里去了。
韦慕岚忙欠身说道:“沈伯,您这是让我不安……”
沈三白摇头说道:“我可不敢当少侠这称呼,我跟九如虽然交称莫逆,是当年的老兄弟了,可是我不比他。始终无缘一见韦大侠,当年我也曾几次要他替我引见,可是都因为福薄缘浅错过了,后来老兄弟俩分了手,他没了影儿,我定居在这米脂县,从那时候就没再见面,也就是没机缘了。今天能见着少侠—如见着韦大侠,也可安慰平生了……”
韦慕岚慌忙称谢谦逊,道:“我常听义父提起您,仁心扁鹊、圣手华佗全是他老人家最敬佩的奇人,他老人家虽跟何伯交厚。
但每每以没结识您而深感遗憾……”
“真的?”沈三白哈哈笑道:“那我真是太荣幸,太荣幸了……”
一顿,接问道:“少侠,韦大侠可安好?”
韦慕岚微一欠身,道:“谢谢沈伯,他老人家安好。”
沈三白道:“少侠,我说过,我当不起,少侠说……”
韦慕岚道:“不管您是否认识家义父,您都是他老人家生平最敬佩的奇人之一,尤其您跟何伯交称莫逆,我称何伯为何伯,自然也该称您一声沈伯……”
沈三白笑道:“我这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了九如的光了……”
接问道:“少侠,韦大侠现在……”
韦慕岚道:“他老人家筑庐在雁荡大渊湫!”
沈三白“哦”地一声道:“雁荡名山,这才是相得益彰,也唯有雁荡这等名山,才配让韦大侠筑庐其上,将来我能往内地去时,必往拜谒,以了却今生这一大心愿……”
韦慕岚要想说话,后面已走来了拿壶端茶的那两位。
沈三白立即抬手叫道:“老大、老二,过来见见少侠,玉书生韦大侠的螟蛉,衣钵传人,你输得不屈而且应当引为光采……”
韦慕岚忙站了起来,欠身说道:“慕岚见过大哥、二哥。”
那两位连称不敢当,沈三白道:“少侠。这是我两个徒弟,老大叫佟青,老二叫黎玉,以后你要多指教……”
那两位趁势抱拳欠身,道:“佟青、黎玉见过……”
韦慕岚还礼说道:“大哥、二哥,你两位可别听沈伯的,咱们不外,说起来都是—家人,你两位要是不弃,就请叫我一声兄弟……”
佟青较为豪迈爽直,一点头,道:“你看得起,好吧,兄弟就兄弟……兄弟,刚才我不知道,鲁莽出事……”
韦慕岚道:“大哥,我正要道歉。”
“道歉。”佟青道:“没那—说,兄弟,既然是一家人,你就是摘了我这颗头我也没话说,师父说得好,我输得并不屈,而且还真该引为光彩,引为光荣。”
韦慕岚还待再说,沈三白已然说道:“好了,好了,别说,快请坐,请坐,咱们谈正事……”
韦慕岚答应一声坐了下去。
沈三白向着佟青、黎玉一摆手,又道:“少侠不是外人,你两个也坐下吧。”
那两位,欠身答应一声,也坐了下去。
坐定,沈三白转望韦慕岚道:“少侠怎么从关外来?”
韦慕岚道:“沈伯,说来话长……”
接着,他把所以去关外的原因以及关外行的经过,丝毫未加隐瞒地说了一遍。
听毕,沈三白动容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还不知道韦大侠当年有这么一段伤心恨事呢……说来说去都怪白玉堂这贼……”
摇头一叹,接道:“九如的遭遇也够让人长叹的,其实这也不能全怪白玉堂,这件事我清楚,可是我没想到这多年了他还在找,这一回找着了,只希望他别轻举妄动……”
韦慕岚道:“沈伯,该不碍事,白玉堂去了关外。”
沈三白点头说道,“说得是……少侠,九如,他还好吗?”
韦慕岚道:“我看何伯精神挺好……”
“那就好,”沈三白点头说道:“幸亏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当初虽然深受打击,但没多久他就想开了,只是……他还找她干什么?”
韦慕岚道:“何伯说要再见她一面,也让她看看凤姑,何伯要出出这口气,让她知道他跟凤姑也能过得很好,并且也把凤姑抚養大了。”
沈三白摇头说道:“九如他也真是,干什么非让她知道这些不可?听他的口气,他是不打算跟白玉堂计较,可是白玉堂这个人我清楚,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只怕他不会放过他……”
韦慕岚道:“沈伯,何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