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精神已被我杀气所摧,已和死人无差了。”
白雪已经眼睛发直,背上冷汗连连,他的情况较柳生旦马首说的情况一点不差,他一生风流成性,酒色伤身,体质本就较常人差些,此时更觉得双腿似乎变得重逾千斤,他纵然用尽全力,却连脚尖也动不起来,只怕那一刀挥出,他无力可躲。
“而我三年前便知道终于有一天要与国色天香楼生死一战,所以早设下这个连环计,今天这个局面已经在心中盘算了不计数次,该如何站位,何时出刀,使力几分,狙击必杀,已是成竹在胸,这一战我必胜无疑!”
柳生旦马首实在是一个杀人的好手,他精密布局,杀招连连,白雪骤然觉得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口精密的,奇特的,危险无比的刀!
刀,到也。以斩伐其所乃击之也。自古便是百兵之祖,而柳生旦马首手上的这口武士刀名为妖刀村雨,由镰仓幕府时代后鸟羽上皇御番锻冶,相传此刀拔出杀人的时候,带着杀气的刀锋便会凝结有露水。斩杀人之后,从刀锋会有水流出来清洗血迹。这种情景就如同村雨清洗叶子一样,因此此刀被称为“村雨”。又因此刀杀气太重,所以亦被称为“妖刀村雨”。
如今,这口刀已经和这个人融为一体,几乎已无坚不摧,无懈可击。
第33章 蝶影刀声
一阵风吹过,他掌中刀尖已挑起。
杀机本来只在他眼睛里,杀气凝而不发,藏而不露,但他刀式一起,天地间立刻充满了杀气,扑面而来,肆无忌惮的杀气。
柳生旦马首的话已经说完,他的气势升到了最高点,他的心志已硬逾坚铁,心中充满了必胜之心,下一刻,便要出刀。
白雪整个人已赤裸裸的被这股杀气包围,不必出手,已落了下风,何况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出手,恍惚间他已有了要放弃的想法。
难道他要死在这里吗?白雪的气已弱到了极点。
这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厅,已是初春,门外院里,后山腰上,到处百花怒放,吸引了无数狂蜂浪蝶来花间采蜜,却有那一只彩蝶仿若看遍了群芳,已晒足了明媚的阳光,有些乏了,施施然飞进厅来往那妖刀村雨的尖上飞去,看模样打算小憩片刻。
只是它尚距那刀七步之遥,忽然化作流萤纷飞,已被那惊天刀气所斩。
不过也便是这一刻,那逼人杀气立即乱了一分,刀虽已见血,煞气更胜,可出刀之人的气机已乱。
只这一霎那,白雪已动了,他并没有侧身躲剑,只因他知道凭他现在的功力,利用腰身的力道是绝来不及避开柳生旦马首蓄势已久的必杀一刀,所以他脚下微动,身子已如利箭般往前掠去。
白雪一动,柳生旦马首的杀气立即找到一个泄口,已不需他自己出刀,那刀已附上灵魂顺着白雪而去,人随刀动不死不休,这正是满饮解血才有的血腥之象。
鬼忍的报告是准确的,白雪如今的身体机能几乎陷入崩溃边缘,他只觉得自己眼前金星飞舞,双腿如鱼尾勉力摆动,胸口火烧更胜离水之鱼遭烈日炙烤苟延张口呼吸,他唯一还可依仗的便是那天下无双的蝶恋花腿法,众人眼中只见白雪冷袖御风,飘然翩动,犹如花间翻飞蝴蝶般轻盈灵动,偏生又移动极快、诡异莫变。
可无论白雪如何之快,他背后那一刀如附骨之蛆紧紧跟随不能摆脱,蓉蓉心中暗暗着急,她也未曾预料到白雪功力退步力如此之多,更未料到柳生旦马首的刀法如此之高,只能暗暗着急,私下打了个手势,命令磐石般一动不动的气使随时准备出手。
只一会儿,两人已绕厅子快速转了一圈,旁人只见柳生旦马首刀势如狂风暴雨,密不可挡,表面上占尽上风,可他自己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他这一刀讲究的是气,以气御刀方能无坚不摧、克敌必胜,可高手相争,正如两军交锋,气势万不可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叁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柳生旦马首的那股刀气已随着不停地追逐中慢慢消磨殆尽,更有隐隐为白雪引导反控之势,这一刀本不是他自身所创,创出这一刀之人曾经再三警告过他,此招一日修行火候不够则一日不可出刀,他本就修行不足,强行出刀不能自由控制,如今这局面也变得大大不利,只怕顷刻间便要反噬己身。
衣袂连风,人影闪动,这是一场苦战,从肉体到精神上毅力与耐力的苦战,而这无疑是白雪最不擅长的,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忍,只要坚持住就会有希望,他始终相信雄霸只能一方,绝不能长久,只要他心中有必胜的决心,那么胜利便多了一份希望。
一场无论多久的筵席也终有欢散之时,一场高手间的对决更是如此,刀光闪,寒光四射,村雨结露珠。
白雪无奈下冒险反手出剑格挡,他的反手剑又快又急,剑光一闪已满庭霜华,可柳生旦马首刀锋一划,已荡开阳朔剑,乘势一刀一往无前刺来,白雪勉力一闪,血光迸溅,右手上臂已被贯穿而过,妖刀村雨的刀尖滑落一滴猩红的鲜血。
柳生旦马首暗叫不好,抽手拔刀,可那刀已紧紧的咬在白雪的骨头上竟不能拔出,只见眼前飞蝶翻飞,有无数道凌厉之极的长腿如重山般袭来。
下一刻,柳生旦马首重重摔出三丈之远,颈脖扭曲如麻花,眼看是不活了,他还是勉强斜眼看着白雪,他的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能对自己下得了这么恨的心,好!好!好!我死的不冤!”
白雪看了眼自己的右臂,默默道:“我这右手早已废了,如今不过是再挨一刀,算不得什么?!”
柳生旦马首厉声道:“你莫要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哈哈哈……”他刚笑了几声,便忍不住狂翻白眼,样子诡异恶心,他恨恨道:“只要我一死,三个月内我师兄柳生纯一郎便会踏足中原,为我血洗江湖,到时候我倒很想知道,白雪你能不能赢?!”
“柳生纯一郎?”
“不错!他十七岁时已是东瀛第一剑客,更在三十岁那年创出了方才那无名一刀,我只恨!恨自己刀法不成,方才若不是我控不住那妖刀村雨为你所乘,那一刀又岂会只是斩在你的手臂之上……”
白雪默思良久,道:“不错,你若是能够将这招练得遂心如意,此刻躺在地上的只怕是我。”
“好!好!白雪,你能够绝不欺骗自己,仅仅这一点已经比我强的多了,能死在你这样的人物手里,我不坠天皇武士的荣誉,只盼……盼你……莫要太轻易死去,一定要等到柳生纯一郎……让他有机会给我……给我报仇……”柳生旦马首一口气上不来,双目一翻散手而去。
白雪一身功夫真正厉害的便是一双长腿,他这招青蝶回首、鸳鸯连环踢更是不知练了几千几万遍,他牺牲了自己一只早不能持剑的右手换来那短暂而宝贵的一瞬间,踢出致命的一腿横扫在柳生旦马首的后颈风池穴上,此处正是人体脊骨的第一节第二节交界处,最是脆弱易折。
他又赢了,可是右手臂血流如注,伤势极重,本已是残破不堪的身躯怎经得住如此折腾,所以白雪晃了几晃,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昏迷之前,他看见了蓉蓉着急的面庞和快速的语气,“快!照计划行事,送他去南陵,神剑传承马上便要开始了……”之后的事他再也不知道了,他彻底的晕过去了。
第34章 儿时义气
白雪这一次昏迷过去很久,他只觉得自己躺在软绵绵的云端,脑子间灌满了浆糊,迷迷糊糊之中,耳边听着哐当、哐当不停的响声,那响声熟悉之极,他思索了很久才想到这原来是马车的车辕声,他在一辆奔驰的马车上,这是要去哪?他隐隐约约见到一个优美的背影端坐上床边,那是蓉蓉吗?她真该给我好好弹一首小曲的,不过不要那曲凤求凰,听厌了……只想了那么几下,他只觉全身的力气又用完了,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听到低低的深情呼唤声:“阿雪……阿雪……我来看你了……快起来,别睡了……你这头猪,本小姐来了这么久竟敢躺着不醒?”
“喂?死猪,懒猪,大笨猪?快点醒来了……”
这声音?清清脆脆,好远好远,远的似从千里外的青山上传来,可细听了又好近好近,近的与心底里发出来一般。
“歌儿?是你吗?”
“咯咯……快起来呀,你来追我呀……呜呜……”那声音如飘渺的鸿雁越飞越远,终于渐渐不可闻。
“歌儿,你别走!?我回来了,我回来实现那个承诺了……歌儿……”
他已经发烧的迷迷糊糊,慢慢的……慢慢的记起了那些一直留在记忆最深处,不敢触碰到的回忆。
幼年学武、熬药、受罚、练剑、杀人,春少的剑和余歌的笑满满的贯穿了整个童年,当年那株百年的梧桐树下留下了少年们无数的回忆。
烈日骄阳里,阳春依然练剑不息、剑气纵横,他的剑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险,暮然回首,他那刚毅的脸上杀气腾腾,生人不近。而白雪卧榻青莲之畔,高酣不醒,更有那少女的一双纤纤玉手端上纯净的玻璃杯,血色的波斯美酒。
白雪微眯着眼,叼着酒杯,耳听剑器破风声,懒洋洋道:“歌儿,你说世间第一笨人是谁?这烈日高悬,为何有人偏要练剑,不肯躲在树荫下躺着舒舒服服的配最好的朋友喝一杯酒呢?”
余歌哎了一声,将头斜斜靠在白雪的肚皮上,慵懒道:“我呀,只是知晓这世间第一聪明、第一懂得享受、第一懒惰的是谁?”
“哦?”
“那就是世上第一讨厌鬼?短命鬼?作死的小鬼?”她虽然嘴里说的是讨厌鬼,但脑袋却不住的往这个讨厌鬼的怀里钻,嘟囔道:“别动,我四更便早起为你准备这个要死的波斯胡酒,现在困了……”
“哎,你睡便睡,可莫要再将口水流到我衣裳上……哎……”
那第一碗酒,第一次醉,少年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剑,在红叶如血的季节静静的躺在叶海里,静静的淹没在血色的枫叶里。
年岁长了第一次下青楼,第一次的醉生梦死……
那一夜,那永远忘不掉的一夜。
明月,月圆。
月圆之夜,天上没有一颗星星,也许是这些星星也在为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担心,担心的躲到了云彩里蒙上了眼睛。
名草堂内最大最老的大柏树下,一个白衣人影在不停的走过来走过去,他的心情犹如那个步伐一般,凌乱焦急却又只能在原地走动,充满了无可奈何,突然一股很阴冷很冰凉的气息袭来,那白衣人不惊反喜,他低声道:“春少?”
阳春一身黑衣,怀中抱着长剑,冷冷的吐出一个字:“雪。”以做回答,白雪早已经熟悉他的冷冰冰的风格,只是有些焦急道:“怎的歌儿还没来。”
阳春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道:“等。”
“不等又能如何呢?”白雪随意的提着脚下的石子,淡淡道:“春少,你的表情永远都这么冷,难道不会累吗?”
阳春道:“不会。”
“我们出去以后第一件事情做什么呢?”白雪双手合在胸前,满脸希冀道:“也许我们应该去看看昆仑山的雪花,传说那里的雪花好似落英一般,是天下间最美丽最纯洁的。嗯,我们还可以去东海捕鱼,去秦淮河喝酒……可以做好好的事情。”
这次一阳春个字也没有答应,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因为他知道只要一接话,那么白雪的嘴就会一直讲个不停无穷无尽,沉默往往这一招就是男人对付女人最好的办法,虽然白雪不是个女人,但是同样受用。
他一个人喃喃讲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就又道:“春少,歌儿要是不来怎么办?”
“等。”
白雪皱眉道:“你能够不能多说两个字?”
阳春又沉默了,这一次任凭白雪再怎么说话他也不再吐出一个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此时也是夜半三更,明月当空,将大柏树的树叶的影子分分明明的映在地上,白雪看着看着好似鬼影重重,阴森之极。
突然远方一个灯笼飘来,大大的灯笼,小小的人,提着灯笼的女孩子脸长的很平凡很普通,但是她的微笑很温暖很温暖,当她对着你笑的时候,你便会觉得自己回到了妈妈的怀抱,妈妈的怀抱岂非是世间最温暖最伟大的地方。
女孩子走过来微笑道:“春少,阿雪,你们来多久了?不好意思哦,我迟到了,要知道一个女孩子总是会有比较多的东西。”
白雪奇怪的找来找去,也只发现她双手除了一个灯笼之外什么都没有问道:“歌儿,咦?那为何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哼!”余歌偏过头去不理他,冲着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