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声让江里的鱼儿听见,让江上的清风偷走。
“那年我五岁,我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人儿,比我妈妈还美丽,我更不敢相信那是一个男人。他冲我的那种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时候呀,我就在想,我要快快长大了,然后……”
“我每天都在盼啊盼啊,可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死了,那个人他死了??我不相信,可妈妈也这么说……”
“谁的话我都不信,可妈妈的话我不能不信,我知道,妈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我大病了一场。我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对我这么的残忍?活着他应该把我的性命拿去,让他活着,只要他活的好好的,我无论怎样也要好好的……”
“现在我才知道老天爷其实对我很好,他那是在骗我,和我开玩笑呢?”
多少个夜晚,白雪也曾回忆起那一片少女火热而毫无保留的心,那相思的温软,更是那么的刻骨,每当回想便如一柄利刃,刀刀刻在白雪的心上,也刻在这天地之间。
“是她?她拿出来那柄剑吗?”白雪喃喃道:“看来今日陆血情应该没事了,春少如何无论也不会越过这柄剑杀人的。”
这柄剑到底是什么剑?
第217章 一口残剑(下)
它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竟能阻止住三招击毙五行者的名草阳春?
阳春追问道:“你娘现在何处?”
乌静静道:“我娘现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得这柄剑。”
阳春颔首道:“不错,在下记得这柄剑!”
乌静静道:“那么,我要你放了他……”她嫩生生的白手一指陆血情,说道:“你不能杀他。”
阳春道:“你可知这剑的来历?”
乌静静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娘说你若但凡还算个人,就一定认得这柄剑。”
阳春道:“我自然是认得这柄剑,它便是……”
“名剑令!!”白雪突然想到,这世上也只能这柄残剑才能够阻止住阳春的步伐了,他一想通这点,往日许多不能解释的事情忽然间全部能够贯通解释的起来了。
名剑令招人,草剑令杀人!
这是名草堂堂主最先订立下来,也是最严苛的一条律令。
名剑即残剑,残剑是名草堂堂主昔日挑战天下的佩剑。
昔日赵典以战挑南国武林,横扫无际,纵横无匹,终于被人狙杀在莫名小树林,掌中名剑如折,自己右手被废,正所谓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一代名剑化作残剑,这是何等的凄凉。
而名剑令自来江湖不传,只闻其名,即便是白雪也从未见过,原来竟在这奇异的鱼宫小姑娘乌静静手里。
“乌大娘?”白雪想起了第一次认识乌大娘的情景,那一日灯红酒绿,那一处觥筹交错,美人如玉,倾倒众生。
她是第一个拒绝白雪的女人,所以到了今天,白雪也不能忘记她。
男人就是这般的贱骨头,若是太容易得手的女人,他们绝不会珍惜,反而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一点所有女人都该好好的记得。
白雪流连花丛,从来无往而不利,第一次在乌大娘身上吃了瘪,所以他们反而成了好朋友,很不错的好朋友,他一直觉得年纪并不比他大多少的乌大娘看他的眼神都似乎是一种关爱的眼神,那并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关爱,倒像是母亲呵护着自己的儿子。
白雪一直不明白,他甚至想和乌大娘的那个男人比一比,到底两人的差距在哪里?
现在他明白了,他看见这柄残剑就明白了。
残剑虽然是乌静静拿出来的,但真正的主人自然是乌大娘。
乌大娘之所以会有这柄剑,是因为她唯一的男人正是这柄剑的主人。
南国皇弟,名草堂堂主赵典!
也因为这个人是他,所以乌大娘绝不会告诉乌静静她的父亲是谁,名草堂堂主的女人时绝不可以在南国武林生存下去的,她谁也不能告诉,否则只有死,也因为这个人是他,所以乌大娘看白雪的眼神是如同母亲般的关怀,只因她本就是他的师娘,也是他的婶亲婶,更因为这个人是他,所以乌静静不能和白雪在一起。
这也是乌大娘拼命阻拦他们的最大缘故,他们之间是血亲,乌静静是白雪的亲堂妹,三代血亲绝不能结婚,否则可是乱伦,这是无能承受的重罪。
所以那一日,乌大娘明知白雪惹上天大的麻烦也要救他,可一旦发现乌静静爱上白雪,她又不得不痛下狠心,棒打了这一双绝不可能的鸳鸯。
可怜父母心,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的父母做了一件伤害你的事情,那么请你先放下怨言和怒气,不妨看得远一点,等的久一点,最后你会忽然发现其实他们爱你爱的是那么的深,而他们这么做,其实全是为了你好。
白雪的心在一阵阵的抽疼,这一切到底是算什么?
这究竟是老天爷在开他的玩笑,还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转轮?
人生来是受苦来着,曾经有人这么说过,可白雪他受到的苦也委实太过于多了,他只觉得大地满目苍夷,人间不再花香。
斯人如白雪,也经不住这等命运的挫折,只觉得天地昏灰,生无可恋。
“名剑令只是一口残剑,这样的东西挡不住我的脚步!”
阳春的杀心已起,一口残剑虽可挡他一时,却不能挡住一世。
他的脚即将抬起来,杀气一触即发。
乌静静正面对那股磅礴的杀气,只觉得风如刀割,颜面剧痛。
她本是个小姑娘,犹如温室娇花,岂能受这等风雨的摧残……
“要杀陆血情,便先杀了我!”
她的声音在颤抖,声线如风中碎雨,飘忽残破,可她却始终站在陆血情的前面,阻挡着阳春的步伐,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和信念。
她虽是朵娇花,此时也变成一块坚硬不移的磐石,是什么给了她这么巨大的勇气,这么强大的信念。
“那么,我便杀了你。”阳春说要杀一个人,那就是要杀一个人,他出言绝对无虚,对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绝对负责。
现在,在他的眼里,乌静静和陆血情已是死人。
将死未死的死人。
“你走开!”陆血情苦笑着冲乌静静道:“这本不关你们鱼宫什么事,你们之所以会碰巧来此也不过是我一年一度茶会邀请了你们来助兴罢了,谁想竟会将你们卷进这样的漩涡中……”
拈花公子风流,蒙山之巅品茗。
品茗当知音,风流需歌姬。
像陆血情这样的人物,他的身边出现鱼宫这样的角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乌静静大声道:“我并不是为了你!”
陆血情一呆,问道:“那是为了谁?”
“是白雪!”提到这名字,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放柔,她近乎梦呢道:“你是他的朋友,所以绝不能死!”
“哪怕是我死,你也不能死!”
陆血情只觉得自己大夏天吃了极苦的苦瓜,嘴角的苦笑更深了。
“你爱白雪!?”
第218章 拜见师娘
他本以为她是为了他,谁知道她不过是因为他是另一个男人的朋友而已,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会觉得不自在的。
“我……”
乌静静不能答,她可以在心中答,可以在脑海中答,却不能在口上答。
她虽不答,但她的表情和神态早已说明了一切。
所以陆血情叹息道:“原来如此!”
原来不过如此,他始终比不过白雪。
这是上个只有一个白雪,独一无二的白雪,他的一切在他活着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渐渐的被那些梨园子弟传唱,历久不息。
“小春!江湖传闻不假,神剑春少当真是越来越无情了……哎……”
幽幽的叹息声,鱼宫之中,终于传来一阵阵轻缓的足音,一位穿著曳地长裙的妇人,用一种非凡优雅的风姿走了下来。
她的年华虽已逝去,却绝不愿意用脂粉来掩饰她眼角的皱纹。
她的清丽典雅就像是远山外那一朵悠悠的白云,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带著一种阳光般明朗的坚强。
陆血情仿佛忽然变得痴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未想到一个女人在青春消逝后还能保持这种非凡美丽。
“小春。”
她带著微笑看著他,她的声音也同样优雅。
“一别将近二十四载,今天这蒙山前夕雨才停,正好赶上了山茶花开的时候。”
山茶花,正是这种花,她高傲、洁白、自信便如这圣洁的山茶花。
阳春的面色终于第一次有了变化,他的眼神中射出奇异而强烈的色彩,他的神态竟有些像是飞蛾遇见明火。
飞蛾畏火,却飞身饲火。
他沉默半响,突然跪地请道:“拜见师娘!”
师娘就是师傅的妻子。
阳春不是赏花之人,他只是垂头看地,绝不去留恋那山茶花的娇艳半分。
乌大娘柔声道:“你总算是还记得我这个师娘?”
阳春道:“不敢。”
他的神态模样竟是出奇的恭敬,甚至对名草堂堂主也没有这般的恭敬。
乌大娘道:“既然不敢,那方才定是我听错了……”
“既然是我听错了,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
阳春的面色终于变了,便如万古不化的冰山忽然间推枯拉朽:“徒儿还不能走。”
“不能走?”乌大娘叹息道:“那你是想让我死在这里,还是想看着我女儿死在这里,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阳春道:“师娘和小师妹都不会死。”
乌大娘道:“我们不会死,死的人就是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阳春道:“我也不会死。”
乌大娘愁眉道:“你要放弃杀陆血情……”
阳春道:“师娘不愿意的事,徒儿会尽量不去做……”
阳春竟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乌大娘心中一沉,她很清楚阳春的脾气,他绝不是一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更不会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要去做的事情,哪怕这个人是他的至亲,这一点从他千里追杀白雪就可以看得出来。
“噢……太好了……”乌静静笑靥如花,一把拉起跌落在地的陆血情,跳着脚笑道:“现在也算是雨过天晴了,你多少该笑一笑,不该再绷着个脸了……”
少女的心思总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善良,在她们的心中根本没有真正的坏人,她们的笑容如春天般的灿烂。
她开心的冲着阳春也说道:“我知道你其实也是阿雪的朋友,他的朋友便绝不会是坏人,我早该想到了。”
“你错了。”阳春冷然道:“我绝不是个好人。”
他话音未落,乌大娘忽然已想明白了什么,她想要伸手去拉乌静静的身子却已经太迟了,阳春早已反手扣住乌静静的右手脉门,乌静静只觉得全身一麻,无力的软瘫在阳春的左半边身子上。
“你……为什么?”乌静静瞪大了眼睛,她不明白为何前一刻还好好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我早该想到的,有了静静,他还需要用陆血情来逼白雪出现吗?”乌大娘只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她跺脚道:“阳春,你敢伤寒小静,我即便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
“徒儿保证绝不会伤害小师妹,不过师娘若是想要见到小师妹,最好还是让白雪自己拿命来换……”阳春已将乌静静拦腰抱起。
“你敢!”乌大娘厉声道:“你抓住静静来要挟白雪,就不怕日后你师父知道你用他亲生女人来做人质的事情?你不怕他杀了你!”
阳春道:“师傅也想念小师妹的紧,徒儿早就该让他们见上一面的,今日能有这个机会,他老人家不会怪罪的。”
“你!!!”乌大娘已经毫无办法,她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
说不过就打,哪怕不是对手也得打,打了就有机会,不打便连最后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乌大娘说打就打,她足尖一勾,残剑化作断虹,手一抄已经刺向阳春,她的剑法在阳春这样的高手眼中并不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她的决心和勇气却是他从未遇见过的。
这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孩子而爆发出来的绝大勇气,所以这一剑也充满了力量和气魄。
阳春面对这样的一剑并没有躲避,他双手都抱着一个女人的娇躯,在这刻不容发之间根本来不及放人拔剑,乌大娘出的这一剑看似鲁莽,可正是她能把握到最佳的时机了。
阳春不躲,他迎面直上,双手一送,竟将乌静静的身子往乌大娘的剑上撞去,这一招虽不见得光明,却是其时最准确的做法,阳春杀人只做最准确有效的招式,绝没有多余的一分力气浪费。
这一招乌大娘不得不避,可她竟好似收不住自己的剑势,这一剑竟结结实实的刺在了乌静静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