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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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炼狱-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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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在南北两京住过的人,一看服饰便知是军官校尉。

  舟子熟练地将舟靠岸,两校尉一跃上岸,拦住了两名兵勇,高声道:“去唤镇上的巡检来,封锁码头,所有的大小船只,一律禁止开航,快!”

  只片刻间,驻扎在镇中古行宫的兵勇与巡捕,已封锁了全镇,所有的船只一律禁止通航。幸好是初春期间,寒风凛烈,往来的旅客不太多,船只自然的也少,不然码头便容不下往来的船舶了。

  两艘华丽的客船,从上游飞驶而至。每船有四名校尉,与十余名健仆。

  柏青山倚窗而立,向姑娘道:“糟!我们的行程将被耽误了。”

  “怎么回事?”姑娘问。

  “从杭州来的大员,不知在此有何要事,反正禁止船只离埠,准不是好事。”

  “是什么官?”

  “恐怕不是官,而是一位皇亲国戚。”

  “怎见得?”

  “那些校尉佩的是绣春刀,是锦衣卫的高手。如果不是皇亲国戚,不会有锦衣卫的人扈从保护。请注意,一切得忍耐。”

  “哼!如果他们敢找麻烦……”

  “不行,那会连累了无数人,同时,万一在官府落了案,那就糟了。何况那些出京的锦衣卫校尉,无一不是可独当一面武艺高强的人物,老实说,一比一我恐怕还能胜任,一比二便毫无把握了。”

  “那些酒囊饭袋武艺高强?我不信。”

  “你不信?不错,锦衣卫中绝大多数是酒囊饭袋,百分之七十是功臣世勋的子弟,有不少是挂名的纨绔子弟,但这些人不会被派出京,出京的是全是具有奇技异能的高手。十几年前,山东泰山至蒙山山区的花蝴蝶三十六天罡与上百名黑道巨霸,被锦衣卫的四煞星四个人,在三天中杀了个精光大吉,你说可怕不可怕?”

  “哦!有机会我真想斗斗他们。”姑娘意似不信地说。

  柏青山不住摇头,苦笑道:“万一被他们查出底细,灭门之祸立至,何苦?你看吧,那位纪少堡主如果仍然保持他那种态度,我保证他那天下第一堡不出一月,便会化为乌有;除非他能不通名号隐起身分。”

  “你说得很严重呢。”

  “事实如此,万一有事,你最好隐身不出。”

  “你是说……”

  柏青山淡淡一笑,说:“纪少堡主对你是……”

  “不要说他好不好?”她粉颊酡红地说。

  “呵呵!好,不说,世间的奇祸,十桩有九桩与情爱有关。如果你在旁,纪少堡主为了保持尊严,便会顿忘利害不顾一切,后果可怕。”

  说话间,船上来了十余名兵勇,为首的人手持图卷,逐一查对旅客的脸貌。

  据船夫透露,兵勇正在捉拿数名行刺王爷的凶手,凶手是乘船靠向官船行刺的,因此水陆两途皆已封锁,在凶手不曾擒获之前,任何人不许离船。

  如狼似虎的兵勇,逐船搜查,叱喝之声不绝于耳,态度极为恶劣。

  两人留意邻船的动静,心中颇感紧张。

  由于纪少堡主带了剑,手下的仆从也带了凶器,因此不但全船被彻底搜查过,少堡主更受到极为难堪的盘问与呵责。幸而是在舱内查问,不然可能要出事。

  费心兰不敢走近船窗探视,以免出事。

  纪少堡主的态度,与刚才在舱面不可一世的神情完全不同,低声下气顺从地与兵勇周旋,居然未发生意外。

  午牌已过仍无放行的消息。

  码头上的兵勇已经撤走,大概是在彻底搜查镇内外四郊。

  除了不许登岸之外,船上可以自由走动。这一等,直等到日落西山。

  两艘官船在夜色茫茫中驶离了码头,顺流航向嘉兴。

  放行的信息尚未传到,反正夜间也没有船夜航。

  有人登岸试探,似乎没有兵勇在岸上布哨。大胆的人往镇里走,买来了充饥食物。据返船的人说,镇外仍然哨岗遍布,盘查极严。

  晚膳罢,舱中灯光明亮。

  小琴焚起一炉好香,费姑娘在轻调琴弦。

  前段的客舱两面有窗,灯光透过纸窗。人的影像朦胧地投射在窗上,在船外仍可分辨影像是男是女。

  费心兰将琴递向柏青山,笑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今晚该是你奏乾坤泰乐章了。”

  “哦!这首乐章……”他接过琴迟疑地说。

  “谱好像是以黄钟一均取元声,乐章为满庭芳,不知对不对?”

  柏青山似乎心不在焉,漫声应道:“是的,好像是的。”

  姑娘握住他的手,低声笑问:“柏大哥,你怎么了?”

  他指指窗外,也低声说:“外面好像有人。”

  “人都没有睡……”

  “旅客都没有睡,但没有人敢出外自找麻烦。”

  “你有所发现?”

  “有人以轻灵且缓慢的身法……唔!好像是从水里上来的人。”

  姑娘悄然接近窗口,正待拉开明窗。

  柏青山赶忙摇手,低声说道:“不要多管闲事,也许是锦衣卫的高手前来暗探……唔!到邻船去了。”

  姑娘退回,悄声说:“柏大哥,我一无所觉,你听觉好高明。”

  “我乘船的经验,比你丰富得多。唔!又上来了一个人。”

  “我们……”

  “我们办我们的事。今晚不鼓那些严肃的律吕正统,来些小品妙谱,如何?”他问。

  “好啊!其实我喜欢的仍是小操。”

  “好,你调的是正调弦,我鼓小仙的神奇秘谱中的梅花三弄,如何?”

  “哦!有十段之多,怎能称小操?”姑娘在他身旁坐下笑道。

  柏青山开始调弦,提高了三度音阶。

  “为何要改慢角调?”姑娘讶然问。

  “慢角活泼些,显得轻快明朗。”

  “但变徵……”

  “这倒不用担心。”他含有深意地说,虎目中冷电一闪而没,又道:“不奏梅花三弄,必要时正好奏风雷行。但首先,我奏一曲关山月。”

  一段过脉声为前奏,夜空中飞扬起数声散落的音符。

  船轻微地晃动,烛火摇摇。

  姑娘曳裙而起,柏青山摇头以眼色阻止她起身。

  琴声悠扬,醉人的旋律充溢在空间扫荡。

  第一回折未发,舱门无声而开,冷风刮入,灯火摇摇。

  一个黑影窜入,是一位浑身湿淋淋的黑衣中年人,豹头环眼,满脸横肉。

  电芒一闪,中年人的剑指在姑娘的背心上,大环眼凌厉地扫了众人一眼,低喝道:“不许声张,不会有人受害,不然就宰了你们。”

  小琴小剑两婢坐在另一端,故意以手掩口,装得惊惶战抖。

  柏青山吃惊地注视着来人,愕然惊问:“你……你是……”

  “不许问,继续弹你的琴,不许停止。”

  琴声再起,他惶然问:“好汉爷,你……你……”

  “借你们的船躲上一躲。”

  “你……”

  中年人退至舱门,向外举手一招,接二连三进来了四个人,其中两人受了伤,全都是浑身水,一看便知是从水中爬上来的。

  “咱们有人受伤,惜你这里躲一躲。”中年人狞笑着说。

  “你……你们为何挑上我们?”柏青山一面操琴一面问。

  “你们这艘船在最外侧,而且是最不起眼不受注意的一艘船。”

  “这……”

  “有人再来搜查时,咱们躲在舱下。如果你们声张,打起来你们有死而已。”

  “你们是……”

  “咱们是杀奸王的好汉。”

  “奸王是……”

  “不许多问,调你的琴。”

  “叫女眷回避,好不好?”

  中年人摇头拒绝,说:“有女眷在,方不至于引人注意。”

  揭开舱板,下面黑沉沉,霉气上冲,两名大汉替同伴裹了伤,四人躲入舱底躺下。

  中年人则命小琴取来柏青山一件长袍,迅速地换上,拭干了舱面的水渍,将剑坐在身下以衣角罩住,方紧靠着姑娘坐下道:“搜查的人如果去而复来,阁下必需小心应付,不可透露口风,不然,你这位小娘子首先遭殃。好好弹你的琴,不许停止。”

  外面,传来了船桨打水声,有一艘快船驶过。

  接着,码头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岗哨又布上了,不久有人登船搜查,灯球火把齐明,人声隐隐。

  不久,北面码头旁突传来急叫声:“快拦住他!来人哪!往北面走了,快追。”

  不久,码头重归寂静。

  柏青山仍在操琴,行吭高歌唱道:“燕南壮士吴门豪,筑中置锦鱼隐刀。感君恩重许君命,泰山一掷轻鸿毛。”

  “不许高唱!”中年人沉叱。

  他应声“是”,放低音量又唱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船突然摇摆,接着舱门拉开,闪入一个黑衣大汉,向中年人低声道:“人都到齐,只有九华三煞引敌未还,再就是黄山五义皆受伤沉重。”

  “那些鹰爪呢?”

  “追九华三煞去了。”

  “受伤的人呢?”

  “现在前舱安顿。”

  “大哥他们呢?”

  “不知道。”

  “好,叫醒船家,立即开船。”

  “是,小弟这就办。”

  柏青山停止弹奏,叫道:“好汉爷,你们要开船?”

  “怎样?你不愿意?”

  “这……何不放我们登岸?”

  “废话!你们是人质……”

  “天哪!官府的人是不理会人质的……”

  “住口!”

  “你们不要紧,天涯海角一躲,太平无事,而船家与旅客却要担上通匪的罪名,岂不有死无生……”

  “呸!再多说,宰了你这畜生。”中年人恶狠狠地骂。

  柏青山忍无可忍,十指齐下,一阵急滚骤拂,像是天际响起阵阵乍雷,弦声跳动,雷琴中间的龙池所发的共鸣,令人闻之脑门发炸,心血收缩。

  “砰”一声响,中年人仰面便倒。

  黑衣大汉狂叫一声,向上一蹦,撞在舱顶然后摔倒在舱板上。

  小琴小剑迅速打开两面的明窗,姑娘则拉开了舱门,方闪在柏青山身后,低叫道:“用第五折‘迅雷被风’除恶务尽。”

  “不,用第二段‘雷鸣两至’,赶走他们算了。”

  琴音再起,似乎正音齐鸣,可听到飒飒风声,殷雷渐近,也似乎听到骤雨倾盆的声浪,宛如置身在狂风、骤雨、迅雷中。

  外面狂叫声大作,十余条黑影以手抱头,发疯似的奔上码头,奔入茫茫夜色中。

  琴声终于静止,万籁俱寂。

  小琴小剑两婢,拖出舱底的四个人。姑娘也拖了两个昏厥的人,向两侍女说:“把他们丢到码头上去。”

  不久,小琴奉上两杯香茗。

  柏青山放下了琴,松了弦,接过茶道谢毕,笑着说道:“果然是人间至室,雷琴果然名不虚传。”

  姑娘偎在他身旁坐下,笑道:“琴虽佳,但操琴人如不能以神驭音,此琴不值几何。柏大哥你在琴上的造诣,比我高出百倍,内力修为方面,我也望尘莫及……”

  “你夸奖了,听,知音来啦!”柏青山抢着说。

  姑娘尚未听出他的话意,羞赧地低鬟一笑,低语道:“但愿我真配做你的知音……”

  话未完,舱门口出现了一个鸡皮鹤发,三角脸黄面膛,皱纹密布的老太婆,持着一根两丈二寸长的苍木鸠首杖,鸠首是用玉制的,黑白分明。一身的黑衣衫裤,银色的鬓脚下插了一朵红簪花。

  夜半三更,胆小朋友如果看到这位老太婆出现,不被吓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咦!”姑娘讶然叫,这才知道柏青山说知音来啦的意义。

  老太婆的三角眼厉光闪闪,死盯着乌光闪亮的雷琴。

  姑娘急急伸手,抓起了雷琴。

  老太婆跨入舱门,阴森森地说:“没有用,琴的弦已经松了,来不及啦!”

  柏青山安坐不动,含笑问:“老婆婆,夤夜入舟,不知有何见教?”

  老太婆盯视着他,阴笑着问道:“这具是琴魔费廉的雷琴么?”

  “正是。”他点头答。

  “刚才是谁用琴音肆虐?”

  “区区用琴音自卫驱贼,不算是肆虐,老婆婆言重了。”

  “你贵姓?”

  “区区姓柏,名青山。”

  “不姓费?”

  “老婆婆问姓费的人么?”

  “老身在问你。”

  “在下不姓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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