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回到房中,竟蘸墨写了一封信,想不到她眼睛看不见,竟然还能写字,而且字还写得很好!”
小芙说到此处,面上满是惊奇佩服之色,唐钰却听得心碎欲裂。
“她还央求我将一封信递给唐公子,方才当着小姐的面,我不敢将它交给你,只因你也知道小姐对你……对你……”
小芙一言至此,似觉得自己有些失语,倏地停口不说,话锋又自一转,接着道:“那看门的管家因她并非府中丫环婢女,只是老爷巡察时救回的孤女,所以也不能阻止,就让她走了。”
唐钰急道:“你快把那封信拿来。”
此刻他得知阿莲还在人间,心中惊喜欲狂,也不暇细想她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他完全忘了昨日酒醉之事哩!
他接过信,正欲拆开来看,忽然背后一声温柔声音道:“唐大哥,你可要好好保重。”
唐钰转身一看,只见苏惠兰泪痕满面,不觉甚感歉意,但他急于追赶阿莲,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安慰她。
只听他道:“妹子,你待我好,我心里知道,待我追到阿莲,再回来找你!”
苏惠兰神色渐暗,凄然点头。
她目光却始终未离唐钰面上。
唐钰向她一招手,头也不回,径自飞步离去。
她的心忽然一痛,就像被一支利箭猛地击中。
她站在门口,看见唐钰的影子渐渐模糊了,内心一片空虚。
“我已满足了,那深情的一吻——虽然他心中在想另外一个人,可是,我却已经完全满足了。”
“在日后悠长的日子里,我也不再孤苦了,那深情的一吻,真值得我回忆一生哩!我,我……要继续活下去,生命的路途,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她望着唐钰远去的背影,眼角发潮。
两行清泪,慢慢流到颊边。
……
荒野小径,一片清幽。
唐钰一阵疾奔,呼喊不断。
奔呼一阵,已是大汗淋漓,终于倦了。
他停足不前,颤抖着拆开阿莲留下的书信,噙着泪水,一字一字的读着:“……阿莲自幼孤苦,得识大哥,实乃几辈子修来之福分……小渔村中的快乐时光,阿莲毕生难忘……如今大哥寻到一生爱侣,阿莲心中欢欣,祝福大哥……
“请善视苏小姐,莫念不祥人,今生已已矣,愿结来生缘……”
唐钰看了几遍,见那纸笺之上,写到最后几句时,上面已经模糊,斑驳印记,想必是那阿莲写信时伤心难抑,而落下了泪水所致。
唐钰喃喃念道:“……愿结来生缘……愿结来生缘……”
双目之中,已是浸满泪水。
他忽然失声叫道:“不!不!我今生就算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寻你回来……”
“阿莲!”
“阿莲!”
他将那书信一收,抹去泪水,飞身奔入荒草之中,灿烂的光辉,照得他光彩夺目。
“阿莲!阿莲!”
又是一阵疾走狂呼。
日影在地面上投下的碎光,就像是多情人的泪珠。
刻写下斑驳的印记,值得人们用一生去怀念。
然而,唐钰却已踏着碎光,奔向远方。
第三卷 天顶摘星
第四十九章 绝顶摘星
泰山之巅,群豪皆惊,一片混乱。
一阵风吹过,天地间仿佛忽然充满了肃杀之意。
一名美妇正胁着一个女人西峰仙人顶掠去。
一名大汉跟在二人身后,但见他面沉如水,山风吹得他墨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那美妇正是惜月宫主,那被胁迫的女子是张敏,而那名大汉却是江湖中神龙第一子弟——洪武。
此刻,惜月宫主飘然立于仙人顶上,拿住张敏的脉门,她娇美的面上已有怒容。
群豪纷行至跟前,他们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愤怒与恐惧。
愤怒如火,恐惧却似冰,便是在这冰火交加之中,群豪的斗志已被渐渐消磨。
泰山挺立,高耸入云。
从山顶望下去,白云缥缈,黄河蜿蜒如带。
泰山巍巍,黄河滔滔,千百年来,山河依旧,亘古未变,惟有人世沧桑,已不知几度兴亡。
惜月宫主孤独地站在山巅最高处,看来是那么寂寞,但她似乎早已学会忍受寂寞——自古以来,无论谁想站在群山最高处,就得先学会如何忍受寂寞。
高处不胜寒,寒冷是一种寂寞,更是一种孤独。
山上并不只她一个人,群豪已渐渐围拢过来,但她只是静静的伫立着,每个人都似乎距离她很遥远。
山风振起了洁白的衣袂,白云一片片自她眼前飘过。
“阿星身在何处!快把她交出来!”
惜月宫主凝望飞云的目光,忽地转回到张敏身上,张敏不敢去望她那冰冷的目光,垂下首去。
她指着山顶西侧一处阁楼,颤声道:“她……她就在那阁楼之中!”
她话音未了,惜月宫主手指一松,便飞身往那楼阁之中掠去。
便是在惜月纵身掠起的一瞬,张敏忽地自袖间撒出三枚针锋暗器。
只闻唰唰数声,点点白光,泛着丝丝寒意,朝惜月疾飞而去。
“找死!!”
惜月宫主宽大的袍袖一扬,如白云飘过,又自纤掌一挥,竟未回头!
“砰”的一声,张敏的身躯便如滚石一般落去!
洪武心下一惊,双臂一张,将她接在掌中。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洪武脚步方自立稳,眼前忽又一晃。
一条白影,横抱着一人,飞掠而来。
那二人正是惜月宫主与摘星。
“阿星!”
惜月宫主拍开摘星身上被封的两处大穴,摘星缓缓醒来。
二人目光如炬,立于山头,衣带随风漫卷。
刹那之间,这些久已历江湖的武林高人,都已站在一排,静静地凝注着惜月宫主与摘星,每双眼睛都是清澈如水,明亮如星。
“你们给她吃了什么?”
惜月宫主两道目光自摘星面上飞快一扫,花容突变,沉声道。
“蚀骨草!”
神剑林麒阴鸷一笑,冷冷道。
惜月宫主骤然停下脚步,望着各人的眼睛,她只有停下脚步,过了半响,才淡淡一笑,道:“想不到所谓武林正派的手段,竟也如此阴毒!”
崆峒神剑林麒突然目**光,啐道:“妖妇!对付你们这种邪门歪道,当然要用些特殊的手段……”
“找死!”
惜月轻叱道。
叱声未落,只听“砰”的一声,掌风落处,神剑林麒已被她打得飞了出去。
群豪面上俱是一凛,本欲出手的人,俱都呆住,不敢妄动!
林麒喷出一蓬血雨,以剑柱地,若不是两名灰衣弟子将他扶起,一时半会,他绝难站起身来。
“本宫主今日本不欲大开杀戒,但若不施以惩戒,江湖之中,还以为我星月宫人,可以任人宰割!”
惜月宫主忽又轻笑一声,两道目光自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群豪不敢与之直视,俱都垂下首去,面色更沉!
“敏敏,你怎么样了?”
“敏敏……敏敏……”
洪武完全不顾众人的反应,疾呼着张敏的名字,不停摇晃着她的身躯。
惜月宫主突地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挺痴情的,倒是你怀里这个女人,心肠太恶毒,是千万要不得的!”
“要得要不得与你何干?”
洪武目光如炽,已是暴怒,喝道:“再恶毒也不如你这人人唾弃的妖妇!今日我洪武便要为武林除却一害!”
四下惊愕之中,洪武放下重伤之下的张敏,一掠七丈,如大鹏般飞掠了过来。
“她若不偷袭于我,也就不会受此重伤,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废话少说,你拿命来吧!”
洪武喝声未落,反手撩起长剑,身形如风,猛扑而去。
惜月宫主面色未改,身形未动,任凭他一剑刺来。
“住手!”
站在她身后的摘星,娇叱一声,衣衫一振,拔出长剑,飞身迎去!
她性子急躁,被人暗中下了迷药,受困于此,又被封住“灵泉”、“商曲”两处重穴,动弹不得,如此奇耻大辱,令生来冷傲的她心头如同火烧。
此刻她已是憋了一肚子闷气,早已忍不住了,一剑刺向那洪武的后背!
洪武背后竟似生着眼睛,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上撩,将她掌中的剑几乎脱手震飞。
这一剑,本是盛怒之下,竭力所发,刚猛异常!
摘星手腕被震得又酸又麻,才知道面前这洪武内力深厚,不容小觑,竟是自己平生未遇的强敌,又惊又怒,大喝道:“你死到临头,还敢逞强!”
洪武借长剑一挥之势一退三步,肃容道:“死到临头的究竟是谁,你们不妨瞧瞧吧!”
他微一停顿,又自朝着群豪道:“各位英雄,今日一战,事关武林正道存亡,还请诸位助在下一臂之力,以扬正道之威!”
此刻群豪见洪武大有取胜之势,顿觉雄心大振,当下一片应和,纷纷拔剑。
摘星不由自主随着他目光转头一瞧,只见这山巅之上已多了无数条黑衣人影,一个个俱是手持长剑,目露凶光,杀气甚浓。
摘星不禁为之失色。
这时惜月宫主却冷静如水,她掌中寒光闪烁,不知何时掌中已多了一柄短剑。
短剑疾飞,已化做一片寒光,转瞬间便刺出了十余剑!
当即一声惨嚎,十余人应声倒地!
她虽是妇道人家,但剑法之迅捷毒辣,纵是当年浪迹江湖,时刻打人拼命的**豪强、白道游侠,竟也都难及得她万一。
洪武骤然间剑势竟被她逼住,暗中不禁吃了一惊。
这惜月宫主剑法不但狠辣,而且招招夺命,剑剑奇诡,放眼江湖,这样的女子委实没有几个。
此刻众人才真正领教到“惜月宫主,剑下无虚”的厉害。
再瞧那摘星少主,平剑当胸,立在人群中央。
惜月宫主在旁掠阵,竟无出手夹攻之意,女子和男人动手,总是吃亏些,是以女子纵然以多为胜,江湖中也没有人会说闲话的。
但这惜月宫主行剑走招竟不尽全力,此刻到了这种危急的地步,她居然还是自恃身份,不屑与群豪动手,这么大气派的女子,在江湖中更如凤毛麟角,绝无仅有。
洪武越瞧越奇怪,越想越吃惊。
更令他吃惊吃的是,那摘星非但剑法独绝,暗器手法竟也准得吓人,只要手一扬,外面立刻就有一二人惊呼着倒下去。
而那江湖闻名的惜月宫主,出剑更快,更毒,剑剑不离洪武的要害,剑尖已堪堪到了洪武的咽喉。
群豪在一旁看着,都知她已占了上风。
于是掌中的剑,俱都渐渐缓了下来。
洪武渐落败势,他心中一急,怒吼一声,将气力俱凝聚于右掌之上,长剑展动,刺出竭尽全力的一剑!
他将生平所学俱都赌在这一剑之上,忽又剑锋一转,平平一剑削出。
但一剑成败,多少有些冒险!
可如果不冒险,人生又会失去很多的刺激。
如果你不敢喝辣酒,那么你就不会知道心事混合酒水,在腹中翻腾的滋味;如果你不敢骑快马,那么你就无法体验漫无边际的草原之上,打马飞驰的感觉;如果你不敢杀狠人,那么你就不能感受刀锋割破喉管、鲜血喷射而出的快感。
世上并不缺乏赌徒,但他们的结果,却千差万别,有人活得很好很好,有人却过得很糟很糟,也许你会抱怨,但你必须前行,因为这就是生活,也叫做人生。
此刻摘星挥剑相抵,顿觉洪武一柄轻飘飘的长剑,竟骤然变得千钧般重,剑还未到,已有一股大力涌来。
她应变不及,长剑一抬,只有挥剑迎了上去。
她剑虽辛辣,但毕竟吃了蚀骨草,内力尚未完全恢复,与洪武相比,相去甚远,而且一番恶斗,牵动内劲,已是强弩之末,洪武这一剑力已用足,她舍己之长,用己之短,挥剑迎上,这无异以卵击石。
这只因她委实太小瞧这洪武的武功,等到发觉时却已迟了,纵然明知吃亏,也只有硬着头皮一拼,只因她是一个生性冷傲的女子,就像天边不可触犯的云彩,永远也不会落到地上。
但那惜月宫主却瞧得清楚,失声道:“千万别和他斗力!”
她纵然自持身份,不屑以多为胜,与后辈动手,但此刻事态紧急,也说不得了。
低叱声中,寒芒一闪,短剑挥出,也迎击了上去!
只听“锵”的一声龙吟,火花四下飞溅。
洪武哪里见过如此凌厉的剑招,面色骇得铁青,铮的一声闷响,但觉半边身子发麻,掌中剑几乎脱手飞去。
他连退数步,方才站稳身子,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群豪见状,顿觉心头火起,纷纷扬剑,如飞杀至!
数十道剑光如惊虹交剪,朝惜月宫主与摘星左右刺来。
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