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凝挟着春静儿飞到丹凤宫边缘,李逻等人担心春静儿有失,自是不敢动手。有人在金德王耳边提出建议,金德王点了点头,排众而出,朝灵凝说道:“公主,你的几名同伴……”
话还未完,灵凝早已伸手一挥,一道冰柱向金德王袭来,金德王慌忙滚开,极是狼狈。而灵凝则趁机带着春静儿飞出丹凤宫,往下直飞。
金德王不由勃然大怒。他本是想用被囚禁关押的浴月、何焰华、郑袖儿三人去换春静儿,谁知灵凝竟连听也不听,反而要置他于死地。
他却不知,灵凝不是不想听他说话,而是她太紧张了,又一心认定春静儿对隐娘施魇之事,金德王绝不可能毫不知情,因此一看金德王靠近,便以为他要不顾春静儿性命强行向自己出手。
夜色弥漫,灵凝挟着春静儿一路往猗天阁的最底层飞去,她只是经验不够,并非人不聪明,现在存了心眼,目地虽是最底层,却在各层之间来飞穿梭,又以各种幻术隐藏身形,那些兵将被她绕得晕头转向,仅有李逻等少数几人能够跟住她。
李逻虽然紧追着灵凝,却是毫无办法,且不说灵凝自身仙术了得,又一直挟持着春静儿,让他寻不到下手的机会,就算真有机会出手,他也不敢冒着杀害玄天帝姬的罪名。
就这样又追了一阵,有人叫道:“将军,你看。”
李逻一抬头,却见丹凤宫竟然冒出火光。他脸色一变,再回过头,见灵凝带着春静儿已不知拐进了哪条巷子,虽然担心春静儿,但丹凤宫无故起火,也不知是不是遇到敌袭,无奈之下,他只好掉过头直往丹凤宫飞去。
灵凝又绕了一阵,见所有人都已被自己甩开,而丹凤宫不知为何火光冲天,李逻正带着一众妖术师赶去救火。她松了口气,把春静儿推落在地,恨恨地问:“你为什么要害我师妹?”
春静儿脸色苍白,颤声道:“我哪有害她?”
灵凝见她不肯承认,更是心中恼怒,正要骂她,却见春静儿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她的身后。
灵凝心中一惊,猛一转身,一道矛影已直袭而来,瞬间刺穿她的身体。
祥云碎散,血花飞溅,她摔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上空那身穿黑甲、背生双翅的少女。短矛从她的胸口透了进去,插在地上。
黑甲少女冷冷地看着灵凝,将手一招,短矛倒退而回,飞入她的手中。灵凝双手撑地,目光呆滞,使劲喘着气,鲜血从她的胸口喷洒而出,春静儿心惊胆战地将她扶住。
那少女飞在空中,黑色双翅缓缓拍动,矛尖上滴落着殷红的血珠,她的眼中一片冷漠,冷漠中甚至带着一点儿残忍的笑。眼见灵凝居然还活着,那丝笑意变得更加强烈了,她身子一闪,手持短矛俯冲而下,矛尖对着灵凝的咽喉。
灵凝却猛然抬起头来,不屈地瞪着她。
紧接着,黑甲少女发现,她的短矛起了火。
那短矛本是由黑金石铸成,便连三昧真火也无法烧毁,然而现在它却突然烧了起来。
不止是她的短矛,在她与灵凝之间竟也腾起了火,那火并不猛烈,却至刚至阳,连地面都在这一瞬间烧出了大坑。
燃烧的,是抹在矛上及溅落在地的灵凝的血。
那是烛龙离火。
黑金石铸成的短矛被烧得只剩下了短短一截,挡在面前的火焰更是腾出惊人热,让黑甲少女心惊。而灵凝就趁着这一空隙,回身抱住春静儿。
血光一闪。
灵凝已带着春静儿借血遁逃走。
烛龙离火虽然凝而不散,周围的建筑却因为无法承受其扑出的热气而烧了起来,火势开始扩散,随着那一声声尖叫,住在附近的人早已被纷纷惊醒。
黑甲少女皱了皱眉,双翅一拍,迅速退走。
猗天阁的第四层和最顶层同时烧起了大火。
最顶层的丹凤宫还好一些,很快就被人扑灭,第四层琳琅坊的火势却愈演愈烈,不管赶来救火的那些妖术师如何招雨唤云,亦无法将其熄灭。
第二层象忧坊的一个小巷子里,春静儿扶着灵凝,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灵凝脸色金白,胸口还在溢着血水,若不是她体内五行之气里暗含烛龙离火与太阴玄寒之气,自行护住心脉,只怕早已香消玉殒。
春静儿见灵凝奄奄一息,又想到灵凝刚才身受重伤却仍带着她逃到这里,分明就是怕那穿着黑甲的奇怪少女会连她也害死,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她看向周围,想要找人来救灵凝,灵凝却强自睁开眼睛看着她,艰难地道:“去、去救隐娘……”
春静儿怔了怔,还没明白过来,灵凝已用发颤的手将那沾满血水的锦制小人塞入她的手中。春静儿低头看去,见灵凝目光散乱,身躯发冷般轻抖着,却还在那念着:“救隐娘、拿去救……救隐娘……”
春静儿心中不忍,颤声问:“她在哪里?”
灵凝迷迷糊糊地道:“青漆、青漆……楼……”
青漆楼?是用青漆刷涂的楼么?春静儿茫然地抬头四顾,也不知该如何去寻找。眼见灵凝已近垂死,春静儿握着那满是血水的锦制小人,心乱如麻,想道:“聂家小妹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小锦人只不过是青耕夫人拿给我学针线的东西,灵凝公主为什么要闯到宫里抢它?”
正自不安间,暗处却有人走了出来,春静儿定神看去,却见那是一个她认识的女人。她诧异地问:“青耕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青耕夫人住在猗天苏门阁已有多年,以刺绣闻名,由于春野儿对刺绣亦有所好,金德王便将她请入宫中教导春静儿。
青耕夫人温柔地看着春静儿,向她伸出手:“春郡主,我只是来拿回我的小锦人,你能把它给我么?”
春静儿道:“它、它已经被血弄脏了……”
“没关系,”青耕夫人微笑着,“你只要把它还给我就可以了。”
春静儿被她的笑容所惑,不由得要将小锦人递过去,谁知手腕一紧,低头看去,却是灵凝的紧紧地搭在她的手腕上。
灵凝虽已陷入半昏半迷之中,却兀自念着:“拿去、救隐娘……”
春静儿的心越跳越快,她强迫自己定住心神,抬起头重新看向青耕夫人:“夫人,你告诉我,这小人……这小人到底有何用处?为什么灵凝公主要抢它?为什么拿着它就可以去救聂……”
她说不下去。
青耕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化作一片冰冷与怨毒,她看着春静儿,冷冷地道:“春郡主,你实在是问得太多了……”
十几条人影从周围的建筑上翻了下来,张弓搭箭,箭尖全都指向春静儿和灵凝。
春静儿脸色苍白,事到如今,再怎么迟钝她也知道是青耕夫人在背后弄鬼。
青耕夫人叹道:“春郡主,你可不要怪我,我其实并不想连你也害死。只是你若不死,把事情回去一说,就难免让人对我起疑,既如此,也就只有让你陪着聂隐娘那贱人一路归赴黄泉了。”
说完,青耕夫人漠然地转过身去。
风声疾响,那些箭矢尽皆离弦,往春静儿和灵凝射来。
春静儿闭上眼睛回身一抱,想要用身子替灵凝挡箭。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想象中的痛楚却没有出现,耳朵只听到锵锵作响,与之相伴的是似玄似虚的剑啸声。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就这样搂着浑身是血的灵凝,动也不敢动。
青耕夫人的怒声在她身后响起:“什么人?”
一个少女的声音随之传来:“你管我是谁。”
春静儿惊魂未定地回过头来,却只见剑光闪动,不但那些射来的箭全都断折在地,连那些持弓之人也一个个地睁大眼睛倒了下去。
剑光凝住,红影晃动,一个少女已跃了下来,接住剑光,红衣红鞋,连髻上的贴花都是红的。
青耕夫人脸色终于变了:“薛红线?”
薛红线急掠向前,一剑劈去:“正是你家姑奶奶!”
第十七章 扑朔迷离说真假
青耕夫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灵凝和隐娘的大师姐竟会突然赶到这里,心底惊慌。早在三百年前她便已听过薛红线这个名字,而在最近这些日子里,薛红线更是替风魂四处征战,风头正劲,青耕夫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是她的对手,只好一边施出妖术抵挡,一边想要抽身退走。
红线抽空回头,见灵凝浑身是血,心中万分揪痛,只以为伤了灵凝的就是青耕夫人,立时红了眼睛,如雌虎般招招夺命。
春静儿发现有人相救,自是又惊又喜,只是怀中灵凝的呓语越来越弱,让她极是担心。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闪过,她愕然看去,却见身旁竟多出了一个青年男子,这男子面色凝重地看着灵凝蹲了下来,伸手要将灵凝从春静儿的怀中接过。
春静儿颤声问:“你、你是……”
那青年淡淡道:“我是灵凝的师父。”
搂过灵凝,低下头去,直接吻在灵凝的唇上。
春静儿呆呆地看着他,想道:“原本他就是那位继承了太乙救苦天尊道统的风魂风公子,只是……只是他为什么不赶紧替灵凝公主疗伤,反而无端端地去亲她?”
她却不知道,风魂这一吻,其实便是在用太乙道法中最上乘的双修心法“太乙白玉轮”来救治灵凝。
另一边的红线知道师父也已赶到,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一心要取青耕夫人性命。青耕夫人哪里打得过她?渐渐被红线的剑光圈住,只得面如死灰,束手待毙。
红线抿着嘴,便要一剑刺死眼前这想要害死灵凝的女人。
谁知眼前金光乍现,一个少女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以一柄黄金剑挡住红线的紫绡剑,同时头也不回地叫道:“青耕姑姑,你快走!”
青耕夫人心中一喜,连一刻也不敢逗留,掉头就逃,很快便失了踪影。
红线大怒,紫绡剑连续劈向这突然现身的少女,劈得她手忙脚乱,少女大叫道:“不要打了,是我啊,是我啊!”
红线被她这么一嚷,倒也觉得不管是这少女的模样还是她的剑,好像都有些熟悉,于是缓住剑光,将对方瞪了一阵:“……小方?”
小方讪讪道:“是我,是我。”
红线俏眉一竖,马上又一剑剑地劈去。小方虽然精通变化之道,单论剑术却又如何比得上红线?一边艰难抵御一边气得大叫:“喂,傻女人,我都说了是我你怎么还打?”
红线怒道:“你为什么要帮那女人害灵凝?”
小方急道:“我哪有?我分明就是赶来救那丫头的。”
红线冷笑道:“还敢骗我,你要是跟那女人不是一伙的,为什么又要把她放走?”
小方气得想要跳脚,偏偏却是有苦说不出。她在看到灵凝挟持春静儿退出丹凤宫后,担心灵凝摆脱不了剑仙李逻和那些兵将的追击,于是利用她的变化之术潜进丹凤宫偷偷放了好几把火,直到看到李逻掉头赶回丹凤宫后,才偷笑着溜了下来想要寻找灵凝,谁知就只是这么一会工夫,灵凝便已身受重伤,等她赶到这里,红线正要取青耕夫人性命,她心急之下,自然只好先救人再说。
眼见红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算解释给她听她也多半不信,没奈何,小方只好将黄金剑往身前一斩,划出一道空间裂缝,自己却扔剑就逃。
她这剑乃是大荒时期轩辕黄帝所佩的宝剑,被列作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红线被它这么一阻,倒也不得不缓了一缓,又想到小方当年对她毕竟不错,也就停了下来,任由小方逃走。
捡起轩辕剑扔入百宝囊中,她掠到灵凝身边,见师父仍在以自身元气救治灵凝,亦不敢吵他,和春静儿一同等在那里。
没过多久,风魂便抬起头来。
红线担心地问:“师父,灵凝她……”
风魂道:“还好来得及时,倒没有性命之忧。”
红线与春静儿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风魂看向春静儿,道:“姑娘是……”
春静儿低下头正要回答,脸儿却先红了起来。她在自己闺房里被灵凝劫出来时,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诃子,诃子虽然不像心衣和兜肚那般暴露,却毕竟也是亵衣,罩在身上,只用丝带在胁下打结,不但香肩和小腿露在外头,连粉嫩嫩的*都露了半截。
被劫出来时一路心惊胆寒,自然没空去想太多,现在安下心来,被面前这俊朗的青年这么一看,自不免心生羞意,想要掩住胸口,反又觉得这样做还更难为情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风魂微微一笑,站起身将灵凝抱给红线,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春静儿身上。
春静儿羞羞怯怯地站了起来,双手将过于宽大的长袍拉在胸口,以免滑落。她对着风魂微微一福,低头道:“小女子复姓金天,名叫春静。”
原来是猗天苏门阁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