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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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一剑-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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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玉京这一招随机应变的反击,本来可说是已经到了剑法通玄的化境。但不料这一招也是业已在蒙面人所算之中。
    两人动作都是快到了极点,几乎是在同时变招,蒙面人的双掌划着圈圈,圈子未曾合拢,已是滴溜溜一个转身。无须用手帮忙,一个“金蝉脱壳”,身上穿的外衣已经解开,飞了起来。好像化成了一片乌云,朝着耿玉京当头罩下!
    耿玉京剑光飞舞,蒙面人的那件外衣在他的剑光中化成了片片蝴蝶!但在这瞬间,耿玉京的目光由于被“乌云”遮掩,却已看不清对方拿势的变化了。
    蒙面人抓着这瞬息即逝的时机,轻飘飘的一掌向耿王京打来,无声无息,倏忽而来,但蕴藏的内力却是非同小可。
    眼看耿王京就要伤在他的掌下,蒙面人忽然想到耿玉京小时候和他戏耍的情景,他在武当山这么漫长的岁月之中,心境是十分寂寞的,除了无相真人之外,和他最亲近的人就是这个小孩子。“唉,我怎能如此?即使不念无相真人对我之恩,我也不能毁了他的一生啊!”他这一掌本来可以打得耿玉京不死也要重伤的,心念一动,硬生生的收了七分内力、想一掌把耿玉京打得晕了过去,也就算了。
    不料耿玉京的内功造诣,已是在他估计之上,只听得耿玉京“哎哟”一声,脚步踉跄,却并未跌倒,说时迟,那时快,耿玉京的剑尖上吐出碧莹莹的寒光,已是刺到他的面门!
    但在这生死立判的时候,耿玉京的心念亦是有如电转,委实下不了决心——是杀他呢?还是不杀他呢?
    他是领教过这蒙面人的本领的,蒙面人刚刚那一掌对他手下留情,他怎会不知?和上一次他在乌鲨镇和那蒙面人交手的情形如出一辙!亦即是说,蒙面人对他手下留情,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了!
    “他两次可以杀我而不杀我,我怎么可以一剑就取了他的性命?”
    “但义父之仇,我又怎么可以不报?还有慧可大师的一条性命,难道也可以让它平白送掉不成?”
    心念电转之际,他唰的一剑,已是刺到了蒙面人的面门。
    但这一剑他是划得很轻很轻,只不过是划破了那蒙面人的面巾,连一片皮肉都没伤着!
    “哼,我倒要看你是……”
    一个“谁”字,没说出口,耿玉京就呆住了。
    他已经看见了那蒙面人的庐山真面目!
    当真是恐怕连做梦都想不到,这蒙面人就是服侍无相真人的聋哑道人。在这十多年中,几乎是朝夕和他相见的人。
    如今他才知道那聋哑道人佝偻的身型,痴呆的表情,都是假装的。
    但此际,他挑开了聋哑道人的蒙面巾,聋哑道人倏地又恢复了平日的形状了。
    耿五京失声道:“是你!”
    “聋哑”道人忽然苦笑道:“玉京,你错过了杀我的机会,你可莫要怪我对不住你了!”
    说到“对不住”三字,手起掌落,耿玉京的心头还在一片混乱,登时就给他打得不省人事,也不知是死还是活了。
    送葬的行列已经进入墓园。
    无相真人的棺材由八个人合力扛抬,其中四个是武当派的大弟子,另外四个是无相真人生前的好友。主持葬礼的则当然是准备接任的新掌门人无名真人。
    日到中天,是无相真人的棺材该人土的时候了。
    无名真人念偈道:“能所双忘,色空并遣,大千色相,尽属虚无。既破我执,亦破法执,解脱皮囊,便登乐土!”
    四名武当派弟子抬起棺材,正待放入墓袕,忽地有人大叫道:“且慢!”声到人到,是个年约五旬的灰衣人,双臂一振,托住棺材。正是;
    寻仇吊客来何速,入土为安尚未安。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八回 生死茫茫如梦幻 恩仇了了隐江湖
    抬棺材的四名弟子不波、不疑、不忧、不惑都是武当派第二代“不”字辈中的出类拔萃之士,尤以不波为最。不波是已故首席长老无极道人的首徒,剑术之津,功力之深,早已不逊于“无”字辈的师叔,但这个灰衣人托棺的力道用得非常巧妙,并非硬碰,而是顺势借力,四名弟子身向前倾,那口棺材已是给他轻轻放在地上。
    灰衣人双膝跪下,额角碰棺,如哭如诉的声音说道:“真人,我来迟了!”
    不波本来就要发作的,但见此人恭行大礼,而且表现得如此伤心,又怎能以恶声相向?
    四大弟子不知道这灰衣人和死者有何交情,一时间都没作声,但有个“外人”却是口出“恶声”了:“向天明,你阻挠下葬,意欲何为?若想逞能,葬礼过了,过某与你比剑!”
    说是“外人”,亦非“外人”。说话的这个人是在武林中有“剑神”之称的巴山剑客过铁铮,他是无相真人生前的好友,也是刚才给无相真人扶灵的四个别派名人中的一个。
    过铁铮出来“发话”已是令得全场瞩目,待到从过铁铮口中听到那个灰人的名字,更是令得众人大吃一惊,因为向天明乃是近年来名头最响的剑客!他年过四十,方始出现江湖,一出现就打败了剑神过铁铮,获得了剑圣的称号,不过,因为他的足迹从未踏入中原,此际在场的各路英豪,认识他的却是很少。
    向天明眼角也望向过铁铮,淡淡说道:“咱们不是早已比过了么?”
    过铁铮心头火起,亢声说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十年前你侥幸胜我一招,就不屑与我比剑了么?”
    向天明道:“不是这个意思,只因我有约会在前,今日却是无法奉陪阁下了。”
    过铁铮道:“约会,和谁的约会?”
    向天明道:“和无相真人的约会。”
    过铁铮哼了一声,说道:“向先生,你不是开玩笑吧?”
    向天明道:“武当派的掌门人想必不会认为我是来开玩笑。”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三十七年前,我随家师玄贞子上武当山讨教,当时我年纪还小,但无相真人却曾亲口答应过我,待我艺成之后,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找他比剑的,这约会并无期限!”
    无名真人道:“约会无期限,人寿有尽期,正如你说的那样,你来迟了。”
    客人中的本无大师说道:“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施主,你总不能把无相真人从棺材里拉出来和你比剑吧”本无大师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在客人中以他的地位最尊。他捋着斑白胡子说出这句俏皮话,许多人都忍俊不禁,轻轻笑了出来,好在死者寿过八旬,在世俗属于“笑丧”,客人失笑也不算失仪。
    本无大师以达摩院首座之尊来给无相真人帮腔,众人只道这个风波当可平息,哪知向天明却是说道:“是迟亦非迟,是死亦非死!”
    本无大师道:“施主是给老僧说偈么?可惜老僧愚昧,参悟不透。”
    向天明道:“说偈不敢,我说的只是眼前事。”
    不波几乎忍不住就要发作,冷冷说道:“什么眼前事?”
    向天明道:“晚辈悔来迟,传人永不死!”
    无名真人吟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
    向天明道:“我身为晚辈,是后悔来迟一步,未得亲领无相真人教益,但真人虽已羽化登仙,他的剑术武功是不会随之羽化的。据我所知,贵派新任长老的不歧道人,就是他的嫡传弟子!”
    过铁铮道:“哦,你还要与他的传人比剑?”
    向天明道:“古人有言,一诺千金,死生不渝,纵使今人难比古人,但以无相真人这样的大德高贤,若他地下有知,当也愿见他的传人为他践约的吧?”
    武林最重信诺,本无大师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不便插言了。
    不波忍住一肚皮闷气,禁不住道:“去年你的弟子东方亮已经来替你赴约了!我们不是怕你,但你分明是来捣乱!”
    向天明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说道:“道长此言差矣!我的弟子比无相真人低了两辈,我即使狂妄之极,也不能叫他来替我赴约。若然那样,岂不是变成了对真人的大不敬么?我只是叫他来向真人报信,顺便领教责派年轻一代弟子的武功,而且据我所知,当时出手教训小徒的也不是无相真人,又怎能说是已经替代我与无相真人比剑了?”
    向天明当然知道,当时出手“教训”他的徒弟的就是此际站在他面前的无名真人,他故意没说穿,骨子里实是对无名真人的讽刺,讽刺他以大欺小,自贬身份。
    不波那日也曾败在东方亮剑下,不觉面上一红,说道:“那日令徒可是顶着你的名头来的。”
    向天明道:“是吗?小徒也是太过胡闹了,不过他倘若不是这样,武当派长一辈的人物恐怕也不屑赐教他了。”话里有话,这“长一辈的人物”自是指不波而言,不波已经自贬身份,无名真人的“长两辈”的,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小徒无知,真人请莫见怪,我今日来此,可只是想践当年之约,无相真人已经仙逝,唯有向他的摘传高弟请教了。请问哪位是不歧道长,在下恭候赐招。”
    无名真人对他的讽刺可以一笑置之,但对他的指名要向不歧挑战,却是不敢视若等闲了。不歧是给那伪装聋哑道人的王晦闻用得自常五娘的青蜂针杀害的,无名真人思疑不定:“莫非向天明亦已串通好了,要是我找不出不歧应战,他们就要诬我了?但王晦闻是尚有所求于我的,他总不能任由向天明破坏他的计划吧?”游目四顾,在人丛中却是找不到那个聋哑道人。
    不波道:“不歧师弟并不在场,贫道虽不敢说是得到前任掌门的真传,但……”
    他话犹未了,向天明已在装出非常惊诧的神情说道:“不歧道长是现存的无相真人的唯一嫡传弟子,他怎能不来参加葬礼?”
    无名真人暗自寻思:“此际可还不是揭出真相的时候,且试一试他知道多少?”于是只好编造谎言:“不歧哀伤过度,不幸已病倒了。”
    向天明道:“啊,那可真不巧了。无名真人,你是即将继任的掌门,前任掌门的约会,本来也可由你替代,但葬礼过后,就要举行册封仪式,对你来说,只怕不甚适宜。当然,如果你肯赐教,那是最好不过,如果不便,你也可以在贵派弟子之中挑选一人替代不歧。”
    无名真人昨日曾经见过他的身手,心里想道:“他的剑法比明珠还胜一筹,即使无色师弟出场,恐怕也未必是他对手,不波更不用说了。哼,他连我都敢挑战,莫非他还藏有什么绝招,昨日未曾显露?”
    无色道人站出来道:“向先生,贫道和你讨教几招。”
    不波立即说道:“这位向先生的心愿本来是想和已故掌门的衣钵传人比剑的,我虽然不是无相真人的弟子,却是不歧的师兄,这场比剑似乎应该由我替代不歧,较为适当。”要知无色与不歧的年纪虽然相差不大,但无色却是和无相真人同一辈份的。不波自告奋勇,用意其实是在于贬抑向天明的身份。
    无名真人暗自寻思:“不波和他比剑,是非败不可的。但若由无色出场,输了更没光彩。”他昨日见过向天明的剑法,知己知彼,情知除非自己出马,否则恐怕武当门下,无人能是向天明敌手。但自己是即将接任掌门的,在册封仪式举行之前,以自己的身份又的确是不宜出手。
    他正自踌躇不定,只听得向天明哈哈一笑,已在说道:“你们两位不必争,不如并肩子上吧!”
    无色大怒道:“向天明,以为你有剑圣之称,就敢自中无人吗?”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说道:“师祖的这个约会,当然应该由我替代,师叔祖和大师伯,请你们不要争了。”
    走出来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年纪大约只有十七八岁。不是别人,正是耿玉京。原来昨晚他虽然给聋哑道人打得不省人事,但聋哑道人也只是要他“不省人事”而已,并没将他打伤。不过经过这一场激斗,耿玉京的元气即使未是‘大伤”,“小伤”却是难免的了。
    向天明道:“小哥儿,你今年几岁了?”言下殊有不屑之意。
    耿玉京傲然说道:“你管我今年几岁,你应该问的只是我有没有资格?”
    向天明道:“好,那么我就问你,你凭什么资格替无相真人践约?”
    站在一旁的武当派首席长老无量道人忽地替他作答:“他名叫耿玉京,正是不歧唯一的弟子,年纪虽小,剑法倒是贫道已故的掌门师兄亲自传授的。”他以首席长老的身份,如此郑重其事的介绍本派一名小弟子,倒似乎是恐怕向天明不肯接受耿王京做对手似的。
    向天明道:“哦,如此说来,你倒是无相真人唯一的衣钵传人了。”
    耿王京道:“你这一问我倒是不好回答,我的剑法虽是师祖亲授,但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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