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忽然间发现,这简直是杀掉李唐的最好机会啊,他们三对一,没有败的可能。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岂不是比登山还难?当下就看了张文一眼,张文当即皱眉狠狠回瞪他一眼。韩宇想了想,心中明白,这里面恐怕还有别的机关,机要档案室一向是李唐的亲信,地利与人和都不到位,光是天时,这个便宜还是别拾的好。
片刻,墙上一个小窗划开,然后一个抽屉从下面的小格子里推进来。梁书在小窗口道:“请一个一个取阅,最后看完的,把抽屉推回来,抽屉推回来,今天的调阅就结束了,入口闸会立刻打开,请在十秒内离开,否则二个时辰内门不会再打开。请不要在调阅时打闹喧哗,过大的震动会导致自动封闭机关启动。”
韩宇瞠目,“封闭?”
张文瞪他一眼:“闸门不开,天窗开,烂泥就灌进来了,谁也别想逃。”
韩宇咋舌:“看个文件居然有生命危险。”
张文叹气:“所以,我从来不爱来这个地方,教主不告诉我的,我才懒得自己去看。”
另外一个原因当然是到这里需要李唐冷恶的双重签名,除了这件事,张文平时真没啥别的感觉到自己低人一头的感觉。但是档案室据说是在人家李唐旧帮中原有档案的基础上建立起来。大家都觉得李唐是一怪人呢,啥东西都存档,啥事都签字,都觉得这异种真古怪。咱们正常大侠讲究人情,咱俩关系好,有啥事你问我我就告诉你呗,咋会让你签字同意一泄漏就死全家呢?
可是,事实证明档案越来越多时,谁看谁签名对保密确实是非常有好处的,再没人签完了字,会不心给八卦出来了,也有不少人,一见保密协议得写上自己爹的名,就当即转身不看了。另外一件,就是文件后面附一叠人名,谁看过谁知道一清二楚,到时真有泄漏,谁也别抵赖一起抓进去审讯,审不出来一起处死,所以魔教的保密工作始终比冷家做得好。
张文第一个看完,微微诧异,倒没露出来什么特别表情来。
韩琦却当即瞪大眼睛,连说几次:“不可能!不可能!”
韩宇静静看完,却只微微冷笑。
那是一个由冷飒与冷恶签的约定。
冷恶不碰冷飒的孩子们,冷飒代向冷家求和。冷飒且代自己的父族与母族人签下一份暗中的约定,任何人都可以向魔教求助,回报是魔教要求的任何事。一件换一件,互不拖欠。
当然这只是家族内部流传,是冷恶给当年兄弟的特惠交易,也是魔鬼的诱惑。
冷思安也使用过这个交易,他的要求是抹掉冷思宁的还活着的一切证据。
冷良使用过这个交易多次,多到他这辈子都不能再拒绝魔教的要求了。
还有一些不熟悉的名字,最新的是冷思宁请求除掉所有目击证人。
韩宇问:“这个约定同苏西楼有什么关系呢?”
李唐把抽屉推回去:“一会儿梁堂主会把另一份文件送出来。”
入口处铁闸打开,四人忙飞快离开。
没多久,梁书带着另一份文件出来,这次他们只要在后面的附件签名签日期即可。
韩宇打开一看,苦笑:“苏西楼就是冷思宁!”
那么苏西楼的字条,就是他的灭口要求了。
韩宇道:“既然是常规做法,倒也难怪你没报告教主。不过,冷平……”
李唐道:“教主不过看他父亲的情份上照顾他罢了,那个冷思安,当年的交换条件就是保护韦教主,他做得很不着调。有什么情份可言。”
韩宇想了想,终于“啊”了一声,笑:“多数冷思安保护韦帅望的举动,都很不适当。”
李唐见韩宇认可这个解释了,微微松口气。
南朝看到一个瘸子一拐一拐走过,就猜到这个人可能是传说中的韦帅望收的残废徒弟。
三残欠身:“南侍卫。”
南朝还礼:“您是……”
三残道:“小可三残。教主还好吗?”
南朝笑道:“他应该还好。”
三残道:“冷平的事,经手过一个纸条,是苏西楼写的,据说,他当时在发信,那张纸,是他撕毁扔掉的,不久前,我刚提出这种收集情报的方式,李唐让我先试试,如果确实有效,再做为常规方式交给许堂主去做。”
南朝问:“这个消息,交给谁?”
三残道:“副舵主以上的,不论写的是什么,直接交给大堂主处理,副舵主以下的,由我分类整理,形成一个简捷的报告,一份给许堂主,一份给梁堂主备案,一份给大堂主。”
南朝搔搔头:“大堂主不是光管他自己堂的事?”
三残道:“虽然说是三位堂主共同处理,但也只是大事才会一起讨论,日常事务还是李堂主,张堂主主管后勤方面的事,韩堂主主管财务方面的事。”
南朝问:“你觉得……”
三残道:“李堂主做事很认真,我很尊敬这样的人。但是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
南朝笑笑:“你救了教主。虽然韦帅望看起来是个混人,对他的救命恩人说的不是谢谢,而是踢一脚,但是,我知道他会感激你的。很多人都会感激你。”
三残欠身:“他给我新生,这只是我应该为他做的。他是一个好人,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不象。”
南朝笑:“啊,你也这么觉得,他看起来最象混蛋。”
三残微微弯起嘴角:“光听他的事迹,很难想象他是这样一个人。”
南朝笑道:“他帮过我们家很大一个忙,不过我二哥死也不肯说他为什么会帮,然后,我二哥每次见到他,都露出一副想揍他的样子。后来我就理解这种感觉了。”
三残笑笑:“我还事,不能多聊。不管你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力帮忙。”
南朝点头。
没多久,几位堂主一起出来了,原来剑拔弩张的架式忽然不见了,南朝就知道这几位堂主一定是被李唐搞定了。他笑道:“我是不是只要带封信回去就好?”
韩宇道:“我们商量过,给你派个人一起去京城,不要对那个人谈论任何关于你的任务的事,他只知道要陪你进京城。”
南朝瞪眼:“为什么?”
韩宇道:“信的内容会刺在他头皮上,剃掉头发就可以看到。我猜你不愿意剃光头。”
南朝一脸黑线:“多谢您体谅下情。”
韩宇道:“如果遇到伏击,你最好闭嘴。”
南朝点头。
帅望在床上睡着了。再刻苦也有睡着时。
他梦见自己睡着了,梦中苦笑,啧,累成我这样的人也少见了。
苦笑,那个苦笑开了头,忽然间好象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悲哀的味道。有人走过来,睡梦中莫名其妙地知道那个人是很亲很亲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么悲哀。
帅望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好象在梦里想紧紧抓住,紧紧抓住一只抓不住的手。
那只手放在他脸颊上,他微笑,呵,真好。
温暖,安宁,恬静,呵,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看是谁,只是想享受这短暂的温暖与温柔。
然后那只手卡住他的脖子。
帅望没有挣扎,梦里的他没有记忆没有逻辑,只是重复曾经的感觉,不是伤痛,不是难过,不是恐惧,只是窒息的感觉,从身体到灵魂感受到的都是窒息。
窒息,无比痛苦却又无力挣扎。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死去,静静感受生命流失。
帅望身体一挣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放在脖子上,脖子上的伤口隐隐做痛。想是睡梦中感到痛了,手就放到脖子上了,再睡着,就是被人卡住脖子的梦了。
帅望慢慢放下手,没头没尾,连个人影都没有的梦,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却那样真实。
帅望呆呆看着黑暗中放着微光的珠子,没有表情,不动。他也不愿再思考,思维却自动飘浮,一遍一遍轻声地说:“我梦到的,是他。”
门开了,有人轻轻地走进来。一只手拂上帅望的脸,韦帅望一惊,猛地推开那只手,然后听到一声惊叫,芙瑶摔倒在地。韦帅望这才惊醒,坐起来:“芙瑶!”忽然心口剧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芙瑶回过头来,呆住。
帅望挣扎起身,芙瑶起来按住他:“别动,你怎么样?”
帅望苦笑,无声地抱住芙瑶。
芙瑶看着自己身上和小韦身上的鲜血,那触目惊心的红,一时呆住了。
帅望轻声:“没什么事,没事。吐出来点,活血化淤。吓到你了吗?”
芙瑶沉默地搂住小韦的头,吓死我了。
帅望微笑,拍拍她,丫头,闭关的人是不能这样轻易接近的,还好我控制力超强。不过,别告诉小丫头了,她该以为是她把我吓吐血了。我吐血是因为……极度平静之后,情绪忽然剧烈波动。
虽然忽然间看到有人进来吓我一跳,但不是主要原因。我真的不能再梦到让我激动的人了。
芙瑶推开他,仔细看他的表情:“真没事?是不是我不该进来?”
帅望笑笑:“只是不巧,我刚做了个噩梦。”
芙瑶轻声:“梦到……”
帅望扭开头:“既然你来了,坐下,抱抱。”
芙瑶无声地坐下,那个人还是不能提,看起来小韦要关闭一部分功能了。如果你的脚痛,你却痛到不能治疗,结果当然是变成瘸子。希望小韦关闭的,不是爱的能力。
她伸手轻轻抚摸帅望的头。
帅望不动,芙瑶轻声:“小家伙,好孩子,喂,小东西。”
帅望笑了,慢慢松驰下来。
芙瑶微笑:“过来,我帮你梳头。”
帅望把头放在芙瑶膝上,芙瑶解散他的头髻,用手指轻轻疏通。一下又一下,温柔,有点痒,带点温度。
安宁而舒服。
然后帅望看到芙瑶的手臂上一点血痕,只是划伤。
帅望轻轻抚摸一下,芙瑶“咝”一声,才看到划伤,笑:“呀,被男人打了。”
帅望本来觉得内疚,听她这么说,倒笑了:“亏了功夫不行,不然怕是会伤到你。”
芙瑶沉默一会儿:“我不介意你伤到我,你给我拼命好起来,你好了,我宁愿吐血的是我。”
帅望忽然间哽咽:“不要。”然后泪如雨下。
芙瑶抱着他,轻轻拍他后背,然后有一点好笑,好象,在哄小念一样,这父子俩的嚎哭倒是一致得很。
然后芙瑶微微有点诧异,小韦不象会这么容易打开心结的人,痛哭一场,通常是伤口开始愈合的表现。被亲爹杀死,岂是这么快能开始好转的?
芙瑶轻声:“帅望?”
帅望紧紧抱住她:“没事,没什么,过会儿就好了。”
芙瑶点点头:“如果有事,告诉我,我很坚强。”
帅望微笑,坐起来:“内力恢复得不够快。”
芙瑶扬眉:“你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哭了?”
帅望微笑:“不是,只是觉得很受挫。”
芙瑶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微笑:“我们会想出办法的,为了你的家人,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帅望点头:“我不会。”
芙瑶道:“好好休息,相信我,一切安好。”
帅望抬起眼睛:“你有事找我!”他的兄弟们一定会告诉她惊扰闭关很危险。芙瑶一定有事。
芙瑶看着他:“我保证我会解决好,你保证你要解决你的内伤。”
帅望沉默地看她一会儿:“我仍然可以做出正确判断。”
芙瑶道:“我也能。”
203,定计
帅望沉默。
芙瑶扳过他的脸:“我知道什么不可以做。”
帅望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笑笑,笑容里微微有点苦涩了:“我是蠢人。”
芙瑶看着他:“你爱的女人离开你,你依旧有求必应,可不是蠢人嘛。”
帅望慢慢微笑:“我喜欢你。”
芙瑶道:“长不大的小朋友就喜欢大姐姐,是不是?最好跟你儿子一起老大老二一样照顾。”
帅望咧咧嘴:“我儿子,咳,我儿子。”这玩意咋这么别扭呢?哪来的呢?凭空就多出一个小人来,硬说同我有关系,硬说我应该爱他保护他,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啊。这玩意听起来好象在我老婆心里地位还挺高,咦,怎么好象比我地位高似的呢?哪来的第三者啊?我就说当初应该弄点药把他解决嘛。老子还没恋爱够呢,一点也不想同别人人分享我老婆,为啥我老婆爱一个小东西比爱我多啊。等我象姓韦的老狗一样,见面就给他一顿暴打,打老实了,他就不敢跟我抢了。
芙瑶见小韦提到儿子那脸扭得半点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