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李金又写:“可是,没人再敢帮她。我告诉侯,她不能死。只能如此。”
帅望沉默,那么,张祖光也不是无缘无故失明的,刑堂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威胁。
帅望问:“还有谁死于你的告密?”
李金写下:“王可师父,李家贺十五,彭欣十二。”
帅望问:“报给谁?”
“秦英。”
:“谁处死这些人?”
“秦英。”
“谁决定这些人是一刀杀掉,还是慢慢处死。”
“秦英,他恨鸟皇害死教主。”
“你指使侯启龙进行虐待吗?”
“没有,他是畜牲。”
“你,有没有玷污鸟皇?”
“没有。我只是让侯相信,我在占用她。”
“鸟皇怎么知道那些孩子的死因?”
“看到,尸检,听闻,侯启龙有意让她看到。我不能明显阻止。”
帅望半晌:“侯启龙有意在杀害那些孩子时,让鸟皇旁观?”
李金点头:“让鸟皇流泪。”
帅望问:“为什么?”
李金道:“鸟皇告发他,一次又一次。”
帅望惊讶:“张祖光说只有一次。”
李金道:“他不管,别的堂来人,鸟皇会告。”
帅望叹气:“没有一个正直的人吗?”
李金苦笑:“冷先,李唐,张文,说闭嘴。”
帅望点点头,这三个混蛋!
沉默一会儿:“如果,你说的被证实,我可能不会处死你。好好养伤。”
李金点点头。
证言相互矛盾。
韦帅望厌烦无比,当即把三残叫来:“那个姓侯的说李金指使,李金否认,而且,他说自己尽力阻止了。你能查明白吗?”
三残想了想:“很难,只能据常理推断,即使刑讯他们,侯启龙因为自知必死,一定会更早崩溃,李金因为在医堂,会自觉有活命可能,拼死抵赖,要口供容易,要真相很难。”
韦帅望瞪眼:“说得好,小子,你给查我出真相来。”
三残点头:“是。”
帅望道:“你暂时主
持这个审讯,还有,谢农的。”
三残沉默一会儿:“感谢教主的信任。”
帅望道:“你的功夫还不够,好好练习。”
三残道:“我愿意跟在教主身边。”
帅望笑笑:“去给我查查,我离开魔教时,谁动过我的衣物。”
三残微微迟疑:“这个应该交给比较熟悉教内内务的人吧?”
帅望道:“那你就打听一下。”
三残笑笑:“教主的东西,应该只有几个大堂主能动……”
帅望点点头:“你不方便去问。去吧,这件事不用你。”
三残道:“关于李金是否受侯启龙指使,受害者的证词很重要。”
帅望道:“我另找人去问鸟皇。”
贺白艳拜见教主,帅望问:“她还好吗?”
贺白艳道:“对于其他人的遭遇,她能清楚回答,问到她自己,她什么也不说,干脆否认她受到过任何伤害。”
帅望点点头:“既然已经够定罪的了,她不想谈自己如何被侮辱也正常。”
贺白艳道:“可是你让我问李金的事,就无法判断了。她说侯启龙对她什么也没做过,李金也一样,什么也没做过。”
帅望问:“那么,据说她一半的时间在禁闭室渡过,一男一女在干什么?”
贺白艳道:“聊天。”
帅望瞪眼:“同侯启龙?”
贺白艳道:“李金!”
帅望看她一会儿:“你的意思是,同她一起呆在禁闭室的,是李金,不是侯启龙?”
贺白艳道:“多数时候,是李金。”
帅望道:“李金,同她单独在一间屋子里,聊天?”
贺白艳点头:“很可能导致她把李金当成可信的亲人。”
帅望道:“我猜她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李金最后上吊是真的。所以,可以他是真的想保护她。”
贺白艳道:“无法证实了。只能相信他是好人。不过,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可能暗示侯启龙去做那些事,这样他就不用下手了,又能保住他的命。”
帅望道:“甚至,可能为了保护鸟皇,有意忽视他人的死亡。”他做了他该做的,却无罪。
“为了避免自己被杀,而暗示别人去杀人,何罪?”
贺白艳道:“教唆。”
帅望道:“没证据,鸟皇认为他是好人。他可能需要对这件事负部分责任,但是,没有证据,我觉得,对鸟皇来说,保持一点对人类的信任还是有好处的,除非我找到其它证据,你不必再询问她。”
贺白艳点头。
过一会儿:“教主,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帅望摇摇头:“不知道,只是,不能放她回家。”
贺白艳道:“你绝不能放她回家。”
帅望扬眉:“从哪个角度讲?”
贺白艳道:“压力之下,产生巨大的愤怒仇恨,这些情绪能支持她坚持活下去。压
力消失,这些情绪会杀掉她。她需要回到原来的地方,慢慢消化她的仇恨,或者,把仇恨用到正确的地方。她在困境中,让她活下来的一切,冷静,无情,多疑,果断,只会让她成为常人眼里的怪物。她会活不下去的。”
帅望看她一会儿:“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对的,但是,对我来说,把她放回原来的地方,不那么内疚了。”
贺白艳道:“她长歪了,你拿掉压着她的石头,她会失去平衡。让她继续挣扎吧,让她慢慢得到朋友,地位,亲人,让她慢慢进入平静生活。不然,她会自杀的。不需要挣扎时,过去的一切都变成无意义的伤害,她会自杀的。”
帅望点头:“可能。而且,我也做不到,让她回家。”
脚步声。
穿着正常衣服的鸟皇出现。
小小面孔有一种可怕沉静。
帅望微微垂下眼睛,他还是不想与她对视。
鸟皇轻声:“我杀了你的堂主。”
帅望点点头,半晌:“秦英?”
鸟皇轻声:“他本可以一刀杀了他们的,他却用几天时间慢慢杀掉他们!”
帅望瞪着她,她轻声:“我知道他受人指使,所以教主也不会拿问他。所以,我自己动手了,教主恕罪。”
韦帅望此时又被小丫头的强硬态度给整到了。我手下一共就二十多个堂主,你一声恕罪就自己动手了?我咋办啊?
鸟皇笑笑:“我的事情,都了结了。不管,教主是让我死让我活,我都感谢教主。”
帅望问:“不介意偿命?”
鸟皇平静地:“已经没有牵挂,我也有点累了。如果教主准速死,感激不尽。”
帅望沉默一会儿,过去:“冷良偷了追杀令,我本来已经帮他脱罪,他却主动自首,我亲手砍掉他双腿,他说,记着,放过小凤凰。”
鸟皇慢慢抬起头,看着韦帅望,目光里疑惑,不信,犹豫,真的?你说的是我记忆里的那个父亲?
帅望点头:“所以,我们预计冷先会来,就在附近埋伏下弓弩。可是,他宁愿死,也不答应放过你。我很抱歉,我不能杀他。我很抱歉。”
鸟皇看着他,你,很抱歉?她微微垂下眼睛,有人扼着她的喉咙,在她的痛苦挣扎中,告诉她,因为她杀了冷恶,韦帅望遇到过什么,被驱逐,被闭锁,被自己身上的功夫苦苦折磨,妻离子散众叛亲离。
所以,他才要我看着我的朋友死去,所以,他逼我体验孤苦无助。
你觉得抱歉吗?因为你不能杀了那个为你的痛苦而恨杀我的人?
泪水缓缓落下来。
帅望艰难地:“我不是一个宽宏的人,不能为你做更多。我同冷先谈过,达成协议,我不帮你,他不伤害你。但是,如果你真的有生命危险,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抱歉,我不能
做更多。”
鸟皇慢慢抬头,看着韦帅望,摇摇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杀冷先,你不用抱歉。”
帅望倒是一愣,这么平和?
鸟皇问:“那么,我可以回去了。”
帅望点点头。
鸟皇轻声:“关于李金,我不知道该恨他还是感谢他。只是,即使没有他,我仍要经历这一切,因为他的存在,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一丝温度,我还能活下来,没有崩溃,所以,请教主高抬贵手。”
帅望点头:“他不会死。”
140,金身
贺白艳问帅望:“如何?”
帅望道:“她不会自杀。”
贺白艳轻声:“也许,她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帅望道:“她说得对,不管李金的本意是什么样的,他最后的一死,确实保住了小丫头内心里最后一点温暖。”
贺白艳轻声:“你觉得,她内心深处,还能保持温度?”
帅望点头,奇怪,小丫头刚才看他那一眼,竟带怜悯,死丫头,你竟敢怜悯我?我?你经过什么样的事,还能有余力去怜悯别人,还能保留内心的柔软与温暖?
鸟皇回到训练营,师父们忽然都移开目光不与她对视。而少年们纷纷起身致意再远远避开。
被敬鬼神而远之了。
本来会让青春期少年们无比痛苦的事,却给鸟皇一种安静怡然的感觉。
鸟皇静静走回自己的住处。
大通铺,女孩子不过挂个帘子,换衣服时拉上,睡觉时一样得拉开,难道你拉个帘不让人看你还在不在吗?
鸟皇拉上帘子,把贺白艳给她的衣服换下来,依旧换上黑衣服。在这个地方,强调性别的衣服不合适。
尹军一探头,惨叫一声,落荒而逃。
哄笑声:“看到什么了,喂,看什么去了?”
鸟皇穿好衣服,尹军还缩在老远的地方脸红呢。鸟皇忍不住笑笑,美好的少年们啊。
欧阳喜过来:“尹军逼我来说对不起和谢谢。”
鸟皇笑笑:“没关系。”
欧阳喜沉默一会儿:“抱歉,有人警告我们……”
鸟皇点点头:“人家是好意,听人劝。”
欧阳喜道:“但是,希望你知道,任何时候你需要帮助……”
鸟皇点头:“我不会客气的。有件事得告诉你们。”
欧阳喜等着。
鸟皇沉默一会儿:“如果你们不认识韦教主,我是不会伸手帮忙的,我自身不保。”
欧阳喜苦笑:“我已经向他们说过了。尹军仍然让我告诉你,他永远感激你伸手相助。还有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原话好象是赴汤蹈火什么的。”
鸟皇先是愣一下,你向他们说过了?然后又忍不住笑了:“告诉他,我要他听你的。”
欧阳喜瞪大眼睛,然后笑了,然后微微黯然,欠欠身,转身离开,回头,再回头。
鸟皇笑笑。
欧阳喜知道帮不了她,可是,那个黑色的小影子,太孤单了,太孤单了。
冷家山上,发出通告后,不但没得到魔教的回复,连送信人,也迟迟不归。然后得到朝中令太保销假入朝的旨意。
皇命不可违。
冬晨只得前往京城。纳兰轻声提醒:“记得谢谢你姐姐。”
冬晨愣一下:“什么?”
不是因为黑狼走了,她急着找个自己人保护她吗?我这边一身的官司……
纳兰一笑:“你不知道该谢什么,就说你娘让你谢的好了。”
冬晨半晌才问:“因为我不在的话……”他们就可修改证据证言,协迫证人,捕头,然后事情就搞得平平整整……
纳兰轻声:“我看了冷迪的新推断,因为韦帅望一言不发,所以,他们认为有两种可能,冷兰同冷欣争吵,你们两个有人动手杀了冷欣,韦帅望自愿替你们顶罪,留下自己杀人的证据,给你们开脱。”
冬晨瞪大眼睛,只觉得喉咙里好甜:“我?我们为什么……?”
纳兰苦笑:“冷欣没寄出的文件里,有一份是向韩掌门报告,你身为长老对掌门无礼,影响掌门的态度,控制掌门言行,左右掌门的决定。他认为,你们要么有人辞去长老之位,要么冷兰不能做掌门。冷迪认为这是足够的动机。”
冬晨好想吐血,我……我不过是帮我未婚妻!“冷欣竟然因为这种事告我?”
纳兰轻声:“你当众反对冷兰了?”
冬晨噎住,让她闭嘴算不算?
纳兰道:“这件事真是讽刺,你娘自幼教导你谎言是可耻的,真相是,整个社会的和谐与安定完全建立在谎言上。做为长老,不管你尊重谁不尊重谁,你不能表达你的真实想法,你必须按照你应该表现出来的态度去表达你的态度。你见过你韦师伯当众对韩掌门当众说不吗?他是师兄,按长幼,他说不,韩青就得听从,但是他知道谁是掌门人,他从来不说不。你明白了吗?”
冬晨大惊,看着自己亲娘,天哪,你的意思,该不是,我要对自己老婆一口一个是吧?即使她在用小脑做决定?
纳兰叹气:“你爱她,更要给她尊重,她是掌门,掌门应该受到什么样的尊重,你就要给她什么样的尊重,你是最爱护她的人,你都不给她尊重,还期待别人尊重她吗?”
冬晨红了脸:“我,只是……”
纳兰道:“她说错了,你也要支持她,回家再想办法挽回。对你姐姐也一样,众目睽睽之下,她是君你是臣,回家再说姐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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