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水落了下来。
他,永远无法再面对朋友亲人了。
唐九如轻声:“我们在堰塞湖放了炸丄药,炸毁大堤,让洪水淹了紫蒙城。”
霍承天回头微笑:“告诉大家,唐九如是我们的人了。”
看着唐九如亲切地:“虽然走了一段弯路,你又回到自己人当中了。”不过,他的眼睛去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51,崩溃
唐九如缓缓把草料场的炸弹打开。放到盒子里,封好,交给霍承天。当然,他不必非把炸药打开的,当然打开之后更安全。但是他之所以坚持把所有弹药都拆开,原因是这样他可以拖延时间,这样所有炸弹的拆除都必须经过他手,他曾经抱有希望。
也许象他这样的人不太容易让人相信他对誓言是认真的。
也许他发誓时不是认真的,可他毕竟是发过誓的,烧香磕头饮血酒,发誓的时候没多想,大家效忠他也效忠,同小韦说话时也没觉得,咦,我卖身给人家了,人家是主人,我是奴隶。直到成了叛徒,才想起来,我是发过誓的,我发过誓永远效忠韦帅望,一个人发过誓,是不能不算数的,尤其是大家都知道的誓言,否则,永远是大家不齿的那个人,被别人提起来永远都是一个轻蔑的嘴角下拉。
唐九如平时看起来不象个有荣誉感的人,但是他有很朴素的荣誉感,比如,不能让恩人冤死还蒙恶名,比如不能因为疼痛背弃誓言。
唐九如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得救会逃走。
当然另一个重要理由是,他不想成为一个不是非存在不可的人,他当然希望只有他才能拆除炸药。
贺治平过去:“九如,欢迎你回来。我同你爷爷说好,他会让你回到唐家。你又回到亲人中间来了,这是最重要的,以前的事别放在心上。”伸手按住唐九如的肩。
唐九如仿佛被惊醒:“我爷爷……”啊!
老人家是对我伤心了吧,所以任由我遭受折磨,我好想念他,可是他再也不会愿意见到我了。
他很早之前就不想再看到我了。
我让他的名字蒙受耻辱。
唐九如的眼睛,再一次润红,可是在别人眼里,好象就是感动。
贺治平道:“别担心大家对你的看法,从前我们同魔教没冲突,你在魔教任职没什么关系,后来发生的事,各为其主,大家都会理解,只要你重新回来,中原,才是生你养你的地方,这里才是你的家,有你的家人,你从小熟悉的人,熟悉的山山水水,还有,你自幼接受训练要从事的事业。九如,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你会把唐家的事业发扬光大,我们都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成功了,那些过去,都会过去,明白吗?欢迎你回来!”
唐九如轻声:“多谢。”热泪盈眶。
是,我的家乡,蜀地山水多俊秀,我好想念它,我好想念家乡的一切,我好想念我的家人,我多么希望能回到从前:在唐家,仗着爷爷的名头胡作非为,被三堂叔三天两头暴跳着训叱,每次遇到难题,他却愿意把我叫去闲扯,虽然他对我看法的评价经常是胡说放屁。
唐九如嘴角禁不住慢慢弯上来,美好的回忆,是不是?
我害死他,居然不敢站出来承认,不敢说明真相,不敢告诉大家我三堂叔不是一个笨蛋白痴,而是一个英雄。
泪水再一次滚下来,唐九如掩面转身:“抱歉。”
你不明白,成功是一回,卑鄙是另外一回事。爷爷一早说明,他可以原谅我马虎莽撞,不管什么后果,只要我承担责任。但是,不能原谅我说谎,对我救命恩人的死亡原因说谎,我让他感到羞耻。现在,我让他感到更大的羞耻,即使韦帅望是他的敌人,我不能惨叫着哀求着弃暗投明。
贺治平看一眼霍承天:“承天,湖堰的炸药一定要小心地拆除,你看派谁去好一点?”
霍承天道:“据唐九如说,我们还有时间,那会是最后一个爆的炸药,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首先解除这个最大危险,毕竟,还有其它魔教人,一旦知道他们的教主遇难,有可能会采取行动导致意外。”
贺治平道:“你说得对,小心点的好,为了避免途中遇到伏击或者意外,承天你能亲自走一趟吗?”
霍承天道:“当然。”
贺治平道:“小心一点。九如,这个炸药关系重大,一城百姓的生命都在你手里,我知道你是个技艺娴熟的唐家高手,还是请你格外慎重,侠客可以轻生死,百姓何辜。”
唐九如已经擦去泪水,点点头:“我会小心。”
贺治平点点头。
他还是觉得唐九如不够死心塌地。也许是唐九如一开始太过激烈的坚持,也许是唐九如到最后一刻才肯吐露最大的阴谋。也许是唐九如那木然的表情,悲哀到几乎绝望的眼神,也许是最后落泪时,唐九如转身背对他,而不是跪下磕头感谢他的宽大安排。
但是,他有什么选择呢?难道他能说,不,他可能说谎,别管那个湖堰上的炸药,我们先解决城里的。唐九如说的那种可能,是一种太可怕的威胁,而且发生的可能性很大。他只能尽可能地派出最强最慎重的人来看护唐九如。当然,他知道这会让霍承天担风险,正好霍成天是他最强大的手下,强大的有点让人不安。
他不喜欢霍承天的人品,正好这个人品不好的人,又有着很强的机心与计谋。无论从效果还是后果来讲,霍成天都是去看押唐九如的最佳人选。
只不过他忘了一点,对一个刚刚受过酷刑,不得不屈服,却并没有真的出卖自己教主的人,他们不管提了什么条件,都是杀了他主子的人,杀了他宁死也要效忠的主子。你必须给他一个新的信仰,你需要坚定他能够回到他亲人身边的信心,在这一点上,霍承天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霍承天觉得自己非常和蔼可亲,我一直在笑啊!我一泰山派掌门,对你一唐家小伙计,下三溢的江湖人,一直在 笑啊,你还敢嫌我嘴角一边高一边低?
唐九如却在他的笑容下无地自容了。
霍承天笑道:“恭喜啊,重入师门,这也算因祸得福。”
唐九如没有表情。
霍承天自觉没趣,爷跟你说话是赏你个脸,你竟敢给脸不要脸。
霍承天道:“贺掌门这次对你可算恩重如山,平常对降将就算不严加督管,也不会重用,变节过一次的人就没什么气节可言,这次对你如此宽大,你应该心怀感激。”
唐九如站住,看着霍承天。
霍承天一愣:“干什么?”
唐九如继续往前走:“没什么。”
几乎涨满的湖水,象一盆悬在蚂蚁洞口的洗脸水,已经满了,有人过来踢一脚,就会倾盆而下。
蚂蚁?有人在乎蚂蚁吗?当你是个人的时候,你在乎过蚂蚁吗?尤其是,当你悲愤欲绝时。
唐九如是被霍承天扶着爬上大堤的。
即使悲愤转移了他大部分注意力,即使他已经在战火中变成更加坚强,断过的足踝肿得穿不上鞋子脚,是不可能爬上大堤的。他光着的脚,在石头上踢一下,一声没吭,他就晕过去了。
霍承天只得把他扛在肩上,然后叫醒他:“行了,打起点精神来。仔细看着。”
走到一半,唐九如轻声:“这里。”
霍成天放下他,他小心地在石缝里摸到炸弹,他没有拿出来,只是缓缓把添加剂的开口转到最大,然后回头微笑:“我没有变节。”
你炸死韦帅望证明我变节了,我炸毁紫蒙城证明我没有。
你们杀了韦帅望,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样,我爷爷虽然会恨我,却不会因我而感到羞耻。
我的愿望很低微,如果必须选择,我宁愿我的家人落泪,也不要他们脸红。
就这样了。
结束了。
霍承天的脸色惨白,已经觉得不对来,不过现在不是配服对方英雄好汉的时候,他也没心情竖起大拇指说一声:“算你狠!”即时后退一步,看到唐九如平和解脱的微笑后,大叫一声转身狂逃。
一声巨响,霍承天整个人飞起来,整个世界好象变成了昏黄色,后背不知被什么东西猛拍了一下,也没觉得痛,只是觉得五脏六腑一震,然后猛地摔在地上,整个人滚出老远,一口血狂喷出来。更有意思的是,因为气浪巨大的力量,他的衣服比他飞得更快更远。光溜溜血淋淋的霍承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听身后“哗”地一声,悬湖变瀑布,霍承天发出一声诡异的惨叫,大水猛地卷起他,又把他拍在地上,踩过他,淹没他。(讨厌的人立刻写死,我这暴脾气……)
远处,南朝正扶着小韦到安静点的地方思考,忽然一声巨响,脚下震动。帅望一惊,回头,远处半山上尘土飞扬,然后一股白线从半山上倾下。
帅望呆住。
南朝恐怖地:“你炸了湖堤!你真的炸了!”
韦帅望狂叫着抓住他:“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南朝被吼得两耳轰呜,看到韦帅望近乎绝望的眼神。
帅望放开手,缓缓坐倒。
52,报警
慕容剑指着远处的一条白线:“那是什么?帅望?”
帅望轻声:“报警!南朝,发生最可怕的事,如何报警?”
南朝一声没吭,从怀里取出哨子,交给慕容剑:“吹,用力吹,不停地吹。”
帅望愕然:“这就是洪水警报?”
南朝道:“不是,不过,你一直狂吹哨子,大家一定会明白出了大事。”
慕容剑用力吹哨,南朝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全身抽搐。帅望捂住耳朵:“我靠!你要杀人啊!”
慕容剑瞪眼:“没,没声啊!”
远处,几条可怜的狗,忽然之间全身抽搐着狂叫着倒在地上,吐血而亡。
帅望缩着身子,啊,好痛好痛:“妈的,那本来就是没声的,痛死我了,你肯定把冷家的通讯系统给干掉了。”
慕容剑吓得,过去救治南朝,南朝呻吟:“我头晕,恶心,这是怎么回事?”
帅望道:“既然狗能听到一定是有声的,即然很大的声音能震碎些什么,你老人家用极强内力吹出的声音也一定能震碎什么,所以,查下他是否受了内伤。”
南朝已经一口血吐在慕容剑身上,慕容剑惊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
帅望喃喃:“我也不知道……”
南朝冷笑:“韦帅望,你要是这么说,没人会信的。你知道后果,你知道会出意外,你只是没下最后命令,你要说,虽然你没下最后命令,但是,这全是你的错。记住了,就这么说。千万别说你不知道,没人会原谅你的不知道。”
韦帅望呆呆地:“呃,这孩子真……”
慕容剑左手抱起南朝,右手抱起韦帅望:“虽然我不知道大水会走多快,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逃了。”
帅望一指远处的小山头:“那边。”
陈蕴看着远处的洪水:“喂,给个痛快的!”我不喜欢被淹死,我觉得被砍死痛快点。
慕容剑抱着韦帅望与南朝,迟疑良久,过去一脚解开陈蕴的穴道:“快去报信!”又转过头:“你会先疏散平民,是不是?”
陈蕴已经来不及回答,他箭一般射向紫蒙城。
韦帅望这才惊醒:“去救人!慕容,你比他跑得快,快去通知紫蒙城的人!放下我们,我们能逃掉!”
慕容犹豫一会儿,帅望怒吼:“去啊!我死不了!”
慕容剑飞跑几步,将韦帅望与南朝放在小山头,转身向紫蒙城奔去。
韦帅望慢慢倒在草地中,无言。
南朝站起来,捂着胃,咝,好痛。
帅望轻声:“小子,你去通知冷家吧。虽然慕容剑哨子吹得挺好,你还是去一趟比较保险。”
南朝问:“然后你就可以自杀谢世了,没人拦你了。”
帅望笑了:“我不知道,是背负人命活下去,还是就此结束更仁慈。”
南朝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多了,我不觉得上天应该对你格外仁慈。帅望,你必须做点什么。”
帅望抹一把脸,坐起来:“说吧,做点什么。”说吧,我现在完全不能思考,我也没信心做任何决定了。
帅望笑:“说吧,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南朝道:“首先,你要采取积极的措施去救人,不管救的是哪伙的。运用你的一切力量,调动北国军队,召集魔教教众,让你的运河疏导洪水,让你的民工运送救灾物资。然后,在救人过程中,帅望,你要暗中,但是比救人更积极地寻找证据,证明这事不是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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