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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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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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虫豸,花草树木,林林总总,栩栩如生。

    骆明绮道:“我与你师祖各有所长,他医理精深,我则喜好钻研药材,平生踏遍八荒,无所不至,搜罗了许多奇花异草。这部《神农典》便是婆婆一生心血所聚,其中许多物性药理,都是前人没有说过的。”说着塞到晓霜手里,嘿然道,“其中更有诸般炼毒使毒的法子,你多多钻研,觑着时机,将那狐媚子偷偷结果了,包管那臭小子看不出半点痕迹。”花晓霜原本心痒,颇想一观,但听这话,不由骇然道:“那怎么成,我……我不能害人的。”骆明绮两眼一横,正想发怒,转念又耐住性子,丑脸挤出一丝笑意,对晓霜道:“其实,我还别有用意,你是吴常青的弟子,自然精于医理,若能以他传你的医理,活用这其中的药物,说不准能治你的九阴毒脉。再说,毒药好比武功,用之为善则是好的,用之为恶便是恶的。”花晓霜听得这话,方才接下铁盒,躬身道:“如此多谢婆婆啦!”

    骆明绮心中暗笑:“若你当真喜欢那臭小子,早晚要妒火攻心,铲除情敌,嘿嘿,到那时候,我这《神农典》才是妙用无穷。”心中这么想,但怕晓霜固执,口中却不透露半点,挥手道:“好了,你去吧。”花晓霜奇道:“去哪里?”骆明绮冷笑道:“我不是说过么?情之一物,决不能让!”花晓霜一怔,寻思道:“是啊,倘若真如婆婆所说,柳姊姊日后对萧哥哥不好,我岂不要同婆婆一样,懊悔终生么?”一念及此,心中陡生不安,匆匆别过骆明绮,向南走去。

    花晓霜不敢再从蚩尤林经过,绕了两里路程,上了一处弯曲曲的山道,扶着峭壁走了数步,忽听前方响起柳莺莺的声音道:“明明说了不理她,又要折回去,你这算是什么?”语声之中大有愠怒之意。只听梁萧说道:“我方才一时气愤,难免说了些胡话,当不得真。”柳莺莺道:“我不管你是真是假,但你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了话就该算数!”梁萧道:“那我就不作男子汉大丈夫,做个小厮好了!”柳莺莺怒道:“呸,你……你又要无赖了?”梁萧道:“无论如何,方才我也不对,老虔婆狼虎之心,我……我不该将她丢在那里。唉,我只当她会跟来,哪知她听信我的浑话,傻站着不动……倘若有什么闪失……我……”说到这里,嗓子已然低哑了。柳莺莺冷笑道:“她那么阴险狡诈,怎么会有闪失?”梁萧扬声道:“你说她别的还好,说她阴险狡诈,却是胡说八道!”柳莺莺道:“怎么不是?不说先前医治蛇咬之事,后来我与老虔婆都中了毒,她却先救老虔婆,迟迟不来救我,害我白白挨了好些痛苦,这分明就是故意拖延。哼,她脸上假扮善人,心中却尽是阴谋诡计。”

    梁萧略一默然,叹道:“晓霜为人我最清楚,她必不是有意害你。”柳莺莺气道:“你相信她,就不相信我么?”梁萧道:“你机心多多,有时我也猜测不透,但晓霜心如白纸,一望便知根底。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信她不会害你!”柳莺莺默然半晌,道:“好,我再问你,你当真这么相信她吗?”梁萧决然道:“不错!”

    花晓霜始终屏息倾听,听到此处,忽觉一股热流直冲面颊,双目酸楚难忍,猛地靠在山壁上,放声大哭,所有委屈都化作泪水涌出,心中直有说不出的快美。蒙眬中忽见不远处人影闪动,梁萧快步走来,急声道:“是晓霜么?”语中大有喜气,走上前来,拉住她手,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哎……你哭什么,莫非老虔婆欺负你了?他妈的,我这就去寻她,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怒冲冲拔足便走,花晓霜忙拉住他,拭泪道:“你别去,不干婆婆的事,我……我只是心中高兴,忍不住就哭了!”

    梁萧见她安然无恙,喜不自胜,不再固执,佯嗔道:“傻丫头,高兴就该笑笑,哭什么哭?”晓霜也忍不住破涕为笑。抬眼望去,只见柳莺莺站在远处,面罩寒霜,神色大为嗔怒,当下莲步轻移,走上前去,低声道:“柳姊姊,我……我方才仔细想过。你说得是,那时候,我虽没害你的念头,但也不大愿意救你。萧哥哥为你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也不肯屈从……是以看你受苦,我……我便有些欢喜。”说着面红耳赤,几乎抬不起头来。柳莺莺不料她坦然承认,略一怔忡,瞥着梁萧冷笑。

    花晓霜叹了口气,又道:“可是没法子,无论我怎么开解自己,心里也放不下萧哥哥。唉,婆婆她说得对,什么都可以让,唯独情之一物,我不能让的。”说着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竟流露出几分少有的倔强。柳莺莺没料到她说出这等话来,杏眼含煞,凝注在她脸上。

    二人对视半晌,柳莺莺忽地点头道:“好,你明刀明枪说出来,算你还有些骨气。梁萧,既然话已挑明,你怎么说?”二女目光一转,齐齐投向梁萧。梁萧神色怔忡,看看晓霜,又看看柳莺莺,心道:“阿雪死后,我本已心如死灰,今生也不想再提这个情字,没料到还是陷了进来。”想着叹了口气,低头不语。柳莺莺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气恼,咬牙道:“那好,再给你三日,三日之后,必须做个了断,要么她走,要么……我走!”说罢转身便走。花晓霜低下头,移步跟在她身后。

    梁萧心神恍惚,呆立半晌,眼看二人消失在山道尽头,只得叹了口气,暂且跟上,走了数步,忽见晓霜背上铁匣晃来晃去,不由问道:“晓霜,你背着什么东西?”晓霜道:“这是婆婆送我的一部药典,里面记载了许多神奇药物。她说善而用之,或许能够治我的寒毒。”梁萧蹙眉道:“老虔婆的东西,可得留个心眼。”花晓霜叹道:“婆婆本性是好的,只是命运乖戾,害她受了许多苦楚,才会变成今日这样。”

    梁萧见她如此天真,大不了然,却也不好迫她,默默走了十来步,胸中闪过个念头,忽道:“晓霜,我想到一个法子,或许对你有些好处。”晓霜笑道:“什么法子?难道你也懂医术么?”梁萧摇头道:“你可知道我身中‘五行散’,为何能够不药而愈?”花晓霜奇道:“我也纳闷呢,你快说说,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柳莺莺也颇好奇,不由放慢脚步,侧耳倾听。梁萧便将自己悟功逼毒之事述了,笑道:“这法子玄妙异常,说不定能将‘九阴毒脉’逼出来。”

    花晓霜摇头道:“那可不成,九阴毒脉是胎里带来的,与我血肉相连,仿若手足,若要逼走阴毒,岂非连九大阴脉也去掉了么?若没了九大阴脉,那人又怎么活呢?”梁萧愠道:“五行散一入人体,何尝不与五脏相融。老虔婆不也说过么?‘九阴毒’与‘五行散’毒性相类,我这法子能逼出五行散,未始不能逼出九阴之毒。”花晓霜无奈,只得道:“既然如此,我就权且试试!”

    梁萧便将心法一一说出。要知经历此劫,他内功更上一层楼,其运用之妙,不仅已得《紫府元宗》神髓,更有超越之势。花晓霜曾解过《紫府元宗》,并且精通脉理,闻言大有所悟,沉吟道:“萧哥哥,听你这一说,或许真有效用!”梁萧知她言不轻发,言必有中,喜道:“此话当真?”花晓霜道:“萧哥哥,你这个法子,便如峰回路转,别有洞天。倘若融入医道,从今往后,不知能救多少人呢?”她越说越喜,玉颊生晕,好似白玉上抹了两抹胭脂,平添妩媚。

    这月余时光,梁萧只见她郁郁寡欢,如此喜态,却是破题儿头一遭见着,再瞧柳莺莺,不觉心向下沉,又生懊恼。三人俱不言语,沿着山道,默默行了一程,忽听下方传来刀兵相交之声。低头望去,只见数十名元军正追逐几名宋人,双方且战且走,钻入蚩尤林的浓雾中。三人暗叫不好,果不其然,雾中蓦地传来惨叫之声。三人方才死里逃生,此时听得叫声,如同身受。梁萧见晓霜面有不忍之色,便道:“不能见死不救,须得想个法子。”花晓霜取下铁匣,拿出《神农典》来,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画的一株草木,说道:“这便是旱魃草。此草生于蚩尤树附近,处高向阳。燃烧此草,能生异香,克制蚩尤树的怪雾。”柳莺莺斜眼瞧去,见那“旱魃草”色泽淡黄,纤弱不堪,皱眉道:“这般细小的草儿,成得了事么?”花晓霜道:“万物各有其能,也有其不能。就好比苍鹰不能涉水,游鱼不能飞翔。旱魃草虽然细小,却能克制这万毒之王。”柳莺莺见她面对自己谈吐从容,再无先时的窘态,心中老大不快,只恨她言之有理,反驳不得。

    梁萧道:“这里毗邻蚩尤林,而且地势甚高,大家分头找找,或能寻到。”三人分头觑看,花晓霜蓦然喜道:“这里了。”伸手从崖缝间拔出一株鹅黄色的小草,一尺长短,茎生六叶,两枚叶片抱一颗嫩绿珠子,与《神农典》所绘一般无二。

    此时梁萧也在近旁觅到三株旱魃草,便绑于枯木中点燃,又折了一根木棒,攀岩而下,深入怪雾之中,花、柳二女放心不下,随在他身后。火把中异香飘散,浓雾遇火而开。梁萧行了数十步,沿途俱是尸首,并无一个活人,寻思道:“到底延误了时辰,怕是没有活人了。”念头方起,便听远处传来细微呻吟声,当下循声寻去。怪雾一散,地上毒物纷纷窜逃。三人虽是二度入林,仍是触目惊心。走了十来步,但见前方扑着两人,大半个身子已被毒蛇爬满。不待梁萧走近,群蛇四面散开,露出二人身子,却是宋人装束。梁萧上前触摸,但觉二人气息未绝,只是面皮淤肿,辨不出容貌。晓霜伸手探脉,说道:“他们被毒蜂蛰伤,逃到这里便已昏厥,并未遭受蛇蝎噬咬,是以尚未致命。”

    梁萧见火把燃烧过半,再若耽搁,只恐火把燃尽,自己三人又被困住,便道:“出林再说。”当下将火把交与柳莺莺,自己挟起二人,退出林外。此番他让晓霜留下医治二人,自己另采旱魃草,燃起一根火把,与柳莺莺重入雾中走了一遭,再也不见幸存之人。反身出林,却见那两名宋人早已苏醒过来,躺着喘气,脸上淤肿也消退许多。梁萧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何嵩阳,另一人却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劫波卷 第四章 幼帝之争

    花晓霜见二人出林,起身道:“他们好多了。”梁萧点点头,尚未开口,却见何嵩阳支撑着坐了起来,哑声道:“几位恩公,相救之德,何某没齿不忘。”梁萧听他说话客气,心中怪讶,定睛细瞧,才发觉他被毒蜂蛰了脸,眼皮肿胀,不能视物,是以瞧不见自己是谁。

    梁萧心念忽动,压着嗓子道:“好说,你们为何会被元人追杀?”他着意掩饰,何嵩阳没听出他的声音,默然半晌,长叹道:“唉,大宋当真完啦!不隐恩公,区区姓何名嵩阳,以前江湖上小有名气,这位则是靳文靳公子。我二人本是云殊云大侠的部下,此次从崖山突围出来,四处召集救兵,怎料一无所获,反被元人一路追杀至此。”

    梁萧奇道:“宋军在崖山?”何嵩阳惨笑道:“也快到头啦!原本云大侠屡败鞑子水师,鞑子被逼无奈,专程自北边调兵增援。两军对阵,正是紧要关头,那些王八蛋官儿却来害他,有人跟鞑子私通,将城池献了,有人则心怀嫉妒,怕云大侠成了大功,专扯他的膀子,甚至不让他入朝见驾。唉,云大侠孤掌难鸣,连吃了几个败仗,退到崖山的海上。”

    梁萧沉吟道:“入朝见驾,大宋还有皇帝么?”何嵩阳道:“自然有的,如今也被困在崖山。”梁萧忍不住道:“是益王还是广王?”何嵩阳听得这一问,不觉疑窦丛生:“此人怎知圣上早年封号?”忽地向后一缩,挽住靳文之手,嘿然道:“至于益王广王,我便不知了!”

    梁萧瞧破他的心思,情知再也问不出真话,便道:“先出了山再说!”扶起二人,一同出山。到了山前路口,说道:“此地向东直走,可上官道,但如今元人势大,出去有死无生。你们不妨寻个隐蔽处,躲上几日。”靳文双眼尚能视物,但不认得梁萧,当即谢过,扶着何嵩阳向西面一处山坳走去。

    望着二人走远,三人转身前往官道,尚未走近,便见前方搁着数具尸首。梁萧遽然一惊,施展轻功赶至官道处,却见大路之上,也躺着几具宋元士卒的尸体,钢刀断矛四处散落。却不见了花生的影子,梁萧心往下沉,急声叫道:“花生,花生……”叫到第二声,嗓子已然哑了。正自焦急,忽听道旁树丛中窸窣作响,忽地钻出一个圆乎乎的光脑袋来,贼眼溜溜,不是花生是谁,梁萧见状,松了口气。

    此时晓霜与柳莺莺随后赶至,见此情形,也是诧异,花生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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