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全春脸颊上登时浮起纤手的红印,他一张白皙的脸上,胀得色若猪肝,大声道:“臭
丫头,你嘴里放干净些,我怎么不要脸了?”
那红衣少女气得几乎要哭,娇声道:“你……问你自己……”
边上登时有许人喝道:“好小子,你欺负人家小姑娘,还要发横?”
吕全春又气又恕,粗声喝道:“是她动手打人,在下几时欺负她了?”
红衣少女道:“你还说没欺负我,你……”
只听有人喝道:“打死这没长眼睛小子!”
“揍他……”
喝声中,有人挥拳朝他迎面击去,也有人挥掌切他后腰,大家一拥而上,纷纷出手。
吕全春的三个师兄也叱喝着:“你们讲不讲理……”
那一堆人头拥挤,有许多人喊着打,也有许多人猛发冷拳,乱哄哄的闹成一团,至少有
十几二十个人把崆峒派四个门人围了起来,人多手杂,闷哼、怒吼,也随着响起。
杜东藩、余日休同时站了起来。
杜东藩大声道:“诸位快快住手,有话好说。”
余日休已经点足飞来,沉喝道:“大家都给老夫住手!”
他这一声喝得十分响亮,围着动手的人,和看热闹的人,都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赶忙
纷纷退开。
等到众人退开之时,崆峒门下四个弟子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吕全春被打倒在
地,口吐鲜血,只是呻吟,看去还伤得不轻。
杨再春垂手叫了声:“师父。”
余日休举目看去,那红衣少女怯生生站得远远的,除了自己四个门人,方才打人的人,
均已退开,不知是那些人出的手?
心头暗暗怒恼,朝吕全春喝道:“你伤在那里?”
吕全春呻吟道:“回师父,弟子右肩、左肋都痛得要命……”
余日休伸手在他右肩骨上一探,吕全春痛得“唔”出声来。
余日休“嗤”的一声,撕开他肩头衣衫,肩后赫然有一个乌黑的掌印,那分明是被“黑
沙掌”一类功夫所伤,肩骨已碎,再一按他左肋,肋骨已断了三根。
余日休取出伤药,喂入吕全春口中,扫向他左右的人,但和吕全春动手的人,早已散开,
那想找得出来。一面吩咐杨再春三人,把吕全春扶到边上去,目光一抬,朝那红衣少女问道:
“小姑娘,你是那一派门下?叫什么名字?”
那红衣少女畏怯的道:“我……我……是……”
她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突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她是贫尼门下,余大侠门下欺负
了她还嫌不够,余大侠以一派掌门之尊,还要欺负一个小女子吗?”
余日休回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己身边已经多了一个身穿织锦僧衣的白发老尼姑,但她虽
然披着一头白发,一张脸却似桃花一般,又白又嫩,两道目光寒锋犀利,正朝自己怒目而视。
心头不禁一怔,自己方才打量过周遭人物,根本不曾看到这个老尼姑,她到了自己身边,
自己居然一无所觉!
那红衣少女看到老尼姑,急忙叫了声:“师父……”
老尼姑道:“你不用怕,一切自有为师作主。”
上官平一下就认出她是那天斗姥宫吃素斋时强迫大家服下“五合一”解药的那个老尼姑,
心中暗道:“这老尼姑也来了!”
余日休在江湖上成名数十年,却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个老尼姑,心中暗暗纳罕,
抱拳道:“在下还没请教老师太法号?”
老尼姑理也没理他,只是朝红衣少女问道:“你说,方才那小子怎么欺负了你?”
红衣少女双颊红晕,低低的道:“弟子……坐在最前面一排,那个人……”
她指指吕全春,羞红着脸道:“他……他……”她羞涩得说不下去。
老尼姑寒着脸道:“不要紧,你只管说出来……”
这时偌大一片山顶,都已寂静无声,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只等候着红衣少女
开口说话。
红衣少女道:“他坐在后面,伸过手来,朝弟子……身上乱……摸……”
她生得秀色照人,身材苗条,果然是一个会使男人动心的少女。
崆峒二弟子万家春大声道:“师父,她胡说八道,四师弟就坐在弟子身边,根本碰都没
有碰她。”
红衣少女红着脸道:“你……自己没有看见,怎么可以这样说话,难道……难道我还会
说谎不成?”
大家都可以看得出来,红衣少女有如美玉无暇,又是极害羞的人,自然不会说谎,有许
多人朝万家春发出嘘声来。
老尼姑目光朝万家春投去,冷冷的道:“老尼正在向小徒问话,你插什么嘴?”
余日休哼道:“我二弟子只是证明我小徒儿不曾碰你门下的小姑娘,这有什么不对?”
老尼姑沉声道:“这话如果是其他门派的门人弟子说的,自然可信,但他是你的二弟子,
师兄当然帮师弟说话的了,难道我徒儿还会诬赖他不成?好,余大侠,你是一派掌门,这件
事该当如何?”
余日休平日最是护短,但此刻却不便发作,回头喝道:“全春,你老老实实的说,有没
有用手去摸这小姑娘什么地方?”
他这话听得大家几乎要笑出声来。
吕全春刚服下伤药,大师兄给他接上了三根打断的肋骨,听到师父的话,不觉喊冤道:
“师父,那……小丫头冤枉弟子,弟子根本连碰都没有碰她一下……”
边上就有许多人气愤的哼道:“人家小姑娘还会冤枉你,明明是你见色起意,揩她小姑
娘的油。”
老尼姑沉声道:“余大侠,这件事你说该如何了断?”
余日休哼道:“小徒已经被人用‘黑沙掌’击碎右肩骨,左肋也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
就算他不成器,摸了小姑娘,得到的惩罚还不够么?老师太还要如何?”
老尼姑冷声道:“有人用‘黑沙掌’击碎他肩骨,打断了肋骨,这是在场之人动了公愤
才出手的,又不是老尼姑把他打伤的,你崆峒派门人欺负老尼姑徒儿,你身为崆峒掌门,总
该对老尼姑有个交代吧?”
余日休道:“老师太要余某如何交代?”
老尼姑道:“至少你该向我徒儿当面道歉。”
要余日休跟一个小姑娘道歉,已是十分难堪之事,何况这一道歉,不就等于承认吕全春
摸了人家小姑娘吗?
余日休脸色铁青,沉笑道:“老师太是听了令徒一面之词,就一口咬定小儿欺负了她,
余某也可以听小徒一面之词,说碰都没有碰她,双方各执一词,难以证实,余某凭什么要道
歉呢?”
老尼姑突然脸色一沉,抬手向空一招,喝道:“徒儿们,上,把余日休给我拿下了。”
她这一喝不打紧,但见人影翩飞,衣香缤纷,一刹那间不知从那里闪出来了十一名花不
溜丢,婀娜多姿的少女来!
这十一名少女衣著有青、有黄、有紫、有白、五色纷陈,每人腰间挂一柄弯弯的连鞘柳
叶刀,左首还挂一个绣花的百宝袋,连同那个红衣少女,正好是十二个人,一下把余日休师
徒围了起来。
崆峒门下三个弟子一见她们围了上来,不待师父吩咐,锵锵锵三声,同时撤出长剑,准
备厮杀。
余日休仰天狂笑一声道:“老师太可知这一声令下,会断送了十二个小丫头的性命么?”
老尼姑冷笑一声道:“凭你余日休几手剑法,还断送不了她们性命。”
杜东藩身为本届论剑大会的主人,眼看双方就要动手,不由得大急,一面双手连摇,说
道:“两位驾临泰山,参加论剑大会,即是大会的嘉宾,有话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这时五岳剑派中东岳派祝南山,南岳派罗浩天,西岳派华清辉,中岳派钟大先生也一起
走了过来,纷纷解劝。
老尼姑哼道:“小徒被崆峒派的门人在大会大庭广众之前调戏了,余日休身为一派掌门,
连赔个礼都不肯,所以老尼才要小徒们把他拿下,给他一个教训……”
祝南山拱着手道:“老师太就给大家一个面子,他门下已经负了重伤,也就算了。”
五岳剑派五位掌门人,也是说不出这尼姑的门派来历。
只听上首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徐徐说道:“副会主,既然五大剑派的掌门人这么说了,
那就算了吧!”
这发话的是七星会会主文曲星楚子奇,他称老尼姑“副会主”,那么这老尼姑自然是七
星会的人了。
老尼姑合掌道:“属下遵命。”一面回头道:“你们退开去,今天便宜他们算了。”
十二名少女躬身领命,果然退了开去。
余日休本来也因对方人多,自己并无必胜把握,经五岳剑派五位掌闪人解劝,拱拱手道:
“既有五位老哥出面,余某岂敢不遵?”
一面心头暗暗哼道:“这老贼尼居然会是七星会的副会主,那好,总有一天,老子非把
你宰了不可。”
一场是非总算平静下来,大家也各自回座。
上官平心头正不住暗暗纳罕,忖道:“不对,那天七星会主也中了‘五合一’奇毒,服
下老尼姑的解药,如果她是七星会的副会主,七星会主就不致于中毒了,莫非他们之间,另
有文章!”
只见铁打罗汉能远大师适时站了起来,双手合十,朝在座的各大门派掌门人行了一礼,
徐徐说道:“贫衲先向各大门派掌门人报告,敝寺方丈智远师兄前年坐关,至今未满三
年,不能亲自出席参加今天的盛会,要贫衲向大会谨致万分歉意,并命贫衲代表前来,贫衲
得能参与今日的盛会,至感荣幸……”
说着从大袖中取出一张白纸,说道:“本会每逢十年举行一次,使各大门派有共同切磋
的机会,十年岁月,不算很长,但也不能说短了,在这十年之中,各门各派之中或有阐发先
人的武功奥秘,也有辉心竭智独创的精妙招式,均可出场在会中表演,俾使大家一新耳目,
由与会的各派掌门人予以评定,共同推选剑主,另一种方式,则是先向本届会头登记,
有多少门派参加本届的剑主兢选,这是百年来推举剑主的两种方法,可以并行不悖……”
他微微一顿,抬了抬头,接着道:“方才会头北岳杜道兄已在玉皇观中循例举行了一次
参与兢选剑主的事先审查,经与会各大门派一致过通,要贫衲当众宣布,本届报名参加兢选
的门派,一共有五个门派,计为崆峒派、七星会、东岳派、西岳派、中岳派,贫衲宣布之后,
就可开始兢技……”
说到这里,又是一顿,才道:“本会的宗旨是以武会友,互作观摩,动手较技,也以点
到为止,好在在座的都是大行家,一眼就可分出胜负来,因为荣获剑主,只是一种荣誉,并
无实权,也不能号令武林,故而百余年来,不见流弊,历届都能做到和平谦让的君子之争,
其实这是本会规定之事,贫衲再把它提出来,只是请大家遵守会章,不可在较技中出手太重,
有了伤亡,好了,贫衲报告完毕,现在先举行的是表演,不知那几位在十年之中有研究心得
或是独创精妙招数的,请先出场表演。”
他话声甫落,大家纷纷报以掌声。
老和尚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兢选剑主,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文比,各门各派的人
都可以出场表演自己的拿手武功。另一种是兢技,由报名参加竞选的门派,一对一以胜负作
决定。
再不稀嘻的笑道:“平老弟,你可以出场去表演一手。”
上官平道:“老哥哥说笑了,小弟这点微末之技怎好去当众表演,没教人家笑掉大牙!”
再不稀不以为善的道:“你怎可妄自菲薄?一个人要对师门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如
果大家都像你这样,不敢出场,这论剑大会还有人参加?”
铁打罗汉站在中间,等了一会,眼看没有人出场表演,合掌当胸,说道:“那一位有武
功心得,创了新招式的同道,请下场表演。”
他说了之后,依然没有人站起来走入场去。
铁打罗汉目光徐徐扫过全场,又道:“如果再没有人下场,那么第一场文试的表演,就
要结束了。”
他又等了一会,看看已没有出场的人,这就说道:“好,那么第一场就此结束,现在就
开始第二场兢技了。”
他朝北岳派杜东藩望了一眼。
杜东藩立即站了起来,拱拱手道:“本会论技这一场,另有规定,须由三个人共同主持,
担任公证人,按例第一位是由方才举行的审查资格会议推举一位各大门派的人主持,方才各
位已经推举了少林寺的智远大师,另外两人,一个是本届大会的会头,就是由兄弟担任,另
一位则是下届大会的会头,应该由中岳派钟大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