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可循,就像一条小径一般,两边都是比人还高的青草,问有杂树,人行其中,生似一条
青草的巷子,曲折而上。
上官平越走越觉奇怪,酒糟鼻小老头怎么会到这么荒僻的地方来的?
不多一会,好像登上了一处石壁,至少这地方北谷底高了二十来丈,左首沿着石壁有一
条横斜的石磴,只容得一个脚印,石磴上的青草,也有经人践踏过的痕迹,只是石磴极狭,
人须贴壁而行,这一段路自然极为险峻。
上官平到了这里,自然要过去看个究竟,这就贴着石壁走了过去。
这样又走了一箭来远,石磴已到尽头,地势也忽然宽了。这所谓宽,此起石磴来自然宽
了许多,但也不过可容两个人并肩站立而已。
上面是一座突岩,站在这里,就像站在走廊上面一般,里面黑黝黝的像是一个石窟。
上官平到了这里,不觉有些犹豫起来,酒糟鼻小老头不会武功,脚下绝不会比自己快,
那么这一路践踏着青草来的会不会是他呢?到了这里,已无路可通,他是不是从这里来的?
这石窟如此黝黑,不知里面还有多深,自己该不该进去?
他缓缓走近石窟口,正待凝目看去,忽然鼻中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这股酒气,正是从
石窟中传出来的。
石窟中如果没有人,自然不会有酒气冒出来,这不是说酒糟鼻小老头果然在石窟中了,
侧耳细听,窟中又寂无人声。
夜色已深,他一个人到这荒山石窟中来做什么?若是为了喝酒,要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喝,
这人除非有毛病了。
不错,他说是找快活三来的,莫非快活三就住在这石座石窟中不成?
一念及此,正待举步朝石窟中走去,但继而一想,自己练过十年内功,平常在黑夜之中,
纵然能看到数丈内的景物,那仍须凭藉星月之光,才能看得清楚,这石窟如此黝黑,进入其
中,没有一丝灯光,就算内功最深的人,只怕也未必看得见景物,自己身上又没有火折子一
类东西,如何进去?
心中想着,右手不自觉的朝身上摸去,忽然手指碰到自己口袋之中,似有一件东西,心
下觉得奇怪,伸手从口袋摸出一支五寸长黑黝黝的东西,再定睛一瞧,竟是江湖夜行人常用
的千里火筒。
这下直把上官平看得大奇,自己从未用过千里火筒,身上也绝不会携带这类东西,那么
这支千里火筒又是那里来的呢?
他用大拇指轻轻在蝴蝶翅上按了一下,只听“嗒”的一声,火石打出火星,就突然冒出
火光来,眼前登时大亮。
上官平心想:“自己倒正用得着它。”
当下就一手执着火筒,举步朝石窟走去,这石窟比人略低,须得弯下腰才得进去,走了
三四步,已可直起身来,他举着千里火筒朝四处一照,发现这座石窟地方并不很大,直走不
过三四步,横的也只有十来步光景,中间有一方圆石,像个蒲团,可以坐人,此外四面都是
凹凸不平的石壁了。
不,右首石壁下,还有一方数尺高的大石,火光照处,石上放着一个烛台,还插着半支
儿臂粗的蜡烛。
烛台上的半支蜡烛,还是大红的,显然放了没有多久,心中不禁一动,就举步朝右首壁
下走去,到得近前,才发现这方数尺高的大石,是从石壁下栘开来,因为石壁间就有和这方
大石同样大小的一个石窟。
上官平心中觉得好奇,伸手取下烛台,一手执着火筒,弯腰朝石窟中钻入。
火光朝处,这里面果然又有一个石室,这间石室略呈方形,四壁光滑,中间也有一个石
蒲团。
石蒲团中,横放着一柄形式古朴的连鞘长钊。
石蒲团后面的石壁上,依稀有字,他走近过去,举着火筒,朝上一照,只见石壁刻着一
行大字:“泰山派紫气神功”。另外几行字体略小,刻着的文字,自然是“紫气神功”的口
诀了,仔细一看,那是:“东方有圣人焉,悟天地之大道,道日无名、骑青牛、入函谷、紫
气四迈……”
这是口诀前面的小引,上官平从小背得滚瓜烂熟,正是师父教自己的“纯阳玄功”!
“原来它果然是‘紫气神功’!”上官平心中暗道:“这么看来,自己果然是泰山派门
下了 。”
再看四壁,也都刻著有字,他执着火筒,从右向左,一路缓缓的看去,那可一点没错,
都是自己练过的武功,“风雷掌”、“一拳石”、“十八盘剑法”、“乱石穿空身法”,最
后是单独的一招剑法——“一剑小天下”。这些都是自己练过的功夫,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刻着“泰山派第二代传人岳维峻敬镌”。
上官平心中暗道:“看来这座石室,是本门师祖修道之处了!”
想到这里,不觉肃然起敬,赶忙用千里火筒点燃了蜡烛,然后熄去火筒,放到地上,朝
着石蒲团,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磕了八个头,正待站起,匆见石蒲团上那柄长剑底下,好
像压着一张白纸!
上官平站起身,走上一步,从长剑底下拿起白纸,只见上面写着:“剑名斩云,为泰山
掌门之剑,赐尔上官平,继承为本门第二十七代掌门人,今后务希恪遵本派戒律,行走江湖,
仁义为先,光大本门,毋负予望。第二十六代掌门人留示。”
后面另有一行歪歪斜斜的小字,写着:“你小子内功还差得很,进入此室,须在石蒲团
上练功三日,当有莫大收获,出此石室,仍须以大石封壁,切记切记。”
这一行字,笔迹口气,都和前面不同,好像另外一个人加添上去的。
上官平看到这里:心想:“不知留这张字条的二十六代掌门人是谁?他老人家好像知道
自己会到这里来的,才把字条留在剑下,他会不会就是师父要自己来找的快活三呢?莫非就
是教自己‘一剑小天下’的那个异人?”
“哦!看来今晚酒糟鼻小老头是故意把自己引来的了,那么这后面的一行字,也是他加
上去的无疑,他又是谁呢?”
“这字条上要自己在石蒲团上练功三日,会有莫大收获,自己自该听从他的话才是。”
当下就退后一步,朝着石蒲团叩了几个头,伸手取起长剑,轻轻一按吞口,但听呛然龙
吟,一道青光随手出鞘,映照得满堂皆青,森寒逼人,心中大喜过望,立即还剑入鞘,放到
身边,就依着字柬所示,在石蒲团上盘膝坐好,既然要在这石室中练功三日,就用不着灯火
了。
索性一手挥熄了烛火,依照平日练功的口诀,澄心净虑,缓缓调息,运起“紫气神功”
来。
先前他只当这石蒲团只是一块普通青石,也并不在意,但坐了一会之后,渐渐感到有一
缕阳和之气,从石蒲团中间传来,由“尾龙穴”循着督脉上升,在全身周游一转,但觉周身
充满了阳和之气,甚是舒服,心中顿时大悟,忖道:“字条上写的练功三日,当有莫大收获,
大概就指的是这股阳和之气了,泰山号称东岳,东方甲乙木,木生火,这个石蒲团,定然是
本门师祖找到了泰山所蕴山脉灵气,才凿成蒲团之状的,本门‘紫气神功’,原是先天纯阳
之气,所以师父告诉自己是‘纯阳玄功’,练功之时,必须每日清晨,对面东方,吸取太阳
精气,这块石蒲团,既是东岳泰山山脉灵气所在,坐在石上练功,得山脉灵气之助,自可事
半功倍了。”
想到这里,自是喜不自胜,只顾行动导气,加紧练功。
那知这石蒲团中一缕阳和之气,源源不绝的从“尾龙穴”输入,上官平坐了一会,已经
感到全身充满了阳和之气,如今阳和之气愈来愈盛,本来这缕阳和之气,虽是阳气,还算温
和,但体内阳气积多了,就愈来愈热,热得全身大汗淋漓。
时间一长,又由燠热变成了灼热,(他坐的石蒲团当然并不会灼热,灼热的只是体内真
气而已!)好像身子烤着猛火一般!
不,你如果烤着猛火,灼热的只是皮肤而已,但上官平感到灼热的却是体内真气,连五
脏六腑,都被这股热气灼得炙热难耐,令人无法忍受。
上官平从小由师父扶养长大,平日听师父时常说起种种练功情形,心知自己必须坚定的
忍耐下去。他咬紧牙关,澄心净虑,不去管它如何灼热,只是一心一意的按照口诀,运气行
功。
石室之中,不分昼夜,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上官平渐渐已能耐得住如火灼一般的热气,
在体内运行,他不敢梢停,依然不住的运气导引,周而复始,勤练如故。这样又不知过了多
少时候,灼热之气居然渐渐减弱,不,从石蒲团中传来的一缕阳和之气,依然源源不绝的从
“尾龙穴”输入,并未稍减,只是上官平已能逐渐的把它运化,不再聚积在体内,灼热之感
自然减弱,同时体内对这种热气,也渐渐的能够适应了。
只要你能适应,就会渐渐体会出它的功效来了,上官平但觉灼热之气,收为己用之后,
整个人都充满了阳和之气,循环不息,有如龙行虎奔,自己都可以感觉到元真凝结,骨
髓坚凝,所谓内因茔神仪,外宣宝相的境界。他能够体会到好处,自然更不肯停止,继续练
了下去。
这回他但感如醍醐灌顶,全身四肢百骸,舒畅莫可名状,渐渐就进入天人合一的忘我之
境!
等他醒转,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睁开眼来,但觉眼前景物,丝毫可辨,心中不禁大
奇,这石窟之台,暗无天日,自己又不曾打亮火筒,居然可以一目了然,难道这一番行气运
功,内功会增进得如此快法。
再凝目打量,在室中的景物,确实看得清清楚楚,连两边石壁上刻着的小字,也都笔画
清晰,好像就站在石壁之下观看一般。
这下真教上官平喜得怔住了,字条上要自己坐在石蒲团上练功,当有莫大收获,如今这
话果然应验了!
难道自己已经练了三天三晚不成?
当下就跨下石蒲团,又朝着石壁端端正正的拜了几拜,才双手捧起双剑,挂在腰上,举
步走出石室:心中暗道:“这方大石怕不有千斤以上,自己不知能不能移得动?”
一面缓缓吸了口气,功运双臂,两手捧住大石,朝窟窿中推出。
说也奇怪,这方千斤巨石,经他轻轻一推,居然毫不费事的就推了过去;心中不禁大喜,
忖道:“原来自己力气也大得多了。”
当下对准石窟,缓缓推去,合上石壁,再仔细看去,竟是浑然天成,若非事先知道这方
大石是可以开启的门户,很难看得出来。
原来外面这间石室,四壁粗糙,凹凸不平,巨石合上之后,石缝极细,被凹凸不平的石
面饰住了,外人绝难发现,纵然发现了石缝,也无处可以着力,把巨石从石壁中挖出来。
上官平移好巨石,弯着腰举步跨出石窟,仰首看去,洞外一片黝黑,敢情这是在黑夜之
中,他不知道自己在石窟中已经待过了几天?侧身走过石磴,举目一看,前晚经人践踏过之
偃的青草,都已恢复原状,早已看不出有人走过的痕迹了。
上官平知道路径,就循着原来的路径走下石壁,再循着峡谷,走了一箭来路,已回到那
座滑下来的大石壁之下,心想:“自己内功虽然精进甚多,但不知是否能登上这座坡度甚陡
的峭壁?这道峡谷,两边峭壁插天,只有这座石壁,稍稍有些坡度,如果仍是无法上去,那
就别无出路了。”
当下调匀呼吸,双足一点,但觉自己身子极轻,这一纵,差不多就纵起四丈来高,一时
不敢大意,足尖才一落到石壁上,就纵身上拔,这样一起一落,提气疾掠,不过片刻工夫,
居然轻而易举的登上大石壁(大石壁只是在半山腰,并非绝顶),然后再双脚点动,纵身朝
右掠去,此处已有容足的石梗,走没多远,已是一片森林。
上官平怕在林中迷失方向,仰首看了看天上的星斗,然后穿林而入。这时他内功大进,
和来时已是大不相同,这片密林之中,纵然不透天光,黝黑如墨,但他目光一瞥,远近景物,
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走来也就并不吃力,不多一会,便已穿过森林,正待往林外走去,忽然
听到林外似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这就脚下一停,举目朝林外看去。
林外不远,一共站着六个人,靠林下这边是四个人,中间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袭天蓝
长袍,左边一人和右边两人,都穿着一身黄衣。
在四人对面的两人,一个身穿黄衣的站在侧首,一个面对林下四人,也是身材高大穿着
紫色长袍,只是手中拄着一支藤杖。
这六人看上去年纪都已五六十岁了。
只听对面紫色长袍的洪声道:“邀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