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心走到那朽腐了的木门前,木门略呀一声推开,屋内尘上密布,家具桌椅上灰尘总有几分厚,壁上还挂着几幅字画。
齐天心走到那几幅字画前,只见正当中挂着一幅巨幅的人物画,看那画中人的服式衣装分明是本朝装束,画上只题了“既隐幽谷重阳登高图”,没有落款也没有提字人名,齐天心暗道:“看这画中人分明是本朝装束,这画必非古人手笔,莫非是时人写生的?”
他走前去仔细瞧那画中人的面貌,只见一片山崖飞瀑前六个人似是在登山的模样,最前面的是个银髯老臾,背上背着一个大竹笠帽,相貌画得威严富泰,极是生动,老县的两旁是两个美貌中年妇人,左面一个穿着浅绿色裙子,看上去两人倒是有几分相像。
两个妇人的身后立着一个英挺的少年,齐天心一看了这个少年的面孔,他心中已明白了这幅画的意思,他再向左一看,只见石上坐着另一个少年,似乎正在地上的草丛中捉弄什么蚱蜢之类,少年的后面立着一个戴布帽子的青年大汉,大汉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篮中似是盛着食物和酒肴。
大汉的身边还立着一个穿布衣的妇人,手中拿着两把雨伞。
齐天心正纳看,附呀一声,木门开处,那老人走了进来,齐天心指着那画上最前面的老交道:“这就是我祖父?”
老人点了点头道:“正是,这就是董老先生。董老先生才比天人,一手丹青大有巨匠之笔,这幅画就是董老先生的手笔。”
齐天心指着画上手提食物竹篮的大汉道:“这就是那姓秦的管家?”
老人点了点头,齐天心又指着那拿雨伞的妇人道:“这人呢?——”
老人道:“这是一直跟着董家的奶妈——”
齐天心望着那张大画,怔怔地推想着,忽然他问道:“这画上,除了天剑与地煞,其余四人还有在世上吗?”
老人愣了一愣,他似乎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他皱着眉想了一想.喃喃道:“董家出了大事之时,如果那姓奏的管家与那奶妈当时便退了难,老夫想来他们必然会在屋外立下他们的坟墓的
齐天心双目暴张,低声道:“那么,你老是说他们没有死——当时没有死?”
老人想了想,不肯定地点了点头。
齐天心的心中仿佛闪过一丝曙光,他抬起头来望着老人,急速地思想着,缓缓地道:
“那么,凭这两人,他们能走得出这山谷鸣?”
老人道:“如果没有人帮助他们,他们是出不去的。”
齐天心觉得脑海中似乎已得到了许多线索,甚至已经摸索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他无法把那些琐碎的线索连结起来。
他抓着头发苦思,思路却是再难前进半步,于是他道:“你老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呢——
”
老人一怔,齐天心道:“你说你碰着地煞童无公,他煞正要说出一切变故的详情来——
”
老人摇了摇头道:“不说也罢。”
齐天心道:“为什么?”
老人道:“照他的说法,找父的凶手正是天剑董无奇哩!”
齐天心暗暗打了一个寒噤,他喃喃道:“你相信吗?”
老人道:“老夫当然不信,试想地煞的凶残本性后来他滥杀忠良的事已得证明,还有什么可说的?”
齐天心摇了摇头,低声道:“如果地煞不曾做过这些凶残的滥杀之举的话,你老人家是相信天剑的话呢,还是相信地煞的?”
老人没有料到他这么一问,他仔细地想了一会,摇头叹道:“那我老儿真不知信谁的了。”
齐天心叹道:“即使地煞没有做过那些凶暴滥杀之事,我仍然相信我爹爹的话!”
老人道:“你说的是废话,事实上地煞是个残酷的狼子野心!”
齐天心道:“一点也不废,事实上地煞根本不曾滥杀过一个人!”
老人险些跳了起来,他叫骂道:“你又疯了吗?你说这个天下人人皆知的第一恶魔没有滥杀过一个人?是谁告诉你的?”
齐天心冷静地道:“我爹爹对我说的!”
老人惊骇得一步步地退后,他喃喃地道:“你爹爹?……天剑?……是他说的产’齐天心道:“一点也不错,爹爹经过几十年的调查研究,他发现地煞是背了黑锅,这其中必有一个大阴谋——”
老人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齐天心道:“字字是真!”
老人茫然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脑袋,似乎无所适从的样子,齐天心道:“虽然爹爹相信地煞在这件事上受了冤枉,但是他找父的暴行,那是再也逃不过的,你老人家说是也不是?”
出人意外的,老人重重地摇了摇头,他喃喃地道:“不,不,现在我不这么说了……”
齐天心叫道:“你说什么?”
老人痛苦地道:“既然地煞不曾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凭什么断定他是找父的凶手?你凭什么要我只听信你爹的一面之辞?这……这……这其中愈来愈复杂了……我被搞糊涂啦……”
齐天心怔怔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人缓缓地又退出了木屋,只留下齐天心一个人在古老的木屋中沉思着,雾一般的迷惆中似是出现了一丝曙光,他努力地推测,想象,但是那些假想一个个互相说不通。
于是齐天心再抬起头来看墙上那幅画,画上六个人物栩栩如生,他哺响地对自己道:
“只要能把这图上的六个人在大变故发生前后各人行综情态搞清楚,一切谜面就可以揭开了!”
他也轻轻地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木屋,木屋外田光耀眼,原来日已中天了。
他四面寻找那老人,却都不见那老人的踪迹,正奇怪间,忽然他看见董老先生的墓碑上放着一个破包市,看那破布,似乎正是老人身上的那件破衫子扯下来的一小角。
齐天心大吃一惊,他走上前去打开那破布包一瞧,只见包中放着那一颗稀世的奇珍百丝金兰果,破布上还写着一行字:“我走了,孩子你不要再倔强,不先恢复了你的武功,你怎出得了这山谷?你怎么去澄清董家的奇案?快快把他果吃下吧。”
齐天心仰首向高耸入云的石峰望去,云海汹涌之中,哪看得见半个人影?
低下头来,映入眼中的正是石碑上“一代奇人董老先生之墓”的字迹,他眼睛向旁边瞟了一下,那首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九洲神拳叶公桥之墓也映入眼中,两坏黄土,方圆半丈,埋葬着两个百年难见的武林高手,也埋藏着一拉古所罕见的武林秘史,于是——
飞出这山谷的欲望在齐天心动中燃烧,老人的留字跳入齐天心的目中,一种难言的感激之情涌了上来,他伸手拿起百丝金兰果,缓缓送到嘴边……
且说其心愈走愈远,他回头一看,伊姑姑仍然仁立在那里,宽大的衣襟随风飘曳,他知道伊姑姑此时心中一定很是痛苦,自己却是无法安慰于她,只有硬着心肠加快步子而去。
他边走边想,不觉又翻过一个山头,心中暗自忖道:“我目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要追踪凌月国主,凌月国主易容之术千变万化,又哪里容易找到他?我……我背了这大一个黑锅,难道就如此算了?”
他性子坚毅沉着,仍是往西而行,他怕再被别人发现了麻烦,晓伏夜行,这日走到一处小镇,他低头而行,却是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倏然身边人影一闪,两个熟悉汉子擦身而过,其心心中又惊又喜,付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凌月国主并未离开中原。”
他连忙远远跟踪而去,他一路上故意不修边幅,又是多行崇山峻岭,是以衣着破散,形容樵怀,那两个少年正是西天剑神金南道的弟子,匆匆迎面而过,一时之间竟未认出其心。
其心不敢行得太近,只见那两个少年任一家酒楼走进,其心沉吟一会,也低头进入。
那两个少年似乎饿极,叫了几大盘菜肴酒肉及面食,啼哩呼喀的手口并用大嚼起来,其心远远坐在墙角,却是凝神聚精,冷冷望着他两人。
其中一个少年吃得差不多了,他抹抹油嘴道:“咱们一日之间跑了数百里,真是累也累死了。”
另个少年冷冷地道:“丁师荣,谁教咱们天生劳碌命,又无王亲贵族的亲戚,只有认命了,你不瞧瞧人家林师弟,一天到晚哪里跑过腿?”
那被称娃丁的少年道:“这也难怪,林师弟是皇……不……老爷的唯一亲传弟子,当然心疼他了,这个咱们先不说,你知道咱们在中原要逗留多久?”
他声音愈说愈低,四个张望,其心赶紧低头喝酒,背过了身子。
那另一个少年低声道:“前天听老爷说至少还要布置半年,唉!丁师弟,你可是又想你那娇滴滴的小媳妇了?”
姓丁的少年点点头道:“不瞒师兄,中原虽是锦绣繁华,可是小弟仍是怀念家乡千里牧野,一望无垠的气势。”
另一个少年低声笑道:“师弟你真是傻子,中原如果不好,老爷为什么处心积虑十几年要夺取,丁师弟,你不瞧瞧;别的不说,中原的女子,哪一个不强似咱们家乡的那些土霸霸的婆娘?”
姓丁的少年大不以为然地道:“师兄,这一路上你不知害了多少妇女,虽是老爷叫咱们俩分散敌人目标,惹起中原武林注意力集中在董其心身上,可是却并没有叫你专门做这种事呀……”
他师兄听得大是不耐,插口道:“只有你才把婆娘当宝贝似的,你以为这样做表示对她好,其实,嘿嘿,她此时在于什么,却是无人知道,嘿嘿!”
那个姓丁的少年股现怒色,站起身来正待发作,倏然想到凌月国主告诫,忍了口气道:
“师兄,你喝醉了,咱们走吧?”
两人相继站起会了账,扬长而去,其心灵光一闪,心中狂跳村道:“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凌月国主逗留中原,那么我露底之事金南道他们定然不知,我……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于其人,混到凌月国去骗点秘密?”
他想到此心中大喜,虽知危机重重,并无半点畏惧之心,当下盘算已定,好好地睡了个觉,早晨买了一匹好马,飞驰而行,跑了一个多时辰,官道尽头又是羊肠山道,其心勒马踏草而过,转了个弯,地势大为开朗,只见前面一棵数人合抱不住的古松,盘盘如盖,枝干苍劲,气势不凡,风吹而过,那松针倏然落地。
忽然树后一声沉重的佛号,闪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和尚来,拦住去路。
其心定眼一瞧,那个老和尚闭目合十,一语不发,他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僧人,正是自己暗中投警指点的“两门使者”慧真大师。
其心跃身下马,向老僧作了一揖道:“大师有何见教?”
老和尚平和地道:“施主可是姓董,大名其心?”
其心心念一动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老和尚丝毫不动气,仍是平和地道:“如果是董施主,那么就请跟老袖到少林寺去走一趟,如果不是,施主只管自使。”
其心含含糊糊道:“小可娃董,可绝不是大师所想之人,小可还要赶段长路,这便告辞了。”
他头发散乱,盖住了大半张脸,身上又是破敝不湛,那老僧听得一怔,其心正待趁势跃马前去,修然慧真大师沉声道:“董施主,贫僧亲眼瞧见你在武当纯阳观中撒野,你也是有头有脸人物,怎的连名字也不敢承认?”
其心笑笑不语,倏然飞身上马,一夹马腿,腾身而起,身尚未落地,只听见背后风声一起,身形一滞,连人带马跌落下来,那两个和尚却围在身前。
其心飞快一转身,心中暗暗吃惊,这个老和尚身法似电,怕就是闻名天下的藏经阁高僧慧空了,慧真大师武功他是见识过的,就此一人,已够他对付的,再加上这老和尚,脱身之机极是渺茫。
慧真大师右手一扬,一把长须飘在空中,其心一瞧马尾,整整齐齐短了一大截,就如被切断一般。
慧真大师道:“童施主,咱们做和尚的原该在寺院情修,不应管世上红尘诸事,可是如今出了卖祖求荣的小贼人,这件事却非管不可。”
其心正色道:“慧真大师,小可董其心绝不做卖祖害国的勾当,此事小可将来自有交待。”
慧真大师道:“敝掌门方丈明谕少林弟子,务必要将施土带回少林,此中是非,施主到时再说岂不是好?不死师兄天性仁慈,只要施主明言,绝不会为难施主。”
其心摇头道:“小可如果此时能够明言其中因果,又何必背此恶名,此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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