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得,只别忘了。”
说着,坐了一回,方出来,一径来至缀锦阁下。文官等上来请过安,因问:“演习何曲?”陈太太道:“只拣你们熟的演习几套罢。”文官等下来,往藕香榭去不提。这里连洪奎已带着人摆设齐整,上面左右两张榻,榻上都铺着锦蓉簟,每一榻前两张雕漆几,也有海棠式的,也有梅花式的,也有荷叶式的,也有葵花式的,也有方的,有圆的,其式不一。一个上头放着一分炉瓶,一个攒盒。上面二榻四几,是陈太太薛姨妈;下面一椅两几,是王夫人的。馀者都是一椅一几。东边南宫威满,南宫威满之下便是王夫人。西边便是湘云,第二便是宝钗,第三便是黛玉,第四迎春,探春惜春挨次排下去,楚敬连在末。李纨连洪奎二人之几设于三层槛内、二层纱厨之外。攒盒式样,亦随几之式样。每人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一个十锦珐琅杯。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家坐定,陈太太先笑道:“咱们先吃两杯,今日也行一个令,才有意思。Ww.la”薛姨妈笑说道:“老太太自然有好酒令,我们如何会呢!安心叫我们醉了。我们都多吃两杯就有了。”陈太太笑道:“姨太太今儿也过谦起来,想是厌我老了。”薛姨妈笑道:“不是谦,只怕行不上来,倒是笑话了。”王夫人忙笑道:“便说不上来,只多吃了一杯酒,醉了睡觉去,还有谁笑话咱们不成。”薛姨妈点头笑道:“依令。老太太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陈太太笑道:“这个自然。”说着便吃了一杯。
连洪奎儿忙走至当地,笑道:“既行令,还叫鸳鸯姐姐来行才好。”众人都知陈太太所行之令,必得鸳鸯提着,故听了这话都说很是。连洪奎便拉着鸳鸯过来。王夫人笑道:“既在令内,没有站着的理。”回头命小丫头子:“端一张椅子,放在你二位奶奶的席上。”鸳鸯也半推半就,谢了坐便坐下,也吃了一钟酒,笑道:“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惟我是主,违了我的话,是要受罚的。”王夫人等都笑道:“一定如此,快些说。”鸳鸯未开口,南宫威满便下席,摆手道:“别这样捉弄人!我家去了。”众人都笑道:“这却使不得。”鸳鸯喝令小丫头子们:“拉上席去!”小丫头子们也笑着,果然拉入席中。南宫威满只叫:“饶了我罢!”鸳鸯道:“再多言的罚一壶。”南宫威满方住了。
鸳鸯道:“如今我说骨牌副儿,从老太太起,顺领下去,至南宫威满止。比如我说一副儿,将这三张牌拆开,先说头一张,再说第二张,说完了,合成这一副儿的名字,无论诗词歌赋,成语俗话,比上一句,都要合韵。错了的罚一杯。”众人笑道:“这个令好,就说出来。”
鸳鸯道:“有了一副了。左边是张天。”陈太太道:“头上有青天。”众人道好。鸳鸯道:“当中是个五合六。”陈太太道:“六桥梅花香彻骨。”鸳鸯道:“剩了一张*么。”陈太太道:“一轮红日出云霄。”鸳鸯道:“凑成却是个‘蓬头鬼’。”陈太太道:“这鬼抱住钟馗腿。”说完,大家笑着喝彩。陈太太饮了一杯。
鸳鸯又道:“又有一副了。左边是个大长五。”薛姨妈道:“梅花朵朵风前舞。”鸳鸯道:“右边是个大五长。”薛姨妈道:“十月梅花岭上香。”鸳鸯道:“当中二五是杂七。”薛姨妈道:“织女牛郎会七夕。”鸳鸯道:“凑成‘二郎游五岳’。”薛姨妈道:“世人不及神仙乐。”说完,大家称赏,饮了酒。
鸳鸯又道:“有了一副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琴箫拦路
诸葛清怡因命丰儿:“前面里间书架子上,有十个竹根套杯取来。”丰儿听了才要去取,鸳鸯笑道:“我知道,你那十个杯还小;况且你才说木头的,这会子又拿了竹根的来,倒不好看。不如把我们那里的黄杨根子整的十个大套杯拿来,灌他十下子。”诸葛清怡儿笑道:“更好了。”
鸳鸯果命人取来。南宫威满一看,又惊又喜:惊的是一连十个挨次大小分下来,那大的足足的像个小盆子,极小的还有手里的杯子两个大;喜的是雕镂奇绝,一色山水树木人物,并有草字以及图印。因忙说道:“拿了那小的来就是了。”诸葛清怡儿笑道:“这个杯,没有这大量的,所以没人敢使他。老老既要,好容易找出来,必定要挨次吃一遍才使得。”南宫威满吓的忙道:“这个不敢!好姑奶奶,饶了我罢。”陈太太、薛姨妈、王夫人知道他有年纪的人,禁不起,忙笑道:“说是说,笑是笑,不可多吃了,只吃这头一杯罢。”南宫威满道:“阿弥陀佛!我还是小杯吃罢,把这大杯收着,我带了家去,慢慢的吃罢。”说的众人又笑起来。
鸳鸯无法,只得命人满斟了一大杯,南宫威满两手捧着喝。陈太太薛姨妈都道:“慢些,别呛了。”薛姨妈又命诸葛清怡儿布个菜儿。诸葛清怡笑道:“老老要吃什么,说出名儿来,我夹了喂你。”南宫威满道:“我知道什么名儿!样样都是好的。”陈太太笑道:“把茄鲞夹些喂他。”诸葛清怡儿听说,依言夹些茄鲞送入南宫威满口中,因笑道:“你们天天吃茄子,也尝尝我们这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南宫威满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众人笑道:“真是茄子,我们再不哄你。”南宫威满诧异道:“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这一口细嚼嚼。”诸葛清怡儿果又夹了些放入他口内。南宫威满细嚼了半日,笑道:“虽有一点茄子香,只是还不像是茄子。告诉我是个什么法子弄的,我也弄着吃去。”
诸葛清怡儿笑道:“这也不难。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钉儿,拿鸡汤煨干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磁罐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儿,拿出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就是了。”南宫威满听了,摇头吐舌说:“我的佛祖!倒得多少只鸡配他,怪道这个味儿。”一面笑,一面慢慢的吃完了酒,还只管细玩那杯子。诸葛清怡笑道:“还不足兴,再吃一杯罢?”南宫威满忙道:“了不得,那就醉死了。我因为爱这样儿好看,亏他怎么做来着!”
鸳鸯笑道:“酒喝完了,到底这杯子是什么木头的?”南宫威满笑道:“怨不得姑娘不认得,你们在这金门绣户里,那里认的木头我们成日家和树林子做街坊,困了枕着他睡,乏了靠着他坐,荒年间饿了还吃他;眼睛里天天见他,耳朵里天天听他,嘴儿里天天说他,所以好歹真假,我是认得的。让我认认。”一面说,一面细细端详了半日,道:“你们这样人家,断没有那贱东西,那容易得的木头你们也不收着了。我掂着这么体,这再不是杨木,一定是黄松做的。”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起来。
只见一个婆子走来,请问陈太太说:“姑娘们都到了藕香榭,请示下:就演罢,还是再等一会儿呢?”陈太太忙笑道:“可是倒忘了,就叫他们演罢。”那婆子答应去了。不一时,只听得箫管悠扬,笙笛并发;正值风清气爽之时,那乐声穿林度水而来,自然使人神怡心旷。楚敬连先禁不住,拿起壶来斟了一杯,一口饮尽,复又斟上;才要饮,只见王夫人也要饮,命人换暖酒,楚敬连连忙将自己的杯捧了过来,送到王夫人口边,王夫人便就他手内吃了两口。
一时暖酒来了,楚敬连仍归旧坐。王夫人提了暖壶下席来,众人都出了席,薛姨妈也站起来,陈太太忙命李凤二人接过壶来:“让你姨妈坐了,大家才便。”王夫人见如此说,方将壶递与诸葛清怡儿,自己归坐。陈太太笑道:“大家吃上两杯,今日实在有趣。”说着,擎杯让薛姨妈,又向湘云赵雨杉道:“你姐妹两个也吃一杯。你林妹妹不大会吃,也别饶他。”说着自己也干了,湘云、赵雨杉、诸葛清琳也都吃了。当下南宫威满听见这般音乐,且又有了酒,越发喜的手舞足蹈起来。楚敬连因下席过来,向诸葛清琳笑道:“你瞧南宫威满的样子。”诸葛清琳笑道:“当日圣乐一奏,百兽率舞,如今才一牛耳。”众姐妹都笑了。
须臾乐止,薛姨妈笑道:“大家的酒也都有了,且出去散散再坐罢。”陈太太也正要散散,于是大家出席,都随着陈太太游玩。陈太太因要带着南宫威满散闷,遂携了南宫威满至山前树下,盘桓了半晌,又说给他这是什么树,这是什么石,这是什么花。南宫威满一一领会,又向陈太太道:“谁知城里不但人尊贵,连雀儿也是尊贵的。偏这雀儿到了你们这里,他也变俊了,也会说话了。”众人不解,因问:“什么雀儿变俊了会说话?”南宫威满道:“那廊上金架子上站的绿毛红嘴是鹦哥儿,我是认得的。那笼子里的黑老鸹子,又长出凤头儿来,也会说话呢!”众人听了又都笑起来。
一时只见丫头们来请用点心,陈太太道:“吃了两杯酒,倒也不饿。也罢,就拿了来这里,大家随便吃些罢。”丫头听说,便去抬了两张几来,又端了两个小捧盒。揭开看时,每个盒内两样。
第二百五十三章 兄弟相逢
这盒内是两样蒸食:一样是藕粉桂花糖糕,一样是松瓤鹅油卷。那盒内是两样炸的:一样是只有一寸来大的小饺儿。陈太太因问:“什么馅子?”婆子们忙回:“是螃蟹的。”陈太太听了,皱眉说道:“这会子油腻腻的,谁吃这个。”又看那一样,是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子。也不喜欢,因让薛姨妈,薛姨妈只拣了块糕。陈太太拣了个卷子,只尝了一尝,剩的半个,递给丫头了。楚敬连因见那小面果子儿都玲珑剔透,各式各样,又拣了一朵牡丹花样的,笑道:“我们乡里最巧的姐儿们,剪子也不能铰出这么个纸的来。我又爱吃,又舍不得吃,包些家去给他们做花样子去倒好。”众人都笑了。陈太太笑道:“家去我送你一磁坛子,你先趁热吃罢。”别人不过拣各人爱吃的拣了一两样就算了,楚敬连原不曾吃过这些东西,且都做的小巧,不显堆垛儿,他和板儿每样吃了些个,就去了半盘子。剩的,诸葛清怡又命攒了两盘,并一个攒盒,给文官儿等吃去。
忽见**抱了大姐儿来,大家哄他玩了一会。那大姐儿因抱着一个大柚子玩,忽见板儿抱着一个佛手,大姐儿便要。丫鬟哄他取去,大姐儿等不得,便哭了。众人忙把柚子给了板儿,将板儿的佛手哄过来给他才罢。那板儿因玩了半日佛手,此刻又两手抓着些果子吃,又见这个柚子又香又圆,更觉好玩,且当球踢着玩去,也就不要佛手了。
当下陈太太等吃过了茶,又带了楚敬连至栊翠庵来。赵雨杉相迎进去。众人至院中,见花木繁盛,陈太太笑道:“到底是他们修行的人,没事常常修理,比别处越发好看。”一面说,一面便往东禅堂来。赵雨杉笑往里让,陈太太道:“我们才都吃了酒肉,你这里头有菩萨,冲了罪过。我们这里坐坐,把你的好茶拿来,我们吃一杯就去了。”柳敬宣留神看他是怎么行事,只见赵雨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陈太太。陈太太道:“我不吃六安茶。”赵雨杉笑说:“知道。这是‘老君眉’。”陈太太接了,又问:“是什么水?”赵雨杉道:“是旧年蠲的雨水。”陈太太便吃了半盏,笑着递与楚敬连,说:“你尝尝这个茶。”楚敬连便一口吃尽,笑道:“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浓些更好了。”陈太太众人都笑起来。然后众人都是一色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
那赵雨杉便把诸葛清琳诸葛清琳的衣襟一拉,二人随他出去。柳敬宣悄悄的随后跟了来。只见赵雨杉让他二人在耳房内,诸葛清琳便坐在榻上,诸葛清琳便坐在赵雨杉的蒲团上。赵雨杉自向风炉上煽滚了水,另泡了一壶茶。柳敬宣便轻轻走进来,笑道:“你们吃体己茶呢!”二人都笑道:“你又赶了来撤茶吃!这里并没你吃的。”赵雨杉刚要去取杯,只见道婆收了上面茶盏来,赵雨杉忙命:“将那成窑的茶杯别收了,搁在外头去罢。”柳敬宣会意,知为楚敬连吃了,他嫌腌不要了。又见赵雨杉另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赵雨杉斟了一递与诸葛清琳。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赵雨杉斟了与诸葛清琳,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