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玲芷嫣然一笑,并无离去之意,反而斟杯热茶,递与杨飞,问道:「杨大哥,请恕玲芷多嘴,白日玲芷曾闻那位公子与你商议劫狱之事,劫的便是此人吗?」
杨飞惊道:「这你也知道。」左右一瞧,见无旁人,贼兮兮的道:「你可别说出去,那可是杀头之罪。」
朱玲芷亦有样学样,小声轻语道:「杨大哥的事,玲芷决计不会对第三人道出。」
杨飞心道此刻城中闹得风风雨雨,别说第三人,就是第一万人都知道了,他想起丁文松之事,接下来如何是好?
朱玲芷道:「杨大哥可是想送你朋友出城?这个忙玲芷倒可帮得上。」
「真的吗?」杨飞大喜道:「那太谢谢你了。」接着忍不住问出老早便想问的问题:「玲芷姑娘,你可是皇亲国戚?」
朱玲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杨大哥,你说呢?」
「要我说的话,一定是的!」杨飞打了个哈哈道:「咱们这些布衣百姓,生平最大的心愿可是瞧瞧当今圣上金面,玲芷若真是皇室中人,可否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他一脸垂涎之色,朱玲芷忍俊不住,噗哧笑出声来,道:「皇上的面哪能说见就见,玲芷爱莫能助,不过玲芷倒有一个法子,不必他人帮忙,便可偿了杨大哥心愿。」
杨飞奇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朱玲芷板起俏脸道:「杨大哥若肯寒窗苦读,参加科举,来年高中及第,见当今皇上倒也不难。」
「要我去读书?」杨飞右手往自己颈中一斩道:「不如将我大卸八块,凌迟处死,玲芷妹妹,你未否认,大哥我便当你是皇族了,不知皇宫里面是何光景?」
「皇宫?」朱玲芷被他一声「玲芷妹妹」叫得一怔,道:「玲芷也未去过。」
「这倒也是,并非天下所皇族子弟都居在皇宫之中。」杨飞倒先帮她找了理由,问道:「那你们皇族又是如何活法?」
「活法?你当我们是什么?」朱玲芷掩嘴轻笑道:「还不是吃五谷杂粮,生起病来跟平民一般无二,看起来风光的紧,其实……」她言及此处,愁容忽起,停了下来。
杨飞愕然道:「其实什么?」心想你们一生锦衣玉食,有什么可愁的?
朱玲芷幽幽道:「有若笼中金丝雀,其中苦楚,外人哪能明白?」
杨飞道:「看你满脸忧愁,是否有何解决不了的地方?」
朱玲芷紧盯着他,欲言又止。
杨飞拍胸保证道:「你有何烦恼,尽管道来,若我杨飞办得到的,必尽力而为。」
朱玲芷含含糊糊道:「说难也不难,只要杨大哥能带着玲芷远走高飞,找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过下半辈子就成了。」
「铛!」杨飞手中茶杯落地,摔个粉碎,他呆呆望着朱玲芷,脸上表情活像吞了个大鸭蛋,心想这不是私奔吗?我跟你半生不熟,不必如此吧,难道我杨飞魅力如此惊人?只要年轻女子,见一个迷一个?
他思及此处,不禁暗暗得意起来,寻思自己身为镖局中人,最近老接这种生意,若是收银子,早就赚翻了。
朱玲芷见他心不在焉,显然并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禁神色一黯,勉强打起精神道:「杨大哥,玲芷只是说笑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杨飞道:「天下如此之大,带你偷偷藏起来倒也不难,只是如此一来实在不好对你哥哥交代。」
「我哥?」朱玲芷贝齿轻咬红唇,许久方道:「不瞒杨大哥,其实玲芷此次亦是逃出来的。」
杨飞吃惊的「啊」了一声,问道:「你到底有何苦衷,要离家出走?」
朱玲芷道:「我家要我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之人。」
逃婚!杨飞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心想为了逃婚便不顾廉耻,甘心跟稍稍相熟的自己私奔?不怕老子是个采花淫贼,奸了你后再卖去妓院吗?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不知是玲儿还是珑儿的声音道:「小姐。」
朱玲芷开了门,她与双姝处得久了,自是分得出来,皱眉道:「珑儿,你还没就寝吗?是有什么事吗?」
珑儿道:「刚刚大公子派人来说官府走了钦犯,要搜查此处,奴婢……」一双美目瞟到杨飞身上,心想这家伙贼眉鼠眼,必非善类,另外那个伤者容貌模样不就是那个钦犯吗?小姐为何跟这些人混在一块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搜到这里来了!」朱玲芷吃了一惊,脸现怒容,沉吟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回首望了杨飞一眼,又道:「待会你来将这里收拾一下。」
珑儿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杨飞不待她走远,急急道:「玲芷姑娘,我还是离开这里,免得让你受到牵连。」
朱玲芷微笑道:「有什么牵不牵连的?何况官府的人已至府内,要走也走不了了。」
杨飞心中一慌道:「那怎么办?不如硬闯吧。」心想凭西厂那几块料,自己只身脱险倒也不难,不过说不得要弃卒保帅,扔下丁文松这个累赘。
朱玲芷道:「杨大哥,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带着这位公子,且随我来。」
杨飞大叹命苦,负起丁文松,随朱玲芷行去,走出不远,进入一间房内,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杨飞不由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朱玲芷俏脸微红道:「我的卧室!」言罢,便去掀榻上的锦被。
杨飞暗道她莫非想将两个大男人藏到她的被窝里面,官府碍于朱氏兄妹的权势,定然不会搜到床上来,不过自己一人倒也罢了,多上一个丁文松,却有些大煞风景,难道朱玲芷表面冰清玉洁,内里淫贱放荡,想改革创新,来场三人床笫大战?这也太……
他怀着龌龊念头,不禁吶吶道:「玲芷姑娘,这个不大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朱玲芷掀尽锦被,拉动机关,榻下竟露出一个秘道,急急对杨飞道:「杨大哥,你们快下去。」
杨飞大奇之下,不由暗暗惭愧。
朱玲芷又道:「秘道直通地下密室,你们在内暂避,若非玲芷出声让你们出来,你们千万别轻举妄动。」
「好!」杨飞点头应是,心想为何有钱人家都喜欢搞这种玩意,不过确实方便实用,乃居家防贼的最佳良品。他心知朱玲芷不会害自己,也未犹豫,负着丁文松跳了进去。
朱玲芷等他入内,便「砰」的一声合上暗格,秘道内顿时漆黑一片。
杨飞运起夜视之术,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开始是一截楼梯,看来此处在楼层的复壁之中,直通地下。
他下了楼梯,推开两扇沉重铁门,长长的秘道两旁十余盏油灯自动燃起,看得杨飞啧啧称奇,研究半天,才发现灯芯之下藏有火石,设计得精巧无比,铁门一推,火石相击,将油灯点燃。
通道两旁有无数铁门,显是密室,大半紧闭,杨飞缓缓前行,发现这间地下密室工程浩大之极,范围几达整座别园,姚府那间仅可藏身的密室较之实属小巫见大巫。
通道七弯八折,好不容易到了尽头,却是一堵石壁,哪有朱玲芷所言的藏身密室?
杨飞负着一个男子,早就累得满头大汗,咒骂两句,将丁文松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倒,与方才待遇相比,可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杨飞不禁思起苏花语来,不知她可否寻到南宫燕?若是寻到,来到别园假山,不见自己,可别瞎想,误会自己与情人幽会。
「杨飞!」丁文松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勉力爬起,来回走了两步,漠然望着杨飞。他的伤势被杨飞那般一搞,又服下两粒雪蟾丸,片刻之间,已然好了一半,下地行走亦不成问题。
杨飞看他无事,怒气顿起,跳将起来,毫不避让的对视道:「姓丁的,老子为了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落得东躲西藏,你别不知好歹,否则……」挥挥手中飞云剑,在丁文松面前晃来晃去,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丁文松轻声道:「谢谢你!」
「什么?你说什么?」杨飞竖起耳朵,大声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请大声点,再说一遍。」
「装腔作势!」丁文松冷冷哼了一声,问道:「此乃何处?」
杨飞嘿嘿笑道:「你的葬身之地。」
丁文松气得七窍生烟,他为人恩怨分明,此番欠下杨飞救命之恩,恐怕此生极难偿清,是以杨飞虽恶言恶语,冷嘲热讽,也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咽,忍气吞声。
杨飞得意了半天,见他如此,意兴索然,瞧着情敌,忽而思起梅兰,莫名其妙的奸笑起来。
丁文松哼道:「姓杨的,你笑什么?」他衣着单薄,在这地下待了半天,早已冻得瑟瑟发抖,但要他去向杨飞求助,却是万万不肯。
「没,没笑什么?」杨飞笑得几乎合不拢嘴,比高中状元还胜数分。
丁文松虽然不知杨飞所笑何事?倒也知他是在取笑自己,他生平快意恩仇,诸事率意而行,敢作敢当,何曾受过这种鸟气,心中怒不可遏,狠狠一掌击在石壁之上,他此刻武功全失,此举无异是自取其辱,这一掌下去,顿时手掌血肉模糊,在石壁之上留下一个血印。
杨飞瞧在眼中,乐在心里,哈哈大笑道:「丁兄,今时不同往日,你如此不自量力,实非智者所为。」言罢,心中却纳闷起来:丁文松是智者吗?傻瓜还差不多。
「不用你管!」丁文松抚着受伤右掌,只觉疼痛入骨,却是面不改色,杨飞暗自心惊,若是自己,早呼爹叫娘了。
杨飞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嘲讽道:「不用我管?别忘了,是谁躺在那里…嘿嘿,嘿嘿!」仰天大笑三声。
「你……」丁文松怒气填膺,瞪他半天,叹了口气,却不再语。
二人无话可说,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瞪了半个时辰,秘道远远传起脚步声,半晌忽闻朱玲芷的声音道:「杨大哥,杨大哥!」
丁文松低声冷笑道:「又是你的红颜知己吗?」
「关你屁事?」杨飞回敬一句,提高声音道:「玲芷姑娘,我在这里!」
朱玲芷快步奔来,见到二人,已是娇喘吁吁,向丁文松裣衽一礼,神色慌张道:「外面官府正在四周搜查你们,恐怕这里也不安全,此地不宜久留,杨大哥,玲芷先送你们出城。」
「出城,现在?」杨飞吃了一惊,心道既是官府正在大肆搜寻,现在出去岂非自投罗网?
「请随我来。」
朱玲芷也未解释,并不回转,在前引路,行至不远,在一扇铁门前停下,取了钥匙开门,后面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灯火全无,漆黑黑的不知通往何方。
朱玲芷轻声道:「杨大哥,你沿着这条路走,不要回头,定可出城,途中有不少机关,切莫触动。」
杨飞点点头,反问道:「玲芷姑娘,那你呢?」
朱玲芷苦涩的笑道:「玲芷命该如此,只好听天由命了。」
若蒙不弃,便随我一起离去吧!杨飞一阵激动,若非有虎视眈眈的丁文松在侧,早道出此语。
朱玲芷又将那颗夜明珠取了出来,递与杨飞道:「前程茫茫,此物赠与杨大哥,或许派得上用场。」
杨飞怎好意思收此贵重之物,连连摆手道:「此物价值连城,无功不受禄,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
「杨大哥是玲芷的救命恩人,何出此言?」朱玲芷不由分说,将夜明珠塞入他手中,眼眶一红,哽咽道。
「杨大哥,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逢,你多多保重了。」言罢,朱玲芷转身掩面奔出门去,铛啷一声,关上铁门,再无声息。
杨飞感慨万千,呆望半晌,没好气的对丁文松道:「走吧!」
~第二章 柔情似水~
有明珠照路,二人方便不少,沿道前行,途中机关果然重重,杨飞胆子最小,哪敢妄动,免得发动起来,小命不保。
如此走了半炷香的工夫,仍不见尽头,丁文松终忍不住问:「那姑娘是什么人?为何家中建有如此庞大的密室?」
杨飞冷笑道:「你不是说她是我的红颜知己吗?」
丁文松早知白问,闻得此言,冷冷一哼,未再自讨没趣。
转过一个弯道,忽见岔道,杨飞不禁问道:「向左,还是向右。」
丁文松暗道我如何知道,他心知若如此回答,必遭杨飞取笑,索性不语。
杨飞咬了咬牙,信步向左行去,丁文松怔了一下,跟了上来。
走得半里,又到岔口,这次杨飞也懒得问了,直接拐左,如此反反复覆,拐了七遍,足足走了七八里,终见出口,杨飞又惊又喜,自吹自擂道:「看我多有眼光,这么多岔路,一下便寻到出口。」
丁文松心中雪亮:当初造此秘道之人为迷惑追兵,每条岔路通往一个出口,如此追兵便难以寻到。
他也懒得道破,轻哼一声,登上台阶,推开出口铁门,大步踏出。
杨飞乐得他先去探路,免得外面跟韩先生所造秘道一般,通向大河,抑或绝壁,遂不及防,吃尽苦头。
不过外面并非大河绝壁,只是一大片冰雪所封的树林,出口位于一株参天古树的中空树身内,里面枯藤交错,幽深隐晦,更绝的是,此处是个熊窝,一头大狗熊在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