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保他无虞。
秦逸看准时机,粘他剑身,常思豪只觉一股气劲自剑尖倒袭而来,急忙催劲相抗,他这长剑不比秦逸的宝刀,二力相绞之下,啪地一声脆响,当中折断!
然而这一折断也有好处,便是二力相消,使他不致受伤。
间不容发,秦逸一个箭步欺身而至,左手“大宗汇掌”卷起一股窒人的热风,向他胸前拍来!
常思豪手执断剑向他掌心迎去,岂料秦逸掌力不收,直向前推,断剑挨在他手掌之上,吡啪爆响,寸寸碎裂,如同腐木。常思豪瞠目之际,右手己被秦逸握住,急忙旋胯近身,左掌疾挥,击向对方面门。秦逸长刀倒握,刀身于胸前斜护,头颈胸腹胯一线罩定,不留半分破绽,无论常思豪这一掌如何变化,都势将拍在刀锋之上。
常思豪自知没有他那么强的掌劲,急忙收手,秦逸脚下一挫,长刀前推,斜斜压在常思豪胸前,眼见这由肩到肋的半片身子就要被齐刷刷切开,常思豪脚下蹬地,迈动天机步法向后疾退,怎奈右手己被秦逸抓住,逃而不脱,步法再妙也是施展不出来的了。秦逸轻笑一声跟身而进,二人平行射出,蓬地一声,常思豪背心己靠在小廊石柱之上,再退不能。
雪亮长刀当胸斜压,只需轻轻一送,便可让他去见阎王老子。
忽听一声娇呼:“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小姐秦自吟身披一袭白色暖裘,手抚栏杆,立于融冬阁二楼小廊之上,双目凄然,泪如青雨,珍珠般软嫩的脚趾踏在楼板之上,连绣鞋儿也没穿一只。
秦浪川大手抚在她肩上,红润的面庞将白发更衬得如霜似雪,双眸中那充满怜惜的眼神,使他此刻看来只是一个心中仅有呵护和关爱的老人。
秦逸缓缓收刀,神情颇为落寞:“我占了宝刀的便宜,虽然得手,胜之不武。”
秦浪川哈哈笑道:“逸儿也不必妄自菲薄!这小子么,嘿嘿,悟性也着实不错,只不过临阵磨枪,出手略显生硬,而且内劲的运用上远不成熟,否则时时刻刻保持以自身纯刚内劲灌注剑身之上,莫说这精铁长剑,就算是树枝木叉,又岂能轻易摧折!上等名刀名剑,无非质地更细密匀实,能使内劲更易发挥威力罢了,高手对阵之时,手中拿什么兵器,其实也没什么分别!你胜在内力精深,经验老道,可不是胜在手中这块铁上!”
秦逸低头:“孩儿记住了。”
秦浪川转向常思豪道:“吟儿已经把事情讲给我听了,她替你排毒,自己损耗极大,护体不能,反中其毒,神智迷糊,难道你也迷糊了?你这臭小子,分明是见色起意!当我秦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常思豪道:“吟儿她当时……”
忽听有人骂道:“狗崽子!吟儿也是你叫的?”大伙侧头望去,说话之人一袭红衣,正是少主秦绝响。
院中打斗甚剧,府中人等有不少前来围观,秦绝响也早就跑来,藏在一边,见常思豪竟能与大伯斗个平手,也自咋舌,这会儿常思豪己败,他才现身。三两步跑上二楼,去拉秦自吟的暖裘:“姐姐,你给人欺负啦?兄弟给你出气!”秦浪川一巴掌拍过去:“出气,出气,出个屁气!混蛋小子!没你能惹出这些事来?”秦绝响向后闪纵,未料身后便是楼梯,一脚踏空,翻滚下去,跌了个四脚朝天。秦浪川抢到楼梯口向下探看,见他无事,便又肃然,骂道:“平日里乱七八糟恶作剧,管你不听,现如今闹出大事来,把你姐姐都搭进去了,你说怎么办?”
秦绝响捶屁股揉腰,一脸痛苦的样儿,见人人面上冷峻,对他没有可怜之色,便又收敛起来,说道:“这小子干的坏事,和我有什么相干?一刀把他宰了就是!”
秦浪川骂道:“你***!……哎哟,老伴,在天之灵别怒,我可不是故意要骂你。哼,你个小混蛋!把我气得糊涂了!你有没有脑子?如今一刀杀了他,岂非要你姐姐守寡?”
秦绝响瞪大眼睛:“怎么,难道,他……他得手了……”
秦自吟哇地一声掩面大哭起来,身子瘫软在地,秦浪川本是粗豪之人,最见不得女人眼泪,急得直抖手,低声道:“好孙女儿,乖孙女儿,你别哭,我看这黑小子神光中正,倒也是条汉子,你爷爷在江湖上见得人多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此事既是出于误会,要不,要不……”
秦绝响在楼梯底下喊:“不行!姐姐不能嫁他!我不要一个黑姐夫!”
“就你白!”秦浪川气得一掌挥出,击碎了身边一根栏杆,木架灰土泼拉拉散落开去,他转身冲常思豪道:“臭小子,今天的事,一就一,二就二了,你说咱们该怎么着吧!”
常思豪心中纷乱:“反正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又怎地?”反倒挺直了腰杆:“我也不知道,您老说了算!”
秦浪川鼻中哼了一声,回头来问秦自吟,却见她一味哭泣。他急得搓手,转了两圈,嘴里嘟嚷着:“麻烦透顶,麻烦透顶!”忽地停住脚步,大声吼道:“你爷爷纵横江湖这么些年,可也没遇上过这等婆婆妈妈的难缠事,要么嫁他,要么杀他,你就痛痛快快选一样吧!再哭哭啼啼,我可不管啦!”
秦自吟悲道:“我……我不嫁他!”
“好!”秦浪川脸色一煞,白衣如箭,飞射直下,单掌一挥,直击常思豪头顶!
第四部 七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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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人久己不见老太爷出手,未料这一击竟然凌厉如斯,真个如闪电惊鸿一般。
常思豪心中惭愧,双手垂落,闭目等死。
秦自吟嘶声喊道:“别杀他!”
秦浪川大感气闷,双足落地,化掌为爪,蓬地抓住常思豪的肩头,往天上一甩——
这一招变化极快,众人抬头望时,常思豪身子已凌空射起五丈来高,还在不断翻滚向上,早已超过融冬阁的屋脊。秦逸自知父亲刚才发力过猛,掌到身前已是欲收不能,只得以此卸力。在场一些丫环婢女看得惊心,各自失声掩口。
秦浪川回身向楼上吼道:“又不嫁他,又不杀他,你待如何?”
秦自吟掩面大哭,逃进屋去,婢子赶紧跑去守着,怕她再寻短见。
一时间院中诸人都呆然**。秦逸道:“爹爹,女孩儿家面皮薄,又怎好直说?我看吟儿既不愿你杀他,自是有她的想法,或是对这黑少年动了情也不一定,咱们也不必急着逼她了。”说话间递个眼色过去,低低道:“爹爹,吟儿一个女孩儿家,玷衣捋袖便为失节,恨也无用,近年来咱们秦家战力不济,人才凋零……”
秦浪川放声大笑:“哈哈,原来如此,老婆子活着时候,也便总这样和我闹别扭,唉,这女孩儿家的心意,还真难琢磨。哎,这黑小子呢?”他环顾四周,竟似忘了常思豪被自己扔在空中。
扑嗵一声,常思豪直直摔落在泥坑里,溅起好大一片泥浆水花,本来相距不远,秦逸可以凌空推他一下,以卸劲力,但心知他也跌伤不得,不如让他吃点苦头。
陈胜一跑上前去把他搀扶起来,笑道:“常兄弟,恭喜你啊!”他听秦浪川的语气,自是心中接纳了他,故而喜笑颜开。常思豪神色忸怩,苦笑道:“陈大哥,你可别拿小弟开玩笑了。”
秦浪川一翻眼睛:“谁开玩笑?婚姻大事岂能玩笑?你小子凭白捡了天大个便宜,怎么,想拍拍屁股就走人么?”
陈胜一笑道:“老太爷已经允了,常兄弟还不谢过?”
常思豪道:“她喜欢的是萧今拾月,怎会嫁我?”
“什么?”秦浪川一听此言,瞪圆了眼睛:“你再说一遍?她喜欢谁?”
常思豪道:“萧今拾月。”
秦浪川甚奇:“他是我秦府大仇,吟儿喜欢他?怎么可能?”转头问秦逸:“这事你知道吗?”
秦逸也茫然摇头,甚觉奇怪。
常思豪便将秦自吟在试剑大会上与萧今拾月一见钟情后,如何四年苦苦暗恋,又在中毒神智不清时说了些什么都一一转述。秦自吟深知五叔秦默死在萧今拾月剑下,秦家与萧府势同水火,故四年来一直将自己的感情埋在心里,秦家上下,竟无一人知,方才她在屋中给秦浪川讲述经过,也是说一藏二,不如常思豪这般说得清楚明白。
秦浪川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捻须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年上门提亲的,她一概不理,原来竟是爱上了那邪性阴森的小子。我可不是因为老五死在他手上才贬低他,那小白脸有什么好?吟儿喜欢他?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沉吟片刻,又道:“我秦家向来没什么规矩,敢爱敢恨,才是秦家的儿女,吟儿喜欢那萧今拾月,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依我的眼力来看,那小子虽然剑术绝伦,但性子偏了,是个钻牛角尖的主儿,天赋高格,气象有限,什么剑道之极,恐怕他是悟不出来,若不能改,嘿嘿,将来可就难说了。”
秦逸道:“试剑大会一别四年有余,不知此子武功进境如何,倒也让人颇为期待。”
秦浪川摇头:“他那剑法,尽走偏窄奇诡的路子,往往能出奇制胜,厉害倒是厉害,但是过几年,只怕要练成鬼了。武术由技而进道,层次再高,便不是功力的比拼,而是人性的对抗。心胸有多宽,气象就有多大,你看那些佛门高手的功夫,精纯严谨,气象圆融,那便是他们心无旁骛,依佛法修性所得。”秦逸点头。
秦浪川续道:“出家修行是避开干扰,世间修行则干扰极大,能不动心而直攀高境,却又难得多了。红尘乱世,纷繁复杂,有大成就,必非常人也,所以世间要么不出,出便是大高手。其实佛法道宗也不过是给人找一个安心的理由,能够无住自安,空相去执,则逍遥自仙。而为了澄心养静,去守定一个法门,倒是有执了。”
秦逸道:“如此说来,您说那萧今拾月气象有限,便是他执著于剑的缘故了,心中有执,反而难以参破剑道之极。”
秦浪川一笑:“要不我怎么说他钻牛角尖呢?他蛰伏于萧府之中,日参夜悟,费尽心机,把天生一个好脑子都白瞎了!这世上的大聪明人,都犯一个毛病!执于剑则不如无剑,你平日也学酸儒舞弄文墨,岂不知若想写好诗,功夫在诗外的道理?更何况,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剑道之极,一层之上,更有一层境界,生有涯知也无涯,武道何尝不如是,便算穷尽此生,也走不到尽头!话说回来,那些至高境界,也要看是否与此人脾性相符,拿刀法来说,我当然知道刚柔并济的高妙,但偏偏就是不喜欢。硬要去用,反而有违自然,什么是自然?发乎其心,顺乎其意,就是自然。就像一只熊掌,你不喜欢吃它,再珍贵对你来说又有什么用?”
常思豪听他谈武论道,与宝福老人颇有相似相通之处,不由神色俱飞,身上泥浆滴滴嗒嗒落下,浑不放在心上。
秦浪川侧目瞧了他好半天,寒着脸道:“今日之事,不能全都怪你。我且问你一句,你可喜欢吟儿么?”
常思豪道:“她长得倒是不错……”
秦浪川怒道:“什么叫‘她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生得面如黑熊,你也得受着!”
常思豪翻翻眼睛,心道:“那一出齐宣王入洞房,老子可不会唱。”
秦浪川道:“你动手时我也都看见了,武功如同写字,有什么样的表现,就有什么样的心境,也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如何。你这小子么,还颇对我的脾胃,要说选孙女婿,我可要投你一票。吟儿她现在一时想不开,将来日子长着呢。她的心你自已去争取,爷爷我可帮不上忙!”转头问秦逸:“你这个当岳父老泰山的怎么说?”眼睛微眨了一眨。
秦逸淡然一笑:“方才爹爹您只是观战,我却在局中,爹爹还用问么?只是此事也太……唉,于咱们秦家脸面上须不好看。”秦浪川哈哈一笑:“方才我的话全白说了?怎地你还是执着于常情?”秦逸愧然一笑,道:“爹爹说的是,原来孩儿对世俗的执著根深蒂固,居然意识不到,又何谈放下二字?正所谓武道通玄,孩儿平日博览群书,却不想……”忽然秦浪川目光放远,喊道:“站住!”原来秦绝响正悄悄溜往角门,闻言吓得身子一僵,竟不敢转过身来。
秦浪川沉着脸:“你放蛇咬人,酿成大祸,就这样走了么?”
秦绝响转过身来,一脸哀求之色:“爷爷,我跟他闹着玩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浪川骂道:“闹着玩差点闹出人命来,这也叫闹着玩么?平日里你干些什么,当我不知?小畜生,我秦家就算没有了你,自此断子绝孙,也不能留个祸害,为害人间!”
祁北山见他面容冷肃,赶紧道:“老太爷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