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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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行-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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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谢岚的死能让你回心转意,我不介意死。阿剑,我只是希望七年前那个虽然有些浪荡不羁但是极讲义气懂是非的阿剑能回来。如果只要我死了你就愿意与别的门派合作对抗虎威山庄,那你就杀了我。”

    “你肯让我杀你?混帐,别装出清高的样子骗人。”

    “我以为我们还可以是兄弟……”

    “正邪势不两立。”

    谢岚低声说道:“算我求你一次。阿剑,我几乎从不对人说‘求’字!今天,谢岚求你一回。”他任何时候都不曾做出这样的让步,除了师父、双亲和地下的挚友,甚至连老天爷他都不放在眼里。谢岚已经让步到了极限——对他而言“求”字从来意味着降格。肖剑很清楚谢岚的脾气,要让他说这个字,必然是已经无处可退了,但是肖剑要的不是谢岚的退让,而是消失。他改变不了肖剑的铁石心肠。肖剑连正眼瞧他也不愿意。

    “你难道一点也不记得当年的除恶之心?虎威山庄总有一天会……”

    “他们如何,干你什么事?逍遥山庄就是被火烧个干净,也不干你的事。你说过,你我恩断义绝。说出口的话是不能收回的。”肖剑会仅仅为了一句话与他反目吗?他明知道不是,还倔强地劝说:“你尽可以把我踩在脚下。只求你不要默然纵容赵磊为恶。如果让虎威山庄猖狂下去,还有多少无辜者受害?赵磊杀了阿飞,你就不想为屈死的弟兄报仇了?此番行动并非没有胜算,若虎威山庄此刻被推倒,下一个就是你肖剑。我不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不用你这个外人管!”肖剑狠狠拍了一记桌子,“我还没说你呢,三年不见,以前的骨气去那里了?就算你给我磕头,我肖剑一样回答一个不字!”

    既然肖剑坚决到不可能有半步回旋余地,他默默转身走到书桌边:“因为你是肖剑,因为我不想你一直恨我,我才收起我的锋芒,求你帮助。你不领情,我无法强求。六月十七即使只有我与铁鹰两个人,我们也会去。我会在那里等你。另外,桑荻留了一张地图给我,我依样画了一张。”他从怀里掏出地图,恭敬地放在桌上,“去或不去请自便。”

    他推门而出,一股寒气直冲而来。

    门外每个人拿着雪亮的剑对准他。这些人都是好手。他手无寸铁。

    肖剑大笑着,尖刻无比:“你能悄无声息地来,未必走得出去。”

    他笑得更大声:“既然敢来,我是做好一切准备的。如果出不去也心甘情愿。”肖剑如果让人动手,他不会还手。但是肖剑迟迟未动,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只听梦寒远远地大呼:“亚何接剑!”空中划过一道灿烂的曲线:无名剑在月光照射下格外耀眼。顿时有黑压压的一片跃起夺剑,但是谁也快不过亚何的身手,他轻松地推开阻挡者,窜到所有人之上,一勾手,剑有灵性般向他而去,稳稳落入手掌。当他重新站在肖剑面前,每个人都退后好几步。毕竟,这里除了柳梦寒和肖剑,无人抵得住他十招。他并没有要出剑的意思。

    肖剑喊话:“你别仗着几招剑法就得意,别忘了我是个用毒的高手。”

    他没有忘。

    “不能怪我,是你不肯罢休,倘若你愿罢休,何必再来此地?”

    “还是我的错,我活该来找死。”

    梦寒大步走到他与肖剑之间:“大哥,你糊涂!哪里是你的错?”

    “梦寒,‘大哥’两字对你而言算得金贵。上回你怎么羞辱我的?今天难道忘了你我之间的仇恨了?”

    “大哥,西门将军已告知我实情,我们之间未曾有仇恨。大哥你不要再推让,从来只有别人对不起你,你不曾做错什么。”

    亚何浅浅一笑:“西门将军还是说了……”

    “所以,今日倘若肖庄主再行不义,我决不坐视!”

    “你不必这样,”他的微笑始终温和,语气始终坚定,“我和他之间的事,本该我们自行解决。”梦寒便不再插手。他还对肖剑说:“阿剑,我仍然怀着一丝幻想,认为你会答应。”这是他一再忍让的理由:一丝幻想。他用最大限度的宽容容忍肖剑。肖剑此时怕是明白了,惨笑:“你自以为了解我,怎知我一见你就有气!若你不出现,兴许我还会去虎威山庄,现在你就别做梦了!”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敢杀我吗?”

    “你别再逼我!给我滚开!滚得越远越好!”肖剑不会用毒杀谢岚,他毕竟不像明正,更不想变成明正那样的人。当谢岚问出上面的问题时,肖剑突然想到了当年的事:谢岚在逍遥山庄门口等了整整五天,只为一声道歉。他心软了。如果谢岚再多说几句,也许他会像当年,重新向着谢岚。两人又是兄弟。

    可他不想多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从此,我决不再踏进逍遥山庄大门。打扰了……”

    话音刚落,他一旋身跃上了不远处的房梁,三步并作两步闪进了夜色。留下肖剑反而怅惘起来。不得不承认谢岚还是了解他的。“不!你这是认输!”他又立即推翻自己先前的所有想法。谢岚已与他势不两立,有什么权力要求他做事?错综复杂的念头交织:他想将偷袭计划公之于众,从中破坏,搅得计划失败;也想联络各派,号令他们不要参与行动,孤立谢岚;甚至想与虎威山庄再度联手布一个陷阱,让谢岚在群雄面前栽个跟斗,以至再也抬不起头,乖乖地绝迹江湖。六月十七,这将是什么样的日子?

    ※※※

    傲月在自己的房里也听到了屋外的喧哗,她很想出去看,但是飞雪拦着她。“姐,大哥的脾气你最清楚。他和夫君到底兄弟一场,搅不出什么事。你若是去了,大哥反而不高兴,指不定连你一块儿骂。”傲月思前想后,觉得飞雪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也就作罢。

    他的突然到来反使她不安。飞雪的追问更令她担忧:“姐,大哥此行会不会与浩哲公子的谣言有关?”推断不是空穴来风。他究竟为什么不愿带她走?她徘徊在两种答案之间。

    有一种信任,她的放心只建立在信任上,信任令她在顾盼中等待了将近十年,伴随她从一个天仙般清纯的姑娘出落成一女神般端庄贤淑善解人意的女子,继续安心等待幸福的降临。她没有去想谢岚外出的日子会有多少红粉知己相伴。所以霞儿冷不丁出现的时候,她大发没有必要的醋意——之前她想都未曾想过这样的画面。不久她就看明白,谢岚最最在乎的只是她,她的一怒一笑都会折腾得他的心翻江倒海。他只在她的面前展现内心的细腻、脆弱、孤寂;只在她的面前放下大哥的架子,不时笨拙得像个孩子;只在她的面前忘记男女间的距离。所以温柔可人的梅子伴在谢岚身边的时候,她又平静得波澜不惊。虽然飞雪知道后提醒她,不要太纵容大哥,大哥毕竟也是个人。

    但是她愿意信任,尽管事实推断会倾向于比较坏的结果,信任的力量依然会把她拉向另一边。

    她谨守着谢岚的每一点要求,虽然内心忐忑,还是乖乖地等到侍者的报告。

    锦盒里确实放着一张唐琴。还有,一封信,一枝箫,一方丝帕。她当然认得那箫和丝帕——丝帕是他们在寒山上的定情之物,她亲手所绣,还记得把丝帕塞进他的手心时泪水涟涟,箫更凝结着寒山的神话。这两样东西他视如珍宝,从不离身。此般一并送回,定然有十分重要的缘故。

    飞雪大怒:“大哥怎么能这样?”她以为他为了浩哲的事而责怪月姐。

    禁不住泪花点点。雪儿以为她因委屈而难过,骂得更凶:“这负心郎,不要也罢!干脆姐就应承下那桩婚事,气他一气!让他悔恨一辈子。”“不是,雪儿,”她抹去泪水,“我担心大哥要出事。无端怎生定了个五十日之期?”

    飞雪不骂了,与傲月一道看信。

    但是那封信里一个字也没有写。谢岚在信封里夹了张白纸。他明明说,一切都在信里说明。难道他会蠢到把写好的信忘在一边,反而塞进一张白纸?谁都不会相信这种笨拙的解释。

    “雪儿……”她愣愣地望着那张纸,“大哥在考我?”“大哥的花样倘月姐都猜不出,就只好问大哥本人了。怪不得他一定要你等他走后再拆信,不然怎么玩下去?月姐,我看他有意作弄你,让你死了心。他可以弄出五十日之期,还可以弄出十日之期,反正等到你没处找他了,他也就逍遥自在了。”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下结论:“不是。”

    “为何?”

    “还是那句话,我信他。他若是绝情人,断不会亲自来逍遥山庄送绝情信——剑哥是好对付的吗?”她突然站起,拉着雪儿的袖子奔出门,“随我去问剑哥,大哥究竟来做什么。”

    ※※※

    肖剑照实说了谢岚的计划:“妹子,他这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他是那种撞了南墙还不知回头的傻子。何苦再等?兴许过不了两个月,江湖就会传言,谢岚等人因与虎威山庄作对,成了刀下冤魂。没人会同情他。”

    傲月回旋着架开他的攻击:“逍遥山庄如果介入,取胜的把握是多少?”

    此问是肖剑夫妇都不曾想到的。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六成,不过一旦失败,必然全军覆没,这里会被移成平地。”

    “剑哥是怕这里被移成平地?如此伤亡,代价确实太大了。但是月儿和大哥都是无牵无挂的人,倘若有,也是彼此。月儿若随大哥行动,并且声明与逍遥山庄无关,剑哥肯否放行?”

    傲月一言惊得肖剑无地自容:“这,这是去拚命啊!你可以安安稳稳在这里过日子,还可以在李府作李夫人,有浩哲天天陪着,你犯得着和谢岚一起送死?”

    “大哥若是死,月儿无法独活。”

    飞雪不满:“有那么严重吗,姐?他为你做了什么了?”

    “我承诺过。”

    飞雪当然不愿姐姐为了承诺去送死。“承诺?大哥没把承诺放在心上,你还在乎这做什么?”

    傲月动情地向妹妹倾诉:“不单是一句话的事,雪儿,大哥若不在了,我还盼什么呢?你还可找话来反驳我。其实,不需说什么理由的,寒山上,见他孤单的样子,我便下定了决心,作他寂寥时的伴,哪怕一生无所得,至死不悔。”她的大眼睛半闭着,弯成新月状,含着一点点泪光,嘴角却倔强地上扬。

    肖剑猛拍桌子:“不行!”

    “我不会像大哥一样让步的,肖庄主。月儿没有大哥的仁慈。”对,她从来是个我行我素的女人,因为她出自寒山,凡间从没有东西可以束缚她的手脚。

    肖剑不是好惹的:“传令,没我的命令,不准傲月姑娘跨出山庄大门半步!雪儿,看着你姐姐,她若跑了,定然拿你是问!”

    飞雪想劝,倒是傲月拖住她,两人立即退下去。

    “这年头怎么搞的?和那混蛋只要沾上边就会变得反常!连女人也逞起英雄了!”肖剑在屋里大发了一通脾气。消了一半气,又回到书案前,拨起算盘处理算了一半的帐。

    几天后,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逼近,再不采取行动就来不及了。飞雪劝了几天,肖剑依然没有要行动的意思,只是敷衍了事。飞雪只求肖剑能念及旧情,放谢岚一条生路。但是,只见他手中的算盘越拨越轻快,他肚里的帐越算越精明,越来越难猜透他的主意。

    傲月身穿喜爱的白色碎花缎衣傻傻地坐在梳妆台前,任她的妹妹飞雪摆弄着她的头发。长长的乌木般黑的发披散开来直下腰间,光亮柔顺如流水。“姐,你的长发真漂亮。小妹真羡慕。当年大哥是否因为看见了你的长发就迷上了你呢?”飞雪帮她把长发盘起,插上珠钗,一边为她涂脂抹粉一边说:“就喜欢给姐姐打扮,怎么折腾都漂亮。那李公子看着你都流口水。就连大哥的铁石心肠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她举起镜子,“妹妹我的手艺不赖吧!姐姐要是笑一笑,会更漂亮的。”傲月也不答话,不笑,只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张脸很陌生,不仅因为自己不会这样精心打扮,更因为浓妆艳抹下的脸木然僵直,既没有忧伤也没有快乐。

    “姐,看,真美,雪肌朱唇,乌发,安静娴淑。怎么都是个大美人。”

    傲月的心思全不在镜子上,她忽然问道:“妹妹,剑哥答应了吗?”

    一句话就把飞雪的高兴驱散了:“我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当年我认识的剑哥。害大哥受了委屈。”

    “妹妹愿不愿意帮姐姐一回?”她灿烂地笑了笑,取出一套五彩的骑猎装换上。西域女子的奇美霎时替代了中原女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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