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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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行-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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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伤在身,他跑不快,然而追上他的敌人没有一个躲得过无名剑的锋芒。挡路者亡,无论阻碍来自前方还是后方,无论有多少人围上他,只有一个字应对:杀!就算这些人全向他扑过去,他照样可以自如地寻找到一条出路。喽罗们不足为惧,谁都抵挡不了他的快剑,即使能抵挡住一剑,也抵挡不过第二剑。每一挥剑,都见得到一阵血雨。接着他腾空翻过横卧的尸首,又赶在了追兵之前。

    他知道不可久战,不然赵磊一至,他就没那么容易走。要收拾他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犯不着拿命去赌。他边战边退,桑荻边战边追,不一会儿就退到山脚下。

    山脚下还有一队骑兵等着他。

    “好!”他大呼一声。是,有马就是好事。他从不把这些草寇放在眼里。

    他大步跨上前,挥剑横斩,结果了个步兵,马背上有人挺枪猛刺。他举剑点地,飞腿踢中此人的下颚。此人几乎落马。回身再扫一剑,削断了长枪。此人已无招架之力。亚何只消封喉一剑,此人必亡。就在胜利垂手可得时,他的胸口猛一阵撕裂般的痛,脚下一软,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众人一见他无力抵抗,十数把剑同时向他砍去。他赶忙横剑护在胸前意图招架,但因为疼痛,握剑的手颤抖不止。他仰面着地,一张张丑恶的脸背对着天,看得他晕眩,那一双双眼睛也正幸灾乐祸地凝视着他。照平时,抵住这一下并不难。可是,现在,尽管他奋力抵抗,敌人的剑正向他一分一分靠拢。再下去,他会变成肉酱。

    “怎么……偏在这个时候……”他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远处就有一匹马,只要抵过这一击,他就能……

    敌人的剑已经压向了胸口,不,决不能输,决不能……

    “别伤他!”桑荻大喝,“庄主有令,抓活的!”

    他分明觉得承受的力气变轻了。脑海中又诞生了个完美的计划:桑荻利用得了他的心软,他为何不可反其道而行之?

    无名剑当啷落地,亚何昏死过去。两三把剑立刻横在他的脖子上。敌人鬼哭狼嚎般笑着。

    “臭小子,无非就这点能耐。此刻你才尝到老娘的厉害?去,弄根绳子来,把他捆起来,押去见庄主。”

    不一会儿就有人递上根粗麻绳。脖子上的剑被撤去了。为防止他反抗,三五个人按住他的手脚。细心的桑荻突然发现亚何的手还搭着剑柄:“小心有诈!”

    晚了,那一声疾呼正帮亚何引开大家的注意力。他毫不费力地挣脱开按住他的人,挥剑一记反扫,近他身的人没一个活口。大家都惊呆了,害怕地闪出老远,只有桑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些人等想起来进攻的时候,亚何已拉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马的缰绳。马背上的人欲反抗,拿刀来砍。刀还举在空中,无名剑已经刺进他的小腹,从后背穿出。

    动作快的人已冲上来,他撂起尸体重重地往身后甩,正甩倒几个冲在前的人。几乎同时他飞身上马,动作轻捷如燕,哪里有受伤的样子?另一边有人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他的身边,挥舞大刀试图斩马,刀还未碰到马,就觉得手腕上一阵麻,毫无知觉——原来是被亚何的剑锋点中,紧接着是脖子上的一丝寒意,全身都没了知觉。趁敌人进攻的间隙,他扬鞭策马,马儿就飞奔起来。那身姿就如翱翔的雁,向长空而去。

    属下大呼:“追!”一群人向着他的背影追去,眼见背影越离越远。

    “免了。”桑荻微笑着望着亚何的背影,“你们跑不过他。他是这世上最好的骑手。我们输了。”

    “可是他有伤。”

    “没用。没人斗得过他。连庄主都被他骗了。”

    远方的背影融进了群山,夕阳正散发着今日最后一点余晖,挂在天边不忍离去。桑荻不舍地收回目光,今天她又放了亚何一条生路,她这是怎么了?以往,她会很高兴看见对手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被剁成肉泥。但是刚才,她真的怕残忍的手下伤到他,偏偏被他骗了。值得吗?一团乱麻混沌地纠缠在脑海。

    “多谢桑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他日定当涌泉相报!”亚何远远向她呼喊。话里透着股尖刻的酸意。仿佛在嘲笑,昔日护卫山庄最毒辣的杀手,今日竟怕伤人性命!“亚何,你又怎知,放过你,我就得死!”她在心里向他呼喊,只可惜,他永远也听不到。

    属下建议:“头儿,这厮太嚣张。不如我跟过去,看他伤得不轻,趁他麻痹大意,一刀结果他!”

    “算了……只怕是你被他结果。”她尖刻一笑,属下第一次弄不明白九护法的意愿。“我们走吧。庄主那边还不知怎么交待。”

    她刚往前两步,就见到了赵磊——她的主人。她打着哆嗦,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燃起了可怕的杀意。他的脸涨得关公似的红,嘴唇在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一股杀气从嘴里蒸腾出来。

    有属下插话:“庄主,九护法命令小的们抵挡亚何,只怪那小子太厉害,小的们没能完成任务,万死。”

    “那我就让你死!”庄主看也不看就挥刀,霎时人头落地,连惨叫也没有。血溅了他和她一身。她下意识要躲。

    “好你个桑荻,亏得我如何调教你,今日你怎么连这点血都怕起来?是不是你有意放走了亚何?说!”

    桑荻低着头,不敢作声。属下蠢蠢欲动。

    “谁要敢帮这贱货说话,他就是个例子!”他指了指地上的无头尸体,大家立刻避之唯恐不及。

    “主人息怒……荻儿……一时大意,让他……找着了机会……”她吞吞吐吐,还不曾说完,“啪”的一声,赵磊迎面扇了她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神发怒了。她别无选择。“为惩戒下属,求庄主杀了荻儿。荻儿未完成庄主交予的使命,放虎归山,罪该万死。求庄主处决荻儿。荻儿再无颜面苟活。”

    “认罪了?”

    “荻儿只求一死。”

    “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是让你对我说你只求一死的吗?”赵磊暴跳如雷,“杀了你?没那么便宜!来人,把她绑了,带回去!”赵磊冷笑着说了一声,“你可以放走他,向着他,那就用你的性命慢慢还。我会让你知道,每一个背叛我的人,将承受多少痛苦,遭受何等下场……”他可怖的笑声笼罩在天地间。

    血红的夕阳映着暗红的鲜血。桑荻咬着嘴唇任片刻前的属下摆布。抬头望了望凄惨的阳光,愣愣笑了笑,一滴眼泪突然落下——阳光太刺眼。夕阳快要燃尽了,却还刺得她的心生疼,大概她的心也是寒冰做的吧,寒冰遇到了强光,只有化作一滩水。活该她背叛了主人。是的,她是活该。随着阳光的温度渐渐冷却,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至少作为杀手的生命会随着余晖散尽而终结。为赵磊而死曾是她的心愿,无论赵磊在不在乎。因而她不想反抗。

    她被五花大绑,却还倔强地仰头望着阳光。第一次觉得太阳这样通人情。从没见过那么美的阳光。他也在看夕阳?会想什么?思绪里一定没有她。他看不见她的存在,甚至听不到她在暗夜里的哀号,也不会对她的怜悯产生半分感激。也许某一天他得知她被杀的消息,还会朝身边同伴温柔地笑,就如他把她当做傲月时那样——为杀人魔应得的下场。从此她在他心中了无踪迹。多想再看一眼这个用微笑把她领向死亡的人……

    她被人粗暴地蒙上了眼睛,来不及告别阳光。

    等等,她还想照一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是否艳丽……

    一朵妖艳的花,却竟就这样抱着遗憾走进黑暗……

 第十七节 夜雨飘摇,心寒无依

    第十七节夜雨飘摇,心寒无依

    今日的天气甚是奇怪,白天还艳阳高照,太阳落山后,乌云渐渐聚拢起来,在天边翻滚着。看来一场暴雨在所难免。天空微微泛着红光,就好像凄厉的冤魂徘徊,伺机报复。这透着杀意的天空,被公认为不祥之兆。人间将发生怎样的惨祸?“老天爷啊!”寻常人家祈祷着,“请保佑一家平安。”

    可是老天爷往往听不到人间的呼唤,只因他是唯一主宰,可随意为之。

    深夜的逍遥山庄。肖剑也感知到了空气里的紧张,他在大堂上坐立不安,并非因为暴雨,而是因为即将降临逍遥山庄的大事。就好像雷雨前空气里的平静,今天的逍遥山庄也太安静了。没有箫声,没有剑影,更没有冰冷的话语。亚何不在。

    肖剑在等人。

    镖局的八位好汉安然回来了,禀告说,亚何为了引开敌手的注意力,孤身留在山谷中,下落不明。王二质问他为何要兄弟们拼死运送一堆烂石头,他语气强硬地回了一句:“不该问的别问。”他们原以为肖剑会派人接应,可他非但没有行动,反把那八人责备一通。八人垂头丧气地回镖局。

    亚何真的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带着重伤从几百虎威山庄的高手中逃脱?如果他有命逃脱,一定会报复,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肖庄主——他只要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谁害他。

    肖剑紧紧握着剑。

    如果亚何不来,也会有人来。明正说过无论亚何生死,他都会来通风报信。目前他针对的只是亚何,无意对肖剑不利。

    果不其然,堂外突然有所响动,他逼迫自己镇静。他希望走进来的不要是亚何而是明正。

    “哥,”甜甜的呼唤。谁都没有来,是飞雪。

    “你来做什么?”

    雪儿端了碗参汤:“我特地起来煮的,我知道剑哥为了大哥的事一定担心得睡不着觉,雪儿就来陪哥。我们一起等大哥回来吧。”

    肖剑冷笑:“怕是他回不来了。”这句是真心话,飞雪很聪明地听出言下之意。

    “不会。剑哥,你没见过大哥真正下狠手的时候,雪儿见过。虎威山庄就算有一千个人死守山谷,他都有办法逃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

    “雪儿亲眼见过大哥挥着无名剑作战……没人敢靠近他,他可以从重重包围里毫发无伤地杀出,尸首堆积在他的身后,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那是大哥最厉害的时候。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一夜间都变了。他不愿杀人,不愿见血,除非有人触怒他。”

    “是你们说的宁旭吧?”天边传来闷雷滚动之声,就好像远远听见军队擂鼓声。

    “对,大哥的大哥。那是雪儿和大哥心里的死结。过去的事了。”飞雪突然沉默。

    “你有话想说?如果没事的话,快回房睡吧。”

    “……下雨了剑哥,”她指了指天。果然,开始只有一两滴雨水,转眼间变成倾盆大雨。一阵狂风席卷,把油灯都吹灭了,伸手不见五指,吹得两人心头一阵冷似一阵。它并没有因此而罢休,直吹得窗户啪啪直响,阴冷之气不断从门,从窗灌进来。马厩里传来惊恐的嘶鸣——它们也是有感情的。雪儿赶忙起身关窗和门,只留一扇门开一条小缝,透气用。她重点起灯,豆大的火光摇曳,随时会熄灭的样子,勉强维持着两人眼前的明亮。

    “坐吧。”肖剑把她按在椅子上,表示洗耳恭听。

    “雪儿确实有话对剑哥说。除非有人触怒大哥,他不会乱杀人。倘若有人惹恼了他,他会六亲不认直到报仇雪恨。雪儿不笨,剑哥不想大哥回来,等在这里是因为害怕,怕大哥出现。是吗?”

    “你想哪儿去了?”

    “其实今天的事根本是你的阴谋,剑哥不必否认。”

    “我怎么会害自家兄弟?”

    “别告诉我你还把他当作自家兄弟!那晚你自己说的!”

    肖剑突然沉下脸:“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就不必说了,雪儿你是我的妻子,这时候你不该向着外人!女儿家,第一是守妇道。”飞雪没听懂。肖剑见她不作声就往她身上撒气:“你哪天不是向着你那大哥?当初你干嘛不嫁了他算了?”

    “剑哥你在说什么?”飞雪万万没想到肖剑的小心眼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话好像在她心头炸开了一个惊雷,不,比起这句话,屋外的狂风暴雨算得了什么?“雪儿与大哥只是兄妹。”她觉得浑身都在颤抖,这种怀疑对一个女人而言是致命的。

    肖剑恨恨地笑:“好一个兄妹!”

    “雪儿说什么都没用,剑哥要是刚愎自用,非杀大哥不可,姐姐回来会怎么想?”

    “傲月姑娘想走就随他那如意郎君流浪去,这我管不着。”

    “剑哥,说话要凭良心,大哥自从进了山庄可曾有半点害你之心?当初你收留他的时候又说过什么?”

    “肖夫人,不必为谢岚求情,谢岚早该死上一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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