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复杂了。逍遥山庄留不住他。”他冷笑一声,她的脑海“腾”地浮现出一个奸商的形象。肖剑的每一个筹码都被算得精细,江湖世故在他的头脑里编织成一张清晰的网,亚何处在什么位置?她呢?“雪儿,现在他已经是谢岚了。我们对谢岚一无所知。以前是朋友,但现在,我也不知道。”
她掩饰不住失望:每件事都逃不过肖剑的算盘,就算是生死兄弟。感情也能被放到帐上一个珠子一个珠子地算计,与钱、权等等利害关系作比较。“剑哥想怎样?”
“所有挡了山庄的路的人,只有一个下场。至于他是不是挡路者……”
“或者说没有了利用价值你就能过河拆桥?”
“别把话说得那么可怕。”他笑了,“我不会忘记亚何对山庄做过的事。”
“那么梦寒哥哥呢?”
“他不算太坏。也许我会考虑谢岚的话,把他请回来。”
飞雪的心稍稍安定。
※※※
十天后,谢岚收拾好所有——其实不过是几本书,文房四宝,衣服细软,一支箫,一柄剑。这些东西用一个包袱就全能装下。
走出屋门,还是清早,但早起的人们已经忙碌开了。人们向他投射去冷冷的漠然的目光。牵了那匹心爱的黑褐色的马,低着头一路走到门口,守门人问道:“先生走了?”这是清早唯一跟他打招呼的人。“啊,走了。”“先生走好。”“多谢。”大家都不知道,他还要为山庄去做一件事。肖剑在镖局等他。
他到了镖局,肖剑便把两口木箱吩咐人抬到大堂。“就是这笨重的玩意儿?”“没错,我已验过货,无误,就上了封条。你只管上京城交货,送到逍遥山庄京城的分局,那里有人接应。”听那吩咐,谢岚只感到怪异,以往若是他押送,理应由他与肖剑两人验过货,确定无争议,才可上路,如今肖剑连箱子里是什么东西都不曾说。另外,哪有送货往自家分局送的道理?一样到了京城,直接有了地址,送去目的地不更好?
他不便多问,直觉得肖剑的不信任让他不自在。罢了,最后一次。
他亲自点选了八个身强力壮的勇士,毫不含糊地出发了。这件事只有镖局中的人才知道。
第十五节 绝命谷
第十五节绝命谷
此回亚何点的八个人,个个身手不凡,忠厚义气,都是肖剑十分信任的人。
人无完人,有些小毛病也正常。王二是个自以为聪明的罗索鬼。要说武功,在镖局里有他的本事的不算少。亚何看重他略有小聪明,遇事反应灵敏,就带上了他。但是带上他就必须容忍他那没遮拦的嘴。这不,刚出城就说开了。“先生那,前些天您和庄主大闹一场,其实就是障眼法吧!像先生那样的好人,怎么会和叛国贼有联系?果然其中另有文章。你们这招讹得了虎威山庄,却逃不过兄弟们的眼睛。”
见亚何没有任何表示,他又说道:“先生,您不知道,兄弟们还等着吃您和傲月姑娘的喜酒呢!傲月姑娘说了,她一定回来,可是兄弟们左等右等,转眼就是几个月。”
“她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大家可都听见了!”
“王二,闭上你的臭嘴!”插话的是蒋七,一个老镖师。这条路走了不知多少遍,不曾出过差错。平日里肖剑都敬他三分。他与亚何合作也不是第一次,早在铲除常心武的行动中,蒋七就出过不小的力。庄主与亚何间的是非他早已知晓。“你再乱说话,小心先生割了你的舌头!”
王二将信将疑地瞧了瞧亚何,却只瞧见背影。亚何忙着赶路,一个人走出老远。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赶紧几步上前:“先生,您知道我就这点毛病,不巧说到了先生的伤心事……先生不要见怪。”
亚何正想着怎么把他的嘴堵住就来了机会:“带上你是因为你聪明,但我没让你太聪明。”王二一听语调就觉得担忧:“小的不敢。”“你既知庄主的意思,这一路上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小的知道,小的闭嘴便是。”“多说话,多惹祸。”“哎哎!”王二应和着,顿时没了声,把大家惹得大笑不止。
走不过十里王二就耐不住了:“先生,”连唤几声,“先生身体还没有复原,这么赶路,似有不妥。”
“没什么不妥。我们要去的京城离这儿有多少里,不快点赶路明年都到不了。”
“就怕先生累了又加重伤。”
“你这滑头自己累了不想走吧?”
王二傻笑起来。
“蒋七,这儿一路走去就是个山谷?”
“没错。这一路都没什么人家,要到出了山谷,再往前十里,才有个村子。这条路除了樵夫与猎人,还有我们这些常年走镖的,再没别人。”
“那就别想停下。等到了前面的村子再歇息。虽还没有出逍遥山庄地界,但是别忘了阿飞他们的遭遇。虎威山庄狡诈无比,他们若想截货,这可是个好地方。就算把我们全杀了也没人知道。此荒僻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于是王二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蒋七,这事还得向您请教:为何偏要选这样一条偏僻的山路?”谢岚问蒋七。“这是条捷径,走别的路要绕三四天呢!先生放心,知道这条路的人不多,山庄兄弟走了几十年了。”蒋七的保证没有让他放下心。
从走出山庄的门到现在,他的心不曾踏实过。总有一种非正常的感觉提醒他会有事发生。作为剑客,他的直觉从未出过错,就好像他天生对危险有种超自然的感应力,危险到来之前空气的味道很不一样,用他那比狗还灵的鼻子一闻就知道。今早不同寻常的事情接连不断,他怎么也沉不下心。
山林里出乎意料地安宁,什么事都没发生。是他多虑了?也许是因多日不碰剑而引起的奇怪感觉吧!
行走至山谷,左右青山仿佛将倾覆似的,绿树丛中也听不到鸟兽声——这不是个好兆头。他抬头望四周,总觉得那绿色的屏障背后隐藏着魔鬼的身影。不由得,握剑的左手竟被汗润湿了。“你怎么了谢岚,”他责备自己,“这算得了什么?是别人快取下你的人头了?还是有什么超然的神力将夺去你的命?你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颤抖过,倒被这片山谷吓倒?几日不出门就糊涂了。身后八人不耻笑你才怪!”
他们一口气走到谷口。
前方响起了马蹄声,好大一队人。谢岚立刻意识到危险。果然带队的是赵磊。
他所有的预感成了真。“不好,快撤!”谢岚大呼。可是能撤去哪?回身发现后面也来了一路人马。他们被死死堵在了山谷。蒋七熟门熟路:“先生快跟我走。”他们急急地朝树林里避去。赵磊的追兵就在身后,越来越近了。他们能感觉到飞矢从耳旁呼啸而过。推着小车的兄弟走不快,落在了后面。谢岚见状吩咐:“你们先走,我断后!”“可是先生……”“既然叫我先生便没有可是。”说完他就向来者冲去。
谢岚虽受着伤,应付几个喽罗还游刃有余。他几剑就杀退了一拨。后面那拨刚欲涌上前,他猛挥剑,正击打在身旁两棵参天大树上。赵磊笑他发了狂,白费力气。然而他张大嘴巴仰天狂笑之时,就见谢岚高高跃起,飞腿结实地踹得树干晃悠两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大树竟然倒了!轰然倒下的大树正压在几个敌寇身上,替谢岚解决了个大麻烦。谢岚的身影消失在大树后,赵磊的嘴张了半天还没有合拢。
大树的枝叶横挡在路中,大队人马要费半天劲才能锯断枝杈,得以顺利通过。这时谢岚早跑得没了踪影。“气煞我也!又让这小子跑了!”赵磊龇牙咧嘴,“别得意,让我逮着你,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待理清了路,赵磊下令,大队人马随着车轮印追去。
大树挡道给九个人赢得了时间。他们一路随蒋七走,穿过一个狭长的山洞,就到了另一番世界。这是个山谷,荒凉的山谷,有一半不见多少绿色,只见丛生的荆棘有一人多高,枯树枝,偶尔几棵大树矗立。只有背阴的一面有一片竹林。别的山谷云牵雾绕的,此地甚是奇怪,只觉得干、热。“竟然有这么个地方!”那几条粗汉倒吸一口冷气,“老蒋你怎把我们往绝路上带?”
“老庄主——就是少庄主的爷爷,曾经走过这条路。当时是打猎,老庄主带我们四处跑,突然发现这样一条道,也觉得奇怪,直说此处非常不同。我们查探过,出了山谷便与其他地方无异。那时我还年轻呢,比先生现在大不了多少。此处有个怕人的名字,叫做绝命谷。”
大家惊出一身汗。谢岚吩咐:“蒋七,说说这四周的地形。”
“四面环山,共有四座山峰,只要把守四座峰顶,山谷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一清二楚。此处地势高于谷外,因而下再大的雨也积不住水,没有溪水,也是干燥的一个原因。这鬼地方,除了少量野兔,就没别的动物了。”
谢岚可不想动摇军心。“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刚才我们一路走来,留下了车轮印,后面的追兵没多久就会追至此处。这两口箱子太沉,想活命的话,就没法把它们带走,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过后来取。”蒋七反对:“可是先生,庄主说了,这东西实在重要,要是有什么差池,小的们把脑袋搬了都赔不得啊!”
谢岚想了一番,令道:“王二!”
“但听先生吩咐。”
“我把文书留下,你与蒋七在此处守着,数数,数到三百我还不回来,你们就带上东西自己走。”
这话把大家吓了一大跳:“先生要去哪?”
“我怀疑,出去也是死路。虎威山庄的人计算周密,他们定然在此有所行动。”他说完就走。
王二遵从吩咐数起了数,从他颤抖的声音里,大家知觉到他的恐惧,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一样。出门前就知道这单生意不好做,岂料麻烦真的来了。虎威山庄如何得到消息?谢岚一个人走了。“他会不会探得路后一个人逃跑?”同伴中有人问。“胡说!先生怎是那种人?他要撂下兄弟们,凭他的本事,虎威山庄那么多人也不是他的对手。”蒋七狠狠驳斥。“可他毕竟受着伤啊。”“亏得他平日里这般待你们!再敢说,不等虎威山庄的人动手,老子先劈了你们!”转眼王二已经数到二百。大家安静下来。
“先生会不会有危险?”“废话,不危险就让你去了!”“那么……他会不会遭不测……”“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数到二百九十,王二都不敢数下去了。“你倒是数呀!”大家七嘴八舌地催促。
他紧闭着眼,轻声念:“二百九十一……”恐惧在八个人心里蔓延开,“二百九十七……”王二已经没力气数下去了。有人对他说:“慢点,慢点。”“二百九十八……”他把声音压到极细极低,抱着头,想躲过恐惧,岂止他,每个人都希望“三百”这数字永远也数不到。“二百九十九……三……”
“停。”听到那声音,大家睁大惊恐的眼睛抬头看。是谢岚。“瞧你们几个,乍一看我还以为你们被虎威山庄捉了去。”原来八个人都蹲着,抱着头,围成一圈。大家相视而笑,被彼此的傻样逗乐了。
“不出我所料,出了山谷还有虎威山庄的人在每一个山头上等着,他们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儿。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先找个地方把这重家伙藏好。推车就留在这儿,免得给我们制造麻烦。做好这些,大家再听我安排,放心,我们准能出去。”
说干就干,他们分成两队,一人拉车,两个人抬起箱子,另一人护卫出了山洞。刚走出没几步,后一组抬箱的人就被树根绊倒。箱子重重摔在地上。护送的同伴骂着:“咋那么不小心!摔坏了箱子你可赔不起!得了,我来!”谢岚扶起摔倒的人:“没事,没摔伤就好。”
这一摔,一扶,使得一个重大的秘密呈现在谢岚眼前。低头的瞬间,他发现箱子摔落的地方留下了一些浅灰色的石屑——不,这不是土壤,它的颜色与当地深褐色的土壤完全不同。是箱子漏了?他紧紧盯着那箱子,恐惧溢满心头。
一些石屑和小石子从缝隙里不停落下。箱子确实漏了。眼前的景象如匕首一样刺痛着他的心。“放下!”他用颤抖的声音下令。属下糊涂了——他们从没见过谢岚恐惧的样子,他为何而恐惧?他想干什么?无论多么怀疑,他们都照做了。
谢岚盯着箱子的眼神,就像盯着恶魔。“先生,你要干什么,那赵磊怕是要追来了。”旁人一催促,他突然抽剑,用尽力气砍向箱子。大家被他的举动惊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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