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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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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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营外鼓声震天,岗哨跌跌撞撞地跑来,高呼:“不好了!”

    “细细道来!”“宁将军被孟云五花大绑着押在阵前,说是要拿他祭旗!”

    在大家一片震惊中,亚何已全副披挂带着一千兵马放开营门出战。西门将军已经来不及阻拦。众人立刻赶去前营岗哨处看个究竟。

    “孟云!”亚何狠狠地骂,“你这卑鄙小人,杀我主帅将士!昨夜盗剑纵火的都是我,要对付就冲着我来!何必为难我的兄弟?要是敢伤他,血债定要你血偿!”

    孟云仰天大笑:“你敢上前吗?只要你动一动,你的兄弟可就没命了!”手一指,两个小将便把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宁旭推到队列前,强按着他跪下。整个过程,大刀没有离开他的脖子。宁旭被铁链捆得紧紧的,挣扎无济于事。浑身是伤,从一条条被皮鞭抽打的血印可以看出他吃了不少苦。落在暴怒的孟云的手里还会有什么结果?他还试图说些什么,只是他们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

    他们之间只隔百步,然而这条百步长的沙道就如一条无法跨越的生死鸿沟。这一头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受苦,甚至受死。朔风起,尘飞扬,沙弥漫,云翻卷,眼前似乎有些迷离,现实似乎总是惨痛。他用近乎哽咽的声音向对阵吼:“宁兄!亚何对不住你!”

    飞雪一声悲呼:“亚何!你干的好事!”责备声让他深深悔恨。不用想都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就在他夜探敌营时,宁旭也悄悄潜入,是为了刺杀孟云吧!也许就在亚何放火制造混乱时,他认为那是最佳行动时机,可是他一定不知道主帐里没有孟云,更不知道架子的秘密和地毯下的机关……于是他的闯入注定了失败。这便能解释主营中的大乱。真笨!他明明听到……如果那时他杀回去,也许就能救宁旭了!他错过了老天爷给以弥补的最后机会!单独行动是为了不让周围人受牵累,可偏偏害了宁旭!为什么他不听劝,也学着单独行动?兴许他可以阻止的,他想象得到,自己与傲月在帐中说起行动的事,宁旭就在帐外!如果他早些发现……孟云狂傲的冷笑在亚何心里激起层层波澜。他冲动地夺过传令官手中的令旗,高举空中。一军立时肃然,战鼓擂响,刀剑出鞘,箭在弦上。

    “生死兄弟,没想到此刻竟也忘情忘义!”这是孟云对他的讽刺。不需要这讽刺,亚何也骑虎难下了。他的表情依然坚毅,但终于放下了令旗。鼓声立刻停止,刀剑回鞘。每一个士兵都把目光聚集在他的令旗上,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是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他需要镇定。

    孟云狂笑阵阵:“小子,我正想着怎么收拾你,没想到你兄弟就自己送上门来。抓不到你祭旗,拿你兄弟的血也一样!让他们两兄弟作生死诀别!”手下人扯出宁旭嘴里的布。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招来一顿臭骂:“孟云老贼!见风使舵,叛国投敌,杀我同胞,天理难容!”“中原的侠士,个个都是铁硬的汉子。”亚何应和道。

    孟云铁着脸,怒火中烧:“不见棺材不掉泪?亚何,你真不怕我动手?”

    亚何的表情突然变得洒脱:“男子汉大丈夫,认输又何妨?我当然怕你动手。但你一旦动手,没了要挟的工具,恐怕自己也没退路了。到时候不知是谁收拾谁。可笑你一世枭雄,竟然对我无可奈何,只能以我兄长的命来要挟我。孟云,你也是山穷水尽啊。”

 第二十四节 横刀向天,遗恨如山

    第二十四节横刀向天,遗恨如山

    亚何的感叹不无道理,孟云尽管心虚着,也不能表现出来:“亚何果真英雄,连这种时候都能从容不迫!你很聪明,只可惜英雄末路!想靠舌战赢我?你以为我孟云是吃素的?我可不是没用的读书人!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大宋最看不起你这种武夫。别得意得太早,你有这最后一步棋,我也有!寒月剑在我手上,杀了他,你就别想得到它。”亚何庄重地亮出剑。剑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异常绚丽。所有人相信那就是寒月剑,除了傲月。“我以此剑换他一条命。”他知道,只要让他走近就有把握救宁旭,杀孟云。

    军中众将疾呼:“不可!”飞雪哭着,不知如何是好。宁旭也着急地吼:“大丈夫死而死矣,宁可血溅黄沙,不能让小人得此剑!我他妈的还怕那恶贼?亚何,收起剑,不然我等如何对得起林帅和冷月师父?”而孟云显然没有料到亚何的这一招,犹豫了:“我怎知这剑的真假?”

    “一试便知!”“这……”

    “再搭上我这条命,换是不换?”当他再次向孟云大吼时,高台上的傲月掩面失声痛哭。军营里充斥着各种气氛,混乱得没有半点头绪。而他,离宁旭只有八十步。“你不是要我死吗?亚何在这里,你敢不敢杀?孟云,你敢不敢从我手上接过寒月剑,砍下我的人头?”七十步。

    孟云显然被他的勇气镇住了。

    忽听得宁旭斥责:“亚何!此非陷我于不义?大丈夫精忠报国决不言悔,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真英雄,岂有怕死之理?用兄弟的性命换来偷生,宁旭独活何义?教我以何面目见天下人?既要一命换一命,旭愿为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姓孟的,你要祭旗便动手罢!何必为难我兄弟?”这番话惹得宋军将士个个涕泗滂沱,誓死要来一场较量。亚何不言,举着“寒月剑”步步紧逼。五十步。这些话,倒像是他自己说出来的——确实也是,这些都是亚何平时说给宁旭听的,结果现在却要宁旭实践?上天太作弄人。

    宁旭泪流满面,继续说:“亚何!停下,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死也瞑目了!今生既无缘,来世再做兄弟!退回去!不然我立时死在你面前!”亚何不得不停下脚步,只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了两半。耳畔孟云又一次威胁:“好漂亮的一出戏!我就成全了你的有情有义,是他还是你,你自己选!只要你敢过来,我就放过他。”他再一次逼上前。孟云显然也已做好了准备,只要再等片刻就有无数支毒箭迎面而来,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亚何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已无暇顾及自身的安全了。只剩三十步。孟云阴险地笑了笑,他的手正缓缓升起。

    就在这时,宁旭仰天长啸:“老弟,俺先走一步了!”一时风起云涌,大旗飘摇。他突然俯身卧刀,血溅三尺。

    “宁兄!”亚何大吼着,恨不能扑上前。可是一切都不可能倒回。目睹这一切,就好似心被突然掏空,胸口撕裂般痛。

    殷红的热血流淌着渗进沙里,仿佛英雄的生命融入了这片土地。“来世……”他重复着这个词,笑着倒下,再没起来。

    孟云一下慌了神。

    “不!”飞雪长跪于高台上,仰面直视苍天,撕心裂肺地吼着,想要找到些什么。

    亚何果断地抽剑,直指前方,大吼一声,如山崩地裂,日月为之撼动。他冲入敌阵的速度比箭矢还快,霎时间撂倒一大片毫无防备的弓箭手,直朝着孟云而去。随之而起的喊杀声穿过原野,刺破长空。战马奔腾,刀剑飞舞。宋军所向披靡——哀兵必胜。孟云见势赶紧后撤,只见无名剑追魂一般冲他而去。他被那股豪气镇住了,疯狂逃窜。有人想帮大帅解围,谁知根本无法抵挡怨气喷薄的无名剑——剑失控了,人也失控了。

    悔恨,愧疚,愤怒,悲伤结成皮鞭催打着亚何,为了要躲避那种痛,他拼命往前,向着孟云。报仇!报仇!脑海中唯一清晰的就是这两个字。

    差一步亚何就能追上恶魔。“孟云,拿命来!”孟云回头望见亚何燃着火的双眼,以及透着寒冰般冷酷的杀意的无名剑,吓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他举剑匆匆一挡——这一挡让亚何也感觉到了威胁——双剑相交时迸发出来的火星令人眼花,手都快被震麻了。凭着这股力量,可以断定孟云绝非等闲之辈。

    迟疑的一刻突然闪过两道寒光。亚何突然醒悟林帅是怎么死的。他下意识收剑。两枚毒针以不可抵挡的迅捷向他飞来,正击中剑身,弹开去。抵挡的瞬间,孟云的马已经飞奔出去。显然孟云无意对付他,两枚毒针不过是缓兵之计。再往前追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他进入大寨,营门在亚何到来前一刻合上。又晚了一步。

    亚何在大营前不停叫阵,而孟云躲进老巢里,再不敢出来。“孟云!你不出来?待我进去收你的尸!”话音刚落,从营里射出一排箭。

    部下赶紧举起盾牌,硬勒住他的缰绳把他拖回来。总算躲过一击。“副统制,回去吧,宁大哥……”部下低声提醒。

    他却还不愿罢休:“放手!这老龟,待我敲碎它的龟壳!”他一收缰绳,才发现自己的缰绳正被那人的双手死死拽住。两个人就在战场上僵持。亚何从来没有那么恨过自家兄弟,他恶狠狠的眼神丝毫不放松,就好似随时准备把那人斩首。那人倒也不畏惧。“副统制,这回还是私自出营,西门将军那里还等着我们。”

    说到私自出营四个字,亚何突然低下头。握剑的那只手紧得剧烈颤抖。那位部将以为自己要做祭品了,可还固执地不愿松手。别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但谁都不敢多言一个字。“回营!”命令虽还利落,撤退的步子却含着些无奈。部将收回手,归队,亚何走到他身边,低声说:“谢谢。”宁旭的遗体由士兵们抬了回来。

    回营清点,未缺一人。

    ※※※

    亚何带回了宁旭,只是后者再也不会开口欢呼胜利。虽然胜了,全军将士没有人高兴得起来——一军皆哭的悲景在几天里上演了第二次。亚何什么也没有解释,只静静地把尸首平放在大帐里。西门将军立即从帅座上站起迎上去。亚何欲跪,被将军一把扶住:“错不在你。你已经尽力了。”他强跪下,双手撑地。“不,一人做事一人当。亚何请求受罚!将军若不罚我,我不起来。”

    “亚何你给我起来!”西门将军吼,“看看外面,要我罚你?你是要孟云故意笑话我无能吗?”

    他的固执挡不过傲月的柔情,她轻步走近,挽起他的手臂:“赎罪的方式有很多种,再熬几天,亲手斩杀孟云,那种方式更像大哥的行为。相比之下,一顿鞭打又换得来什么呢?宁大哥也不会忍心看到。”他顿时不知说什么好,就好像有人卡住了他的脖子。站起的时候,他推开傲月的手。宁旭就躺在他的面前。

    才刚上前两步,就觉得耳边“嗡”地两声响,脸颊火烧一样的痛。飞雪含泪的目光好似两柄剑直扎内心深处。对啊,他如何给飞雪一个交待?前些天的誓言难道只是谎言?她当着众将的面狠抽了他两巴掌,他却默然。“雪儿你干什么?”傲月惊叫着拖住飞雪。除了亚何,没人知道飞雪悲伤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友情,而是爱。也许连宁旭也不知道的爱。他的脸上留下几道红印。“月儿你别拦着她,这是我欠她的。”他迎向那张悲痛欲绝的脸,“要打要骂都由你,恐怕我当不了你的大哥。”

    “该救他的时候你在哪?枉为刎颈之交!你配不配当他的好兄弟?简直无情无义!是你害死了他,是你!这笔账,你要用一生来偿!我恨你!”她冲上前去捶打他,被傲月拉开了。亚何却宁愿让拳头落在他身上,也比现在好。“是的,我会用一生去偿还。还有四天。若我没有杀孟云,你就提着我的头祭奠他!”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坚毅沉着如旧。

 第二十五节 阴阳两隔,负谤一世

    第二十五节阴阳两隔,负谤一世

    宁旭静静躺在帐子里,来拜望的人络绎不绝。而亚何一整天都和西门将军在一起,直到入夜,所有的军务都可以放下的时候。

    他一走进宁旭的帐子,大家立刻都退了出去。这才有他们共处的机会。

    别人为亚何备好了水,他亲手为宁旭洗净伤口。他轻轻擦拭,好似怕弄痛旧友。宁旭浑身都是被鞭打的痕迹,甚至还遭到火烙!手臂和腿都被砸断了。那双出剑奇快令对手闻风丧胆的手如今血肉模糊。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神情安详,眉宇间英豪之气未减,只是再也不能醒来。望着那道道伤痕,亚何欲哭无泪。如今只有他们两兄弟,可是不再有畅谈,不再有聆听,不再有觥筹交错声。

    忽然想到寒山上,他受了重伤,而宁旭一直照看着,为他担忧。那时宁旭满怀着歉意说道:“亚何,都怪我,实在不该错怪你……我这猪脑袋怎么就那么傻?枉你待我如至交。要不你揍我一顿,我心里也会好受些。”傲月也在一旁帮腔:“揍一顿哪够?狠狠刺上两刀,让他也尝尝徘徊在生死线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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